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正文 第十四章
    史宇寒懶得跟喬不群廢話,說:「那天我去開家長會,州州他們老師提出來,為充分保證學生學習時間,提高教育教學質量,學校正在擴大食堂規模,要求學生自願在校就餐,包括早餐和中餐。老師既然有要求,哪個還敢不自願?否則學校食堂效益不好,老師拿不到補助,把氣撒在學生身上,吃虧受委屈的還是自己的孩子,你不自願也得自願。州州在學校吃早中餐,你又難得在家吃飯,我們商貿學校也有飯吃,老媽也就不必天天留在家裡做飯,可以騰出來去守店子。」

    老人去守店子,不用開工錢,史宇寒這個算盤倒是打得精。喬不群說:「開個店子,僅靠老人家一個人,又怎麼照顧得過來?」史宇寒早已想到前面去了,說:「大門口不是有個姓劉的小攤販麼?我看她人品不錯,又吃得起苦,可以把她請來。店主也用她的名字,你我兩個做做幕後英雄算了,否則影響你秘書長的高大形象,我擔當不起。小劉又是下崗職工,手頭有下崗證,找工商稅務減費免稅時,理由也充足些。」

    喬不群知道史宇寒下了決心,阻是阻不住她的,也就不再說什麼。史宇寒又提出,她負責物色門面,要喬不群去跟工商稅務的人打招呼,盡快把手續辦下來。喬不群說:「招商局準備去外面聯繫外商,要我給他們帶隊,我哪有時間給你跑這個事?」

    史宇寒知道喬不群對開店子不熱心,也不勉強他,自己行動起來。門面不必太好太當眼,自然容易找。小劉是老熟人,史宇寒開的工錢不比自己擺攤賺的少,又不用天天日曬雨淋,還有什麼話可說?滿口答應下來。工商稅務那裡也好辦,史宇寒乃堂堂政府秘書長夫人,機關裡的人有幾個不認識?也就沒有不樂意給她開綠燈的。店子很快就不聲不響開了張,儘管生意不怎麼紅火,可差不多一半的貨源不用付貨款,自然穩賺不虧。這比過去將東西賤價賣給副食回收店,讓人家賺錢強多了。

    史宇寒這裡忙店子的時候,喬不群隨陶世傑他們出去跑了一趟。一行十餘人,男男女女,說說笑笑,也還熱鬧,不寂寞也不辛苦。先跑新馬泰,陶世傑說是放眼世界。喬不群說:「政府批錢給你們,要你們多聯繫投資商,好建設咱們桃林,你們卻跑到這裡放眼世界來了,看你回去怎麼交差。」陶世傑說:「請喬秘放心,放眼世界只是此次行程的第一步,下步還會折回去擁抱祖國的。」

    聯繫的當然都是些有錢或貌似有錢的桃林老鄉。招商局不是救助站或慈善機構,不可能跑到街上,將在廣州行乞或打工的桃林老鄉叫來飽食一頓。古今中外都是這樣,有吃有喝的人,請吃請喝的多,沒吃沒喝的,相反誰也不會理睬。喬不群經常請吃或吃請,卻從沒請過或見人請過街上飢腸轆轆的乞兒。

    都說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家鄉人。家鄉人到了廣州,還設宴於五星級賓館,老鄉們自然踴躍,接到陶世傑的電話,趕緊抽空跑過來。人基本到齊,陶世傑仍不讓小姐上菜,說是還有客人沒到。喬不群問是什麼客人,陶世傑故作神秘道:「一個很重要的客人,您也是認識的,曾是桃林的風雲人物。」

    喬不群想不起桃林還有什麼風雲人物在廣州,笑道:「跟陶局長交往的,有幾個不是風雲人物?」話沒落音,兩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出現在包廂門口,先一左一右立住,然後彎腰朝外,做著躬請的姿勢。大家的眼光都被吸引過去,不知什麼大人物駕臨。

