香薰戀人1 正文 第四章 你是我的守護天使
    1

    東方凌發現,殷琉薰在故意地躲避自己。

    無論是在殷家還是在學校裡,每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他都默不作聲地走開,甚至於,頭都不願意抬一下。

    凌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而此時,在帝華,卻發生了另外一件讓人震驚的事情。

    葉欣諭要轉學走了。

    這一消息很快地傳遍了帝華,一直都是帝華公主的葉欣諭,為帝華東征西討拿回無數榮譽的葉欣諭,就要離開帝華了,這自然是足以引人注意的一件事。

    關於她要離開的原因,在短短的幾天內已經有了很多種說法,但最讓人信服的一條就是,葉欣諭離開的原因和殷琉薰是絕對分不開的。

    更有小道消息傳出,葉欣諭是因為在美少年殷琉薰那裡一再受到感情碰壁才決定離開的,因為有人親眼見到殷琉薰與葉欣諭在教學樓的走廊裡見面,然而殷琉薰冷漠的樣子彷彿葉欣諭是陌生人,葉欣諭是為情所傷,不想再留在帝華。

    囂張跋扈的葉欣諭,原來也有這麼灰頭土臉的一天,謠言的背後,更多的是嫉妒與偷笑,這就是所謂的牆倒眾人推吧。

    當然,也有為葉欣諭出頭的,當然只是找錯了對象而已。

    「東方凌——你給我出來——」

    葉欣諭的手下大將莫藜帶著幾個人闖進了班裡,目光直指那個坐在窗旁面對如此大的騷亂依舊安之若素的女孩,冷冷地說道:

    「東方凌,我們應該談一談——」

    她的手猛地拍在凌的桌子上,企圖打破她冷靜的樣子:「喂!我們出去找個地方怎麼樣?」

    佳凝已經怕得縮起了脖子。

    「出去做什麼……」凌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繼續轉頭看著外面的風景,嘴唇微動,安靜地說道,「如果你有事的話,就在這裡說啊!」

    班裡的學生紛紛後退到一旁,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人群中傳來一個小小的卻含著不滿的女聲。

    「葉欣諭都要走了,她怎麼還這麼囂張!」

    但是兩道閃電般銳利的目光立刻讓她住了嘴,莫藜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人群,再次看向東方凌,聲音一字一頓。

    「你聽到了嗎?諭姐——就要走了!」

    「要我給她送行嗎?」凌緩緩地說道,「你來找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少給我裝糊塗,都是因為你,橫插在諭姐和殷琉薰的中間,才讓殷琉薰不接受諭姐。今天我要不好好地教訓你一下,我就不叫莫藜!」

    莫藜頗具威脅性地看了一眼東方凌,想要得到想像中東方凌一臉恐懼的模樣,但是,很可惜——

    東方凌站起來收拾好桌面上的書,恍若未聞莫藜的戰言。

    莫藜冷笑出聲:「還真是會擺樣子啊!東方凌,我就不信這世界上沒有能讓你害怕的,今天我就讓你……」

    「對不起,你的樣子在我看來只是有些好笑而已。」東方凌的唇邊泛起一抹懶洋洋的笑意,「還有,我不能違背我爸爸說過的話,我沒有與人打架的習慣。如果你有這樣的嗜好,抱歉,請你去找適合你的對手。」

    「嘴巴挺利索的嘛!」圍在凌周圍的另一個女孩嘲弄地說道,「再等一會兒,我們就會讓你知道亂說話的後果,改改你這嘴硬的毛病——」

    「這是遺傳,恕我難以改變!」

    「給我閉嘴!」莫藜忍無可忍地上前一步,手已經向東方凌的肩頭上搡去,嘴裡氣哼哼地說道,「一定就是你勾引了殷琉薰,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頭——」

    居然真的動手了。

    東方凌的肩頭微微一閃,在不動聲色之間閃開了莫藜的手,莫藜一愣,在還沒有進行下一步行動之前,凌已經淡笑出聲。

    「我真的很奇怪,無論是什麼事情,只要是一關係到殷琉薰,第一個出頭的一定是你,你到底想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到底是站在哪一邊?」