    果然一派頭十足的中年男子大搖大擺走進來,脫去白手套,扔給身後隨從,抱拳劃上半圈,朗聲道:「對不起各位,在下來遲了。」眾人紛紛起身,鼓起掌來。陶世傑早箭步上前,握住男子的手,說:「姬老闆您好,可把您給盼來了。」

    前面有人擋著,喬不群沒看清來者是誰,估計不是一般角色,不然也不會這麼搶眼。又聽陶世傑喊什麼雞老闆,莫非是做雞生意的?如今嫖客比蒼蠅多,最好做的生意就是拉皮條,將這個雞老闆請回桃林,大力發展雞產業,生意一定興隆。

    正在喬不群疑惑之際,陶世傑將中年男子請上前來,說:「姬老闆認識喬秘書長麼?」姬老闆雙手已經伸過來,說:「怎麼不認識?桃林政府的喬領導,咱們老朋友了。」喬不群這才看清楚,竟是曾在桃林開夜來香娛樂城的姬老闆。遙想當年,夜來香雞生意紅火,姬老闆出事被逮,紀檢部門掌握他裝在各處包間裡的攝像資料後,按圖索驥,核查處理了數十名曾去風流快活的黨政幹部,一時間桃林天翻地覆,像發生了九級地震。這世道也真有意思,那些被攝入姬老闆針孔鏡頭的倒楣蛋,一個個丟官棄職,沒誰再翻得了身,姬老闆卻在監獄裡休閒幾天,又跑到廣州風光來了。

    姬老闆被陶世傑安排在喬不群身邊後,宴會正式開始。第二天一夥人離開廣州,飛抵省城,又逗留了幾天。喬不群沒再跟陶世傑他們跑風景區,坐上小左從桃林開過來的藍鳥,忙自己的去了。先看望過省紀委的喬鬱林。鮑書記調任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後,將丁副書記調過來擔任省紀委副書記,丁副書記又把喬鬱林也調上來,做了省紀委常委和廉政辦主任。

    告別喬鬱林喬主任,又去拜訪袁明清,感謝他在三通資金上對桃林做了重點傾斜。袁清明說他在桃林待了那麼久,對桃林人民還是挺有感情的。又囑咐喬不群,要把三通資金用好,用在刀刃上。喬不群表示,決不辜負老領導的厚望,一定管理和使用好三通資金,每分錢都爭取產生出應有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

    起身出門時,袁明清忽然問道:「桃寧是不是有個永安鄉?」喬不群不知他為何會對那麼個偏僻小地方感興趣,說:「桃寧確實有個永安鄉。老領導去過那裡?」袁明清沒正面回答喬不群,只說:「你給我關心一下永安鄉,看看三通項目能否適當考慮考慮他們。」

    一定是永安鄉陽書記和衛鄉長活動到袁明清這裡來了。這兩個傢伙還真有一手。喬不群要老領導放心,安排三通資金時,一定重點考慮永安鄉。

    好在這次省裡逗留,銜接落實工作做得紮實,不久三通資金便陸陸續續撥付下來。有了錢,事情就好辦,桃林農村三通工程全面鋪開。

    喬不群沒忘記袁明清提到過的永安鄉,拿出經濟工作會議期間鄉里送的報告,打算盡快給他們解決些款項。不想陽書記和衛鄉長又跑了來,探聽三通資金安排情況。喬不群以不經意的口吻說到袁明清,兩位卻有些茫然,事情好像與他無關,更不用說去省裡找過人家了。永安鄉沒人找過袁明清,他卻主動打招呼給鄉里弄些三通資金,這事就蹊蹺了。

    正好秦淮河的電話打了過來。喬不群忙說:「回桃林兩個多星期了,被雜事爛事纏著,也騰不出時間報聲平安,實在對不起了。」秦淮河說:「你平安就是,報不報沒關係。」

    不想秦淮河卻說起侯副書記來:「前幾天省委有一個會議,採訪任務落到我的頭上,我去省委招待所跑了一趟。會議主持人是侯副書記,楊國泰也在場,會後留我一起進餐。席間大家隨便說些閒話,說到我是從桃林出去的,侯副書記也是一時高興,說他身上起碼有四分之一桃林人的血統。」

    這倒是個不同尋常的好消息。想想看,管著黨群的省委副書記有四分之一血統屬於桃林,這豈不是桃林人民的頭等大喜事?若讓桃林領導尤其是主要領導知道了,肯定會激動得晝不能食,夜不能寐。喬不群也莫名地激動起來,問秦淮河此話怎講。秦淮河說:「侯副書記席上沒有細說,是我過後從楊國泰那裡瞭解到的詳情。別看侯副書記不是咱們省裡人,可他外婆娘家卻是桃寧縣永安鄉的。」

    喬不群意識到,袁明清過問永安鄉,大概與侯副書記外婆是永安鄉人有關了。只聽秦淮河又說道:「侯副書記的父母都在北方工作,他出生後不久,父母就將他送到外公外婆身邊,一直到入學年齡才把他接走。桃寧有一道傳統菜,叫做血漿鴨,侯副書記外婆的血漿鴨炒得非常好,他就是吃著外婆炒的血漿鴨長大的,至今對血漿鴨還念念不忘。」也是十里不同俗,桃寧東邊一帶喜歡吃血漿鴨,西邊卻沒這個習俗。不過喬不群雖是桃寧西邊人,還是吃過血漿鴨,覺得口味確實非常好。永安鄉在桃寧東邊,侯副書記外婆真是從永安鄉嫁出去的,善炒血漿鴨就一點不奇怪了。喬不群不由得開起秦淮河的玩笑來:「怪不得如今的報紙沒幾條好新聞,原來你們這些做記者的,不好好深入生活,反映社情民意,都研究領導的口味去了。」

    玩笑是玩笑,喬不群還真要感謝秦淮河提供這麼個可靠情報,不然他也沒法弄清袁明清要他關注永安鄉的真正意圖。他當即安排三通辦的人,給永安鄉戴帽下撥八十多萬三通資金。又囑咐陽書記他們,一定把這筆資金用好,到時他親自帶人下去檢查落實三通工程情況,如把資金挪作他用,達不到應有效果,將派市裡審計部門進行專項審計,做出嚴肅處理。陽書記就給喬不群拍胸脯,表示這八十多萬資金若有一分錢用得不妥,用到了不該用的地方,拿他是問。

    陽書記沒有食言,回到鄉里,就和衛鄉長幾位鄉領導連夜召開會議,研究三通工程建設實施辦法,決定將資金分成三塊,一塊改水,一塊拉電,一塊改造省道進入鄉政府的毛馬路。資金一到鄉里,大家立馬行動起來,組織勘測,採購材料,進入緊張施工階段。

    永安鄉三通資金到位後,喬不群又打通袁明清電話,給了他一個交代。才放話筒,陶世傑跑過來,說這趟新馬泰和港澳粵之行,算是走了出去,專門弄了個專題考察報告,拿來請喬不群斧正,爭取盡快向常委匯報一次,好採取下步行動。報告很精彩,將考察團如何聯繫外商,交流感情,宣傳推介桃林,寫得詳詳細細,卻對新馬泰觀光旅遊隻字未提。還附上一大串外商名單,建議適當時候以市委政府名義,把部分外商請進來,直接感受桃林寬鬆良好的投資環境和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

    喬不群沒什麼要斧正的,拿著考察報告去給欒喜民過目。欒喜民又跟甫迪聲通氣,讓陶世傑到常委會上做了一次詳細匯報。常委們一致同意,將實力雄厚又有投資意向的外商請到桃林來,考察項目,洽談投資,共創桃林輝煌。