    她的話音剛落,莫藜的臉色居然在剎那間一片青白,彷彿是被說中了什麼痛處,原本跋扈的眼眸中居然染上了錯愕的光芒,她驚怔地看著東方凌,嘴唇微啟,竟然說不出話來。

    東方凌慧黠地一笑,聰慧無比:「是不是被我說對了?你根本就是喜……」

    「給我住嘴——」

    莫藜忽然一聲怒吼,拳頭已經飛出,毫無目標地擊了出來。東方凌身體微側,輕而易舉地躲過她這一拳,同時也很快地伸出手鉗制住了對方的手腕。

    「不要隨便使出你的拳頭。」面對莫藜的憤怒與激動,東方凌面色如常,淡淡地一笑,「忘了說一句,我沒有打架的習慣更沒有被打的習慣,如果你一再咄咄逼人,真正不客氣的應該是我才對。」

    她撥開了莫黎的手。

    莫藜的手下驚呆地看著,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大失手。

    凌淡淡地一笑,已經從莫藜的眼前走過,走向教室的大門。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大門外時,莫藜才發現,自己居然讓那個丫頭這麼堂而皇之地從自己的面前走開了。

    這怎麼可以——

    「東方凌,你給我站住——」

    莫藜忽然一聲怒吼,帶著自己的手下衝出了教室,在走廊上憤怒地尋找東方凌的身影,在找到那抹熟悉的影子時,她氣憤地衝了上去。

    可惡,一定要給她一點顏色看才行。

    她氣沖沖地大步走到東方凌的身後,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凶悍地說道:

    「東方凌,你和殷琉薰——」

    驀地。

    她的聲音,如同被卡住一般消失在自己的喉嚨裡,那只抓著東方凌的手,也在瞬間軟了下來,憤怒的眼眸中居然出現了失神的顏色。

    殷琉薰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薰的目光淡淡的,臉頰邊的銀色十字架耳飾在風吹過的瞬間迸發出太陽般耀眼的光芒。

    他幽深的黑瞳清冷,彷彿是兩泓深不見底的潭水,在無形中散發著一種懾人的邪媚。

    東方凌站在他的面前,然而,他的目光卻停留在她身後的莫藜身上。

    「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呃……」

    莫藜身體一僵,面孔上居然出現了兩抹不自然的紅暈,聲音中還有著猶豫的顫音。

    「是……你和她……」

    她指著東方凌:「你是不是……因為她……」

    「我和她沒有關係!」

    凌怔愕地抬起頭,聽著殷琉薰平淡的聲音。殷琉薰的面容,依舊優雅安靜得彷彿陽光下的泉水。

    莫藜怔住。

    「你和她……沒關係……你不是說你喜歡她……」

    「怎麼可能?」

    殷琉薰轉向東方凌,他唇角微微的笑意在擴大,燦若春花,輕似柳絮,彷彿春日裡最燦爛的陽光。

    「東方凌是殷琉楓的戀人啊!」

    此言一出,讓圍觀的人都一陣嘩然。

    東方凌的面孔「刷」地一下變得青白,澄澈的瞳眸定定地看向殷琉薰。

    「殷琉薰,你胡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

    薰微笑:「難道不是這樣嗎?你是我哥哥的戀人呢,你們……那麼親密地在一起。」

    親密?

    圍觀人的目光馬上掃向了東方凌,目光中含著意味不明的探詢。

    「胡說!」

    「我也希望我是胡說,」殷琉薰乾淨的面龐上帶著一點點負氣的神情,「但是那麼快把還沒有醒來的我扔下,跑去找殷琉楓的人不就是你東方凌嗎?!」

    人群中又是一陣嘩然,審視的目光統統瞄向了東方凌。

    「殷琉薰,給我住口——」

    東方凌低低地出聲,眼眸中充滿憤怒的光芒:「你給我住口,如果你敢再說下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生氣了嗎?」