    要將人家請進來,最好策劃個像樣的活動,弄出點動靜。欒喜民提出,現在全國各地為擴大地方知名度,喜歡打文化牌,你搞旅遊文化節,我搞山歌文化節,他搞風箏文化節,甚至還有楊梅文化節荔枝文化節壽星文化節姑娘文化節之類。咱們桃林正在實施文化立市工程,也可以搞個什麼文化節,請大牌演員獻藝,邀媒體記者造勢,外商也許更樂意到桃林來。有人提出異議,搞這樣的活動,花錢在其次,組織起來不容易。尤其有些名氣的演員,漫天要價,上了台還不見得賣力氣。最後只得由甫迪聲表態,他認為搞文化節的事可以考慮,至於到底搞不搞,要搞又怎麼搞,還是先讓文化部門拿個基本方案出來,看看再說。

    欒喜民於是讓喬不群找來文化局舒局長,要他們按常委會議意見,拿個文化節方案。舒局長說:「方案容易拿,實施起來卻有點麻煩。」欒喜民說:「有什麼可麻煩的?」舒局長說:「這種對外的文化節,不像自己關起門來搞文藝活動那麼簡單,只要把市裡幾家劇團的演員趕到台上,便可熱鬧半天。搞個像樣的文化節,從正常的吃喝拉撒,到活動場地安排,再到交通管理和安全措施,都得系統考慮,出不得半點差錯。外面的演員也不好請,請得來的沒什麼名氣,有名氣的請不來,也不一定出得了效果。」

    說得欒喜民來了氣,說:「系統考慮是市委市政府的事,你操那麼多心幹什麼?我搞不懂你們文化部門,平時老說政府不重視文化事業,文化沒有地位。現在要你們搞活動,你們又覺得這也不行,那也麻煩,困難有天大,你要政府怎麼重視文化事業,提高文化地位?」舒局長說:「不是我怕困難,是這麼大的動作,牽涉面廣,搞起來確實有一定難度,我把話說在前頭,領導們心裡可得有數。」

    欒喜民還想教育舒局長,喬不群解圍道:「領導們早就心中有數了,舒局長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回去弄個初步方案,至於下步怎麼搞,再具體研究。」

    舒局長這才點頭答應著,出了欒喜民的辦公室。喬不群見欒喜民沒別的事,也回了秘書長室。剛坐到沙發上,盛少山走進來,笑嘻嘻道:「我見喬秘岳母開的店子了,貨物還挺豐富的。前幾天外地來了一撥客人,需要打發些煙酒,我就是在那裡拿的。」這顯然是想討好喬不群。其實這種事不宜拿到辦公室來說,這盛少山真有些不通味。本來岳母的店子開得偏僻,也不知怎麼被他知道了。八成是史宇寒有意透露給他的。政府後勤由盛少山分管,平時採購量不小,是個大買家。喬不群不好追究,只淡然道:「岳母店子是她自己開的,跟我們並沒什麼關係。不過你能照顧她老人家生意,我非常感謝。」

    盛少山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閉緊嘴皮,退出門去。還趁走廊裡沒人,在嘴巴上摑了一掌。下班回到家裡,說起此事,老婆孔艷平也說他:「你是多話,這事你不吱聲,史宇寒也會說給喬不群聽的。」盛少山說:「我也是感激喬不群,在我的事上起過作用,有心回報他。」孔艷平說:「要回報人家,多用行動,少用語言。你都奔五十的人了,這道理還不懂?」說到年齡,盛少山說:「其實我都這個歲數了,能有個副局幹幹已不錯了,難得再有進步的機會,完全用不著去討好誰。」孔艷平說:「你也太沒出息了。說你奔五十,並不是已過五十,還可奔上幾天嘛。既然進入副局一級,完全可繼續努力一把,更上一層樓。若五十二三解決正局,好好運作運作,這輩子達到副市級不是沒有一點可能,到時市委政府沒你的份,人大政協還是有希望的。」盛少山笑道:「你的想像太豐富了,沒有硬靠山,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哪可能成為現實?」孔艷平說:「沒有靠山,不可以去找?誰的靠山不是找來的,難道是靠山自己送上門來的?」