    薰好像有些驚訝,然後又淺淺地笑開:「是不是因為這樣的話不能在這裡說?那好,我以後不會再說了。」

    在所有人的怔仲之間,殷琉薰已經微笑著邁開步子,從凌的身邊安靜地走過,走出了人群。

    凌呆呆地站著,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她一點點地咬緊嘴唇,眼中的氣惱更是鋪天蓋地地瀰漫開來。

    2

    「你和殷琉薰在鬧彆扭嗎?」

    下午的社團活動課上,佳凝一邊做著準備動作一邊看向東方凌,遲疑地說道:

    「早上的你們,很奇怪呢。」

    「那傢伙有不奇怪的時候嗎?!」凌沒有好氣地說道。

    「凌……你是不是喜歡薰啊?」

    凌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籃球突然飛離指尖,落在了地面上,她沒有低頭撿球,卻只是淡淡地一笑。

    「我怎麼可能喜歡那種人?」

    「真的嗎?你真的不喜歡殷琉薰?」佳凝不確信地看著她,小腦袋瓜正在努力地轉著,「我還是覺得楓學長比較好,只是他不經常來學校,聽說那種大集團的繼承人都要接受和我們不同的英才教育。」

    「楓已經在英國拿到了學(位)。」

    東方凌悠哉游哉地把手中的籃球扔了出去,笑瞇瞇地說道:「我爸爸說,他是絕對優秀的。」

    「那麼你……喜歡的是楓……」佳凝的話還沒有說出來,運動場上便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遮住了佳凝的聲音。

    「東方凌,要不要玩躲避球?我們要分隊哦。」

    超喜歡運動的排球隊長樂葦,正在運動場上對著凌打手勢。

    「當然要玩。」

    東方凌爽快地答應,拿過放在一邊的棒球帽,朝著運動場跑過去,長髮在半空中甩出好看的弧度。

    「凌……」

    佳凝費勁地像尾巴一樣跟在她的身後,皺著眉頭謹慎地說道:「玩躲避球會把衣服弄髒的,而且,馬上就要放學了啊!」

    棗紅色的外套立刻落到了佳凝的手裡,東方凌回過頭朝著宋佳凝眨眨眼睛,笑瞇瞇地說道:

    「拜託你了,佳凝,我很快就回來。」

    三十分鐘後。

    當——

    被當作躲避球來打的棒球被樂葦用很大的力氣擊出,飛向東方凌所在的位置。

    東方凌睜大眼睛看著天上的球,身體不停地晃來晃去,看準球的位置,手套已經舉過了頭頂。

    棒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曲線,然後……消失了。

    「不要啊!」在場的所有女生眼巴巴地看著棒球消失後,又齊刷刷地看向始作俑者樂葦。

    玩躲避球居然擊出全壘打,找死啊!

    「東方凌,去撿球。」樂葦大手一揮,霸氣十足。

    「為什麼?」

    「是你把球接飛了的。」好爛的理由。

    「理由不成立!我是死都不會去的。」信誓旦旦的語氣。

    「給我去撿球!」粗粗的球棒對準了東方凌的鼻尖。

    「真是豈有此理——」

    東方凌拎著球棒在草叢裡不停地搜尋著,嘴裡還氣哼哼地說個沒完:「居然敢威脅我這麼可愛的小學妹,這些人到底有沒有公德心啊?!就算是沒有公德心也應該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心吧!」

    球棒在小草間劃出一條小小空隙,凌感到有些眼暈,這麼大的草地要到哪裡去找啊!

    淡淡的樹陰遮住了她頭頂上的太陽,凌歪戴著棒球帽,頭髮全部掖到了帽子裡,穿著鬆垮垮的白色運動服,在別人不仔細看的情況下,她簡直就是一個秀氣得有些過分的男孩子。

    微風中,飄過來一陣淡淡的香氣。

    東方凌不期然地抬起頭,靈動的眼眸卻在剎那間,怔住了。

    翠綠的草地上,有一個斜斜的影子。

    殷琉薰——

    凌睜大了眼睛,眼眸清澈透明。她正對上殷琉薰的眼眸,他似乎一直在看著自己,也似乎知道自己一定會發現他。

    彷彿一切都是他算計好了的。

    薰在看她,眼中的光芒如水一般流轉,似笑非笑,卻帶著一絲絲妖嬈的氣息。

    凌的心跳忽然加速,她的眼前,居然出現那一晚昏迷的薰,他的嘴唇在她的側臉頰緩緩地滑過……

    可是,在早上,他卻當著大家的面說出那樣的話,這個人——

    「殷琉薰……」她突然之間開口。

    薰看著她,卻不說話。

    凌緊蹙眉心,心中一陣憋悶,不吐不快:「今天早上,你為什麼要說……」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薰開口打斷她的話,目光淡然,「你和殷琉楓……不是戀人的關係嗎?」

    「你……」

    凌氣得張嘴結舌,真想把球棒揮過去,但她還是冷冷地回了一句:「當然不是!」

    「不是嗎……」

    殷琉薰緩緩地走近她,走到她的面前,濃黑的眉毛微微上揚,眼眸中出現一片幽黑的顏色。

    「我才不會相信你……」

    「喂……」

    凌猛地抬起頭來,卻突然看到薰的眉頭一皺的同時,自己的眼前一黑,額頭已經重重地撞到了殷琉薰的懷裡。

    殷琉薰突然伸出手來抱住她。

    當——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凌感覺到薰的身體猛地一顫,她的眼前終於亮開來。

    殷琉薰捂著頭,臉上出現痛苦的神情,從遠處飛過來的一個球狠狠地擊中了他的頭部,他痛得朝後退了幾步。

    兩行紅色的鼻血緩緩地流了下來。

    「薰——」

    3

    「你還真是很丟人啊!」

    東方凌拿出從保健室的抽屜裡找出的鑷子和止血棉,給殷琉薰擦拭鼻血,「那種情況,完全可以躲開的呀。」

    她手中的止血棉被薰接了過去。

    殷琉薰把止血棉的一端塞進流血的鼻孔,同時毫不在意地擦掉自己手指上的血跡,目光淡定得好像東方凌不在他的身邊。

    「不過,我應該謝謝你哦。」凌抬頭看他,燦爛地一笑,「你剛才好像保護我了,真的很讓我吃驚呢,那個喜歡欺負我的殷琉薰,現在居然……」

    薰扔下手中的止血棉,執拗得不說一句話,眼眸中閃動著倔強的光芒。

    東方凌輕歎了口氣:「殷琉薰,我怎麼得罪你了?」

    殷琉薰晶瑩如玉的面龐上迅速閃過一抹孩子般負氣的神情,他瞪著凌,似乎帶著點氣惱地說道:

    「你沒有得罪我,是我自己得罪我自己行不行?」

    「殷琉薰!」

    「一個喜歡欺騙別人的人,說話不要這麼理直氣壯好不好?!」

    東方凌無奈地看著薰,說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薰的面孔頓時充滿慍怒,賭氣地皺起眉頭:「你居然真的忘了,你居然忘了你說過的話,你知不知道那對我有多……重要……」

    他的樣子好像自己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誤,凌張嘴結舌地看著他。

    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東方凌完全肯定地點頭,「只有人類與人類之間才有對話的可能性,對於你,殷琉薰,真的很抱歉,和你對話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大小姐我不奉陪了。」

    她一臉鄭重地說完,邁開步子就要走出去,全然不顧殷琉薰的臉龐因為氣惱而變得緋紅。

    凌走向白色的房門。

    薰的嘴唇倔強地抿起,清澈的眼眸中含著淡淡的冰涼。

    凌的手即將推開醫務室的門——

    「那天……是你說的……會保護我……對嗎?」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輕輕地響起:「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別人說這樣的話,我以為你說的是真的,可是後來,你為什麼要走開呢?為什麼不等我醒來就要走開呢?」