    孔艷平說的也沒錯,靠山靠山,去靠才是你的山。那麼去靠誰好呢?靠喬不群?他現在只是個秘書長,等他上到可以解決你正局甚至副市級的位置時,你恐怕也該退休了。靠甫迪聲?過去盛少山就試著去靠過,知道他那人不怎麼好靠,現在他做了市委書記,更加靠不攏了。欒喜民是近在咫尺的政府市長,靠起來倒方便。可盛少山知道,人事方面主要握在市委書記手裡,政府市長如果手腕不強,不一定攬得到多少人事權。主要還是欒喜民跟甫迪聲的關係不怎麼樣,甫迪聲在桃林做書記,人事方面他的話怕是不怎麼作數的。

    盛少山忽想起何德志來。別看他目前還是政府副官,得在欒喜民的正確領導下開展工作,可他是甫迪聲的人,他這個常務副市長就是甫迪聲力推才做上的。照目前這個態勢發展下去,也許要不了多久,甫迪聲就會讓他取代欒喜民,轉副為正做上這個市長。正因如此,有時人事上他說句話,比欒喜民還管用。比如他分管的財政工商計劃物價等要害部門的主要頭頭,基本上屬他的人,是他在甫迪聲面前說過話,甫迪聲點頭用起來的。

    看來要找靠山,還真的非找何德志不可。孔艷平也覺得盛少山的分析不無道理,慫恿他趕快靠上何德志。可何德志也不是想靠就靠得上的。靠靠山得有一定基礎,比如沾些親,帶些故,交些情,比如共過事,同過學,戰過友。再不濟也得彼此有點相同經歷,比如都出身領導秘書,都來自同一行當,都下海炒過地皮,都進出過反貪局,都在酒桌邊共醉過,在賭場上共贏過,在石裙下共風流過,這樣才知根知底,知情知意,知心知己,才走得到一處,談得到一起,謀得到一處。只是盛少山想爛腦袋,也沒想出跟何德志有什麼瓜葛,也就感到很洩氣,暗歎這輩子恐怕只能副局到躺進棺材那一天了。還是孔艷平腦袋裡多根筋,給盛少山找到一條連接何德志的金絲帶,讓他又看見一線希望。孔艷平單位有位畢業於南方大學的同事,常在人前炫耀自己是何德志的同學。原來何德志為弄文憑,曾在南方大學進過修,這才被孔艷平那位同事揀了個天大的便宜。孔艷平想起自己女兒盛琦琦正在南方大學讀書,說是何德志的同學不太準確,說是他的校友總該沒錯吧?琦琦是何德志校友,盛少山是琦琦父親,這下盛少山不就榮幸地跟何德志有些瓜葛了?這麼個簡單的邏輯關係,盛少山自然也能明白,他不覺興奮起來,決定好好利用這條金絲帶,盡快靠上何德志。

    何德志太忙,很少在政府裡頭待,盛少山儘管是政府辦副主任,也難得跟他碰上一面。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裡。人家可是常務副市長,外出用不著報告盛少山這個副主任。盛少山就跑到喬不群那裡去探口風。秘書長可謂政府總管,喬不群應該知道何德志的行蹤。