    什麼……

    凌轉過頭,透明的瞳眸中充滿驚訝的光芒,她看到殷琉薰幽黑的長睫毛在微微地顫動,清澈的眼眸中有著孩子般受傷的委屈。

    那種眼神,竟在一瞬間讓她的心變得很軟很軟。

    「那時候,在那個練習場,你為什麼要站在我這一邊呢?」薰凝神看著她,目光清澈卻有著一抹單純的感情。

    「你是因為我……反抗楓了嗎……你說要保護我……可是,後來為什麼又要和楓在一起呢?」

    凌怔然地看著他。

    薰依舊安靜地注視著凌,眼眸中出現了凌從未見過的光芒,這樣的薰,和曾經那個邪邪的薰完全不同。

    薰默默地看著凌,漆黑的眼眸中有著幽幽的光芒。

    胸口有著一股莫名的熱浪在湧動,他驚訝地發現,當他面對凌的時候,那居然是一種狂喜的感覺,就彷彿是他一直都在等待著,這樣的相遇。

    曾經,在那個練習場,她為什麼要抱住他呢?在所有的人都用輕視的目光去看他、去嘲笑他自不量力的時候,她卻選擇了他。

    那個早晨,當凌要離開的時候,他才震驚地發現,自己是多麼強烈地想要她留下來,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

    薰靜靜地看著她,眼眸漆黑如夜,溫柔的聲音在凌的耳邊飄過,就彷彿是那一夜,薰在凌臉頰邊,無意識的吻。

    「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和楓……在一起了,好嗎?」

    凌一開始有些發怔地看著薰,最後,目光漸漸變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說什麼?」

    「我不想讓你和楓在一起,不想你再因為他把我扔下,就像是那天一樣,你說要留在我這裡卻又和他……」

    「殷琉薰……」

    東方凌匪夷所思地看著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你因為這件事而生氣,毫無根據地對我發火兒。」

    「那不是毫無根據的!」

    東方凌再一次不怕死地確定:「總之,這就是你生氣的理由?也是你早晨在大家面前亂說話的理由?就是因為我那天在你還沒有醒來之前就離開了?!」

    薰注意到了凌的表情變化,終於忍不住瞪眼:「你那是什麼表情?!」

    感覺到她好像要笑,嘴角的酒窩已經現出來了,她好像是把他的話當成天方夜譚來聽,殷琉薰的聲音很快便帶上了濃濃的火藥味。

    「東方凌,在這種時候,如果你敢笑的話……」

    「殷琉薰……」

    東方凌勉強抑制住自己的笑意,伸出手指指著殷琉薰:「你這個……白癡!真的是大笨蛋,哈哈……笑死我了……受不了了……」

    薰瞪大了眼睛,看著某人真的大笑起來,而且,動作幅度特別大,居然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他揚起眉,一臉不悅:「你在笑我?」

    「哈哈……」笑聲繼續。

    薰繃起了面孔,臉臭臭的:「不要笑了!」

    「哈哈……」某人很囂張。

    「東方凌!」他咬緊紅潤的嘴唇,氣得太陽穴幾乎要爆出來了,「從今天開始,如果我再理你,我就不叫殷琉薰!」

    4

    「小氣鬼——」

    廣場上,陽光燦爛明亮,銀杏樹下的休息椅上,並排坐著兩個人,微風從他們的身邊吹過,帶來一陣清爽的氣息。

    殷琉薰挑眉:「你叫我什麼?」

    「我說小氣鬼——」

    「東方凌——」

    殷琉薰忍無可忍地轉過頭,卻正對上一張萬分垂涎的面孔,垂涎的目標是他手中原封未動的冰激凌。

    「你真的不要吃嗎?」東方凌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的已經吃完了,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把它交給我。」

    聽完她的話,殷琉薰臭臭的面孔變得更加怒不可遏:「東方凌,你聽說過有誰把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去的,你是強盜嗎?!」

    哦喲喲,火氣好大啊!好像是十分不好惹的樣子,東方凌知難而退地收起自己貪婪的目光,改為好心地提醒。

    「冰激凌很快就要化了!」

    「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簡直是小孩子嘛。」

    不理會他的撲克牌臉,東方凌從白色的休息椅上站起來,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氣,廣場的空氣就是清爽無比,甚至還夾著清涼的水汽。

    陽光從翠綠的銀杏樹葉中間灑落下來。樹下,是一群安靜啄食的鴿子。

    東方凌從地上撿起幾顆麥粒,蹲下身去坐在石階上,小心翼翼地接近一隻灰色的小鴿子,笑瞇瞇地把手伸到它的面前。

    灰鴿子居然無懼地看了她一眼,伸過嘴來啄她手心裡的麥粒。

    「哈哈……好癢……」

    凌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薰轉頭看了她一眼,被凌抓了個正著。

    「你要不要玩?」凌的嘴角揚起美美的笑意。

    「不要!」

    「還在生氣嗎?我都已經陪你來廣場了,你還想怎樣?!」凌說道,「快點過來!否則我就不管你了!」

    好像是一句挺軟弱的威脅。

    但是,殷琉薰卻站了起來,慢吞吞地走到她的身邊。

    東方凌還蹲在灰鴿子的面前,興致勃勃地給它餵食,眼中有著亮亮的笑意。

    「看到了嗎,鴿子比你可愛多了。」

    殷琉薰挑眉,腳一抬,腳邊的鴿子便被驚飛了一片。

    「你怎麼像個小孩子?」

    東方凌抬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執拗的唇角,調皮地一笑:「還真像呢,一個很需要守護的小孩子。」

    薰剛想反駁她,卻打了個噴嚏,瞬間聲音就變得悶悶的了。

    「東方凌,你才是小孩子……」

    凌一揚眉,看著他單薄的樣子,瞭然地說道:「又感冒了,對不對?」

    「只是有一點點而已……」

    「薰真是太脆弱了,總讓我感覺好像如果沒有人守護你,你就會因為孤單而死掉一樣!」

    他沒有說話,烏黑的眼珠一動不動。

    凌揚眉一笑,笑容如煙花一般燦爛奪目。

    「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守護薰吧!我來做薰的守護天使,放心吧,我會好好地保護你的。」

    薰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很靜很靜。

    鴿子在他們的周圍咕咕地叫著。

    良久……

    「你說的守護天使……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離開……」

    「什麼……」凌沒有聽清楚,她抬頭看他,卻看到他俊秀的面龐上有著一抹不自然的神情,看到凌在看自己,如玉一般的面頰上竟出現淡淡的紅暈。

    「我在問你話,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離開?」

    「當然了。」凌揚眉一笑,「天使怎麼會離開呢?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放心吧!」

    當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時,薰的面孔上竟出現一抹恬靜而安心的微笑,那笑容,如同倒映在泉水裡的月光,朦朧而美麗。

    笑意染上凌的眉梢,她指著薰,開心地笑出聲來:「笑了,你笑了,那就是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對不對?」

    薰忽然蹲下身來,接近凌。

    凌的笑容忽然凝住,因為就在薰俯下身來的時候,他居然伸出手,從凌的身後抱住了凌。

    凌的手一抖,手中的鴿食緩緩地落在了地上,但是,她並沒有推開薰,彷彿在潛意識裡,她並不排斥薰的靠近。

    薰在她的耳邊靜靜地低語:

    「凌,是你說要永遠守護我的,你說的是永遠,那麼,我就永遠不會放手了。」

    心形的銀杏樹葉緩緩落下,落在他們的腳下,一地璀璨的光芒。

    遠處,在噴泉的對面,一輛加長型的黑色轎車靜靜地停在馬路邊沿上。

    蓊蓊鬱郁的灌木旁,站著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看著廣場上的兩個人,他的眼神一點點變得深沉起來,溫文爾雅的面孔上出現了冷峻的神情。