    喬不群也沒閒著,他在忙什麼文化節,沒空搭理盛少山。文化局舒局長也在秘書長室,盛少山插不上話,只好知趣地退了出去。

    舒局長是來送文化節方案的。這哪是什麼方案?無非文藝節目演出單而已。喬不群又不好埋沒舒局長的勞動成果,只得將方案交給欒喜民。欒喜民瞧了瞧,腦袋直搖,說:「這有什麼屁用?簡直廢紙一堆。」喬不群說:「也怪不得舒局長,現在是經濟時代,文化又當不得飯,文化局已成邊緣部門,人員老化,班子弱化,業務淡化,要他們牽頭搞個有些規模的大型活動,哪來的力量?看來還不能寄厚望於文化局。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可否由外面的文化公司來承辦,人家有的是經驗和辦法,可以把活動搞得像模像樣。如果請得動大牌明星,媒體又能跟進,企業還會主動拿出大錢來。這樣政府可以少出錢,甚至不出錢,也能把事情辦成,最多負責搞些安全保障等外圍工作。」

    欒喜民覺得這個意見應該可行,跑去跟甫迪聲商量。甫迪聲說:「我也擔心文化局做不出這道大餐。那就請外面的公司來承辦吧。不過得公開向社會招標,誰有資質和實力,就將文化節交給誰辦。」欒喜民說:「那麼乾脆成立一個臨時招標辦,將文化、招商和旅遊等部門的人集中在一起,先設計招標辦法,各處的標投上來後,再進行可行性論證,按程序進行招標,最後由中標公司來承辦活動。」

    跟甫迪聲統一了意見,欒喜民立即召開政府辦工作會議,決定由常務副市長何德志主管招標工作,喬不群任臨時招標辦主任,文化、招商和旅遊等單位一把手做副主任。僅分管老幹部工作,老覺得沒事可做的余碧蓮也掛個副主任的銜,協助喬不群搞搞聯絡什麼的。

    招標辦一成立,大家便著手研究起草招標辦法。又徵得領導同意,正式成文,以後就按此辦法操作。喬不群特意給辛芳菲打了電話,把桃林政府準備通過招標,讓外面公司來承辦文化節活動的決定告訴她,要她趕快拿出投標方案,到桃林來投標。辛芳菲早有準備,很快拿出名曰桃花文化節的初步方案。又跟喬不群交換過意見,按他提供的招標辦法做些適當修改,然後帶上馬淼淼,趕往桃林。

    到底是從桃林政府出去的,關係熟悉,又有喬不群從中照應,辛芳菲的方案很快得到招標辦和欒喜民、何德志幾位領導的初步認可,甫迪聲也覺得不錯。大家最看好的還是桃花文化節這一創意,其他準備來投標的公司不可能有這樣的亮點。

    有了這個前提,惟楚文化公司也就志在必得,對方案進行反覆修改完善,準備在招標會上一舉奪標。辛芳菲還找喬不群討主意,是不是擺兩桌,將甫迪聲幾位領導和招標辦的人喊到酒店裡坐坐,也好穿著雨衣打傘,給自己中標下個雙保險。喬不群說:「請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找個好借口,否則領導們是不會出面的。」辛芳菲說:「找個什麼好借口呢?」喬不群說:「你要搞的不是桃花文化節嗎?可先請大家到桃花島上去進行一次實地考察,再順便吃頓工作餐,領導們就不好推辭了。」這個借口的確充分,辛芳菲說:「秘書長到底是秘書長,主意就是高。」

    喬不群於是找到欒喜民,說:「桃花文化節活動的主要地點在桃花島,辛總的意思,先請幾位領導到島上去實地考察一回,提些指導性意見,他們也好進一步完善方案,力爭成功中標,把桃花文化節搞得更紅火。」欒喜民說:「這行呀,我同意參加。」喬不群說:「能否請請甫書記?」欒喜民說:「甫書記能出面,當然更好。你去找找他。」

    喬不群跑到市委,甫迪聲說這幾天剛好有些空,可以考慮。這天上午,甫迪聲、欒喜民還有何德志三位領導,在喬不群和辛芳菲陪同下,直奔城外桃花島。說是島,其實是一處平緩開闊的土坡,後倚青山,前臨碧水。

    時值初春,桃花已在悄悄開放,遠遠望去,桃花島上像鋪了一層紅雲,煞是絢爛。眾人下車後,邁過石橋,來到島上,一邊欣賞桃花,一邊憧憬來年的桃花文化節。都說辛總是個有心人,離開桃林多年,仍惦記著這個桃花島,倒是他們這些天天待在桃林的俗人,為雜亂的行政事務所累,竟沒想到咫尺之外還有此等佳境妙景。

    甫迪聲說:「大家都知道明代有個風流才子叫唐伯虎,他有首詩就是專門吟桃花的:桃花園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大家都稱讚唐伯虎的桃花詩做得好,又表揚甫迪聲記憶力驚人。喬不群卻暗自懷疑,說不定是甫迪聲知道要來桃花島,昨晚臨時背下來的,今天好在大家面前露一手。

    辛芳菲是女人,說話放得開:「甫書記這麼喜歡唐伯虎的桃花詩,說明你花心未泯,也想像伯虎同志一樣,桃花換酒,醒坐花前,醉眠花下。」眾人笑道:「男人嘛,都是詩酒英雄,吟完詩,喝夠酒,眠花宿柳,是順理成章的事。當然甫書記是領導人,不在此例。」

    喬不群心裡明白,為今天桃花島之行,甫迪聲準備的絕對不止唐伯虎的桃花詩便說:「唐朝有個叫崔護的詩人,好像也做過一首挺有名的桃花詩,只是我一時想不起來了,甫書記肯定頗有研究。」此話正中甫迪聲下懷,他說:「你說的大概是崔護的《人面桃花》吧: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喬不群附和道:「正是正是,正是這首《人面桃花》。」

    甫迪聲幾絲得意,接著說道:「這首《人面桃花》寫得的確不錯,畫面感很強,鮮明生動。背後還有一個故事,說書生崔護赴長安應試未中,借酒澆愁,半醒半醉間,去城南郊外散心。正值口渴難耐之際,忽見桃林深處有人家,上前叩門討水。開門人竟是面若桃花的少女,見門外站著一白面書生,忙取來茶水,奉送上前,然後倚在門前桃樹下,靜看崔護喝茶。解了渴,崔護還想跟少女說幾句什麼,少女笑而不語,只拿水汪汪的眼睛瞟他。崔護心旌神搖,情不可抑,一年後的同一天再去尋訪少女。可大門緊鎖,闃無一人,只有桃花燦爛依然。崔護便在門上題了這首詩,怏怏而去。也是心有所念,不久崔護又來尋訪,卻聽門裡哭聲哀哀。上前扣門,開門的是少女老父,問你是不是崔護,崔護說正是,老父哭道是你殺了我的女兒。崔護大驚,不知何意。老父說我女兒初通文墨,還沒嫁人,誰知去年以來,神情恍惚,若有所失。前幾天父女二人外出,回家一見門上題詩,女兒便一病不起,絕食數日而逝。我只等著將女兒嫁你,以托吾老身,不想你在門上寫首歪詩,將我女兒害死。崔護深為感動,哭喊著奔進屋去,抱住少女的頭大放悲聲。不想少女聽到崔護哭聲,竟慢慢睜開眼睛,活了過來。老父大喜,當即將女兒嫁給了崔護。」

    眾人不免歎惋,這個故事實在太感人了。也是甫書記學養深厚,給大家開了堂免費古典詩詞鑒賞課。甫迪聲謙虛道:「我有什麼學養?只是身在泱泱詩國,對古典詩詞有些愛好罷了。」又說:「其實桃花詩裡,最著名的還不只崔護的《人面桃花》。」眾人又急切地向甫迪聲討教,到底還有誰做過著名的桃花詩。