    夕陽漸漸地褪了下去,天快黑了。

    5

    星星在夜空中發出閃亮的光芒,照亮了這片小小的花園,螢火蟲在花間飛舞,在半空中劃出輕盈的亮點。

    翠綠的玫瑰葉片上凝著晶瑩的夜露,春季的涼氣在整個花園裡瀰漫著。

    月亮的光芒映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在草地上緩緩地晃動。

    「這是楓少爺讓我交給你的。」喬森把一份厚厚的資料放到了薰的面前,並低聲說道,「楓少爺說這是他給你的最後機會,希望你可以想想清楚。」

    薰的目光漠然地看向那份厚厚的資料,淡然說道:「這是什麼?」

    喬森站在一邊。

    「還是薰少爺你親自過目比較好!」

    薰冷冷地一笑,伸出手,打開那份資料袋。

    一份護照靜靜地從文件袋裡掉了出來,還有就是——法國巴黎大學的入學證明。

    啪——

    當厚重的資料砸在楓的辦公桌上時,殷琉楓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完全不顧用人的阻攔而闖進來的薰,修長的手指並沒有離開發著藍色光芒的鼠標。

    「楓少爺。」女用誠惶誠恐地站在門邊說道,「我攔過他了,可是薰少爺一定要……」

    「我知道了。」

    楓沒有聽女用講下去,他揮了揮手示意女用出去。

    房門被帶上。

    薰嘲諷地勾起嘴角,看著殷琉楓,目光中充滿尖銳的光芒。

    「殷琉楓,這些東西還你,我不需要!」

    楓看了看摔散的文件,緊繃的面容上透出冰冷的氣息,冷淡地看著殷琉薰:「我想,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殷琉薰,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薰冷冷地一笑,「你楓少爺何時讓過我一寸?!」

    「我想我曾經警告過你,不要接近東方凌。」楓站起身,頎長挺拔的身影立在明亮的燈光下,有一種耀眼的光芒。

    「你以為你違背了我的話會得到好的下場嗎?!」

    薰的瞳眸中忽然發出猶如針尖一般的銳光,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挑釁。

    「殷琉楓,東方凌不是你的!」

    楓冷淡地看著殷琉薰,彷彿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在俯視著一個可憐的小丑。

    良久,他忽然輕扯嘴角,輕蔑地冷笑。

    「看來你是什麼都不知道了,我不妨明白地告訴你,凌和我——已經有了婚約……」

    彷彿是晴天霹靂。

    薰的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震驚的顏色,他的心臟一陣緊縮,彷彿突然之間失去了氧氣,即將窒息一般。

    「這不可能——」

    「信不信隨便你!」殷琉楓繞過辦公桌走向房門,倨傲的面孔上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並且再也沒有看一眼殷琉薰那瞬間驚慌失措的面孔。

    在楓與薰交錯而過的時候,薰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你……是害怕了吧?」

    殷琉薰的聲音,突然很低很低地在寬敞優雅的辦公室裡響起:「殷琉楓,你是害怕了,對不對?」

    殷琉楓的腳步站住,背對著殷琉薰,挺直的脊背帶著冷漠的味道:「殷琉薰,你以為你有什麼地方可以威脅到我嗎?」

    「是因為東方凌吧!因為凌站在我這一邊所以你害怕了,因為凌喜歡的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你害怕了是不是?」

    薰的身後,沒有回應。

    優雅的辦公室裡,薰低頭看著華麗的辦公桌,烏黑的瞳眸中閃動著一抹瑩亮的光芒,美麗而不可捉摸。

    「我喜歡凌,凌……也喜歡我。」

    楓的眼眸,瞬間變得很暗很暗。

    銀灰色的華麗地毯上有兩個微微搖晃的影子,他們背對著對方,無聲地僵持著。

    殷琉薰清澈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不易被人所察覺的黯然,然而輕柔的聲音如同飄落的花瓣,在清澈的泉水上徐徐晃動。

    「有一件事,你一定也不知道吧!我……吻過凌……」

    「殷琉薰——」

    一聲忍無可忍的怒喝,殷琉楓猛地轉過身,手一伸,不客氣地揪住了殷琉薰的衣領,讓他面向自己,高傲的面龐上散發出冷酷的氣息,聲音冰冷如同冰窖。

    「你敢再把你剛才說的話說一遍試試——」

    殷琉薰沒有管被箍緊的衣領,他看著殷琉楓的眼眸中迅速升騰出兩簇幽暗的火焰,淡淡一笑,優美的聲音魅惑動聽,帶著點冷冷的嘲諷。

    「果然是害怕了啊!」

    殷琉薰依舊持續著悠然的微笑,冷淡的眼珠斜睨著眼前被憤怒所燃燒的面龐:「我居然讓高高在上的楓少爺害怕了,讓不可一世的楓少爺這麼緊張。看我選中了一張多麼厲害的王牌,東方凌,果然是你的致命傷啊!」

    殷琉楓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手在用力,殷琉薰的上衣出現了深深的褶皺,楓深邃的眼眸閃動著銳利的光芒。

    「她好像已經喜歡我了……」殷琉薰含笑說道,「現在的我,對於她來說很重要!非常的重要!」

    恍惚之間,居然有一種復仇的快感。

    他在試圖激怒殷琉楓,想在殷琉楓冷漠的面龐上找到一點點痛苦的神色,這樣,他就會為自己在殷家忍受了十年的痛苦找回一點點的補償。

    他,很想報復,很想看到當擁有一切的殷琉楓面對失去時的痛苦。

    但是——

    殷琉楓忽然冷冷一笑,笑得十分不屑和輕蔑。

    「知道嗎?你的樣子像一個急於報復的小丑,而小丑說出的話向來都是被誇大的謊言,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殷琉薰目光一閃,瞳孔中射出如同針尖一般刺人的光芒,說出的話堅定得幾乎是在立誓。

    「她現在喜歡的人是我!殷琉楓,這一回,是我贏了。」

    「這就是你接近她的原因嗎?只是為了報復我?」殷琉楓冷漠地看著他。

    薰一怔——他臉上的表情忽然凝住,楓的話竟讓他有一剎那的失神,但是,當他接觸到楓那充滿冷漠和不屑的目光時,他的心,忽然升騰出一股怒火。

    「楓少爺,第一次被人搶奪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痛苦?!這顆不可一世的心……現在是不是很痛啊?!」

    「混賬——」

    「好好地記住這種感覺吧!」薰的眼眸中彷彿有著深冬的寒氣,冰晶在他的眼中綻放成花,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個魅惑的妖精一般驚心動魄。

    「這就是我忍受了十年的感覺,這就是你們殷家給我的十年的痛苦,而這些,你這個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是永遠都不會明白的。你只是習慣於被人崇敬,永遠都不會明白被人踩在腳底的感覺——」

    「你這樣的人也配——」

    「我這樣的人有錯嗎?你告訴我——」殷琉薰的面孔終於浮現出一抹冷峭的寒意,「我這樣的人到底做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命運?!就因為我的媽媽是你爸爸的情婦?就因為我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就因為我走進殷家的那一天你的母親死在我的面前——」

    「給我住嘴!」

    帶著風聲的一拳終於再次揮下,殷琉薰的手忽然伸出,接住了殷琉楓那充滿恨意的一拳,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的痛苦全都奉還給你,我會報復你,這一切也包括奪走你最珍愛的人。」殷琉薰妖嬈的面龐上出現勢在必得的冷笑。

    「我會讓你看著東方凌是怎麼喜歡上我的,我會親眼看著你是如何地無可奈何,如何地痛不欲生,這就是我的報復——」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淡然的聲音從辦公室的大門外傳來,冷漠得彷彿是夜晚裡吹過的涼風。

    剎那間——

    殷琉薰的身體一顫,他的眼中出現驚駭的神色,側過頭,在楓的身後,他充滿震驚的瞳眸中映射出一個人的影子。

    他的心,突然在瞬間空蕩蕩地下沉。

    東方凌漠然地看著他,冷靜的表情彷彿從未認識過他這個人,然而,她的面孔有些許蒼白,右手彷彿害怕一般微微地顫動。

    凌看著他,良久,她的頭微微一側,臉上浮現起淡定從容的微笑,聲音平靜無波:「剛才你說的話——是說謊吧!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對不對?」

    血色從薰的唇角逝去,尖銳的疼痛,在一剎那蔓延開來。

    風從百葉窗吹進,在只有三個人的華麗房間裡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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