    甫迪聲輕咳一聲,說:「當然是詩仙李白的《贈汪倫》。」大家說:「這首詩確實著名,還上過中小學課本的。」甫迪聲說:「你們知道李白此詩上過中小學課本,還知道這首詩是怎麼來的嗎?」在場各位都系知識分子或准知識分子出身,肯定也有知道這首詩的來歷的,只是在領導面前,誰也不好出風頭,紛紛搖頭,表示毫無所知,只拿渴望的雙眼深情地望著甫迪聲,等待他傳道授業解惑。

    甫迪聲說:「這是李白出川後,遊歷東南時的作品。說是安徽涇縣境內有位叫汪倫的有錢人,是李白的鐵桿粉絲,做夢都想見到自己的偶像。又怕李白心高氣傲,不會理睬你,於是寫信吊他胃口:先生好游乎?此處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飲乎?此處有萬家酒店!李白一生就喜歡好山好水好酒,見汪倫信上說有十里桃花和萬家酒店,豈有不動心的?於是飛快趕到涇縣,乘船直奔桃花裡。汪倫早恭侯已久,見李白飄然而至,激動地迎上前去,拿出本子,懇請心中偶像簽名留念。李白簽過名,舉目四顧,一片清冷,不免有些生氣,問汪倫十里桃花在哪裡。汪倫說此地名曰桃花裡,潭東有渡口,又叫十里渡,渡口數株桃樹,春天花開,香飄十里,可謂十里桃花。李白也不好怪罪,又問這荒村野嶺的,哪來的萬家酒店?」「汪倫說桃花裡有一戶人家,家產頗豐,開了家不錯的酒店,因為姓萬,起名為萬家酒店。李白沒說什麼,覺得這個小汪同志還有幾個幽默細胞,於是在桃花裡留了下來。汪倫興奮不已,每日好酒好肉侍候,足療桑拿鹽浴一樣不落。酒足飯飽,瀟灑快活之餘,再陪李白到桃花潭上划船賞花,談詩論賦,倒也開心。不覺月餘,李白意興闌珊,去心已定,汪倫再三挽留,也沒能留住,只得出門送客,陪心中偶像來到桃花潭渡口。剛上船,李白便聽岸上有人擊鼓踏步,唱起深情款款的歌謠,原來是聞名當地的文藝宣傳小分隊桃花組合,是汪倫花了不薄的出場費,特請來歡送李白同志的。李白深受感動,隨口吟道: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這個故事也挺有意思。這個說:「我們以為現在才有追星族,想不到唐代的追星族更鐵桿,智商也不低,曉得使手段把偶像騙到自己家裡去。」那個說:「也要汪倫大方,免費接待李白,臨行還搞那麼隆重的歡送儀式。」甫迪聲淡淡而笑,說:「要說最佔便宜的,還是汪倫本人。這小子一不是高官,二不是巨賈,三不是文藝名人,不過為李白花了幾個伙食費,就值得詩仙獻詩,從此名垂詩史,否則誰知道唐朝還有汪倫這麼個鄉巴佬?」

    眾人想想也是的,現在有人為出名,捨得花大錢,甚至沒上戲先上床,名字也留不了幾時,這個狡滑的汪倫不過略施小計,將大明星李白騙到鄉下,小心侍候幾天,就出了這麼大的風頭,且一出就是千年。各位不免又要佩服甫迪聲的學識,一針見血戮穿了汪倫那小子的險惡用心。眾人此時已走到桃林邊上,邁過石橋,回到國道旁。上車前,辛芳菲走到甫迪聲面前,說:「甫書記你們也辛苦了,我讓小馬在鄉村人家準備了一桌,一起過去吃頓工作餐吧。」甫迪聲說:「工作餐就免了吧,家裡還有好多工作等著回去處理呢。」欒喜民曾陪甫迪聲去鄉村人家吃過飯,知道他喜歡那裡的口味,說:「沒吃工作餐,哪有力氣工作?辛總又這麼熱情,今天甫書記您可得帶領咱們吃頓工作餐。」其他人也強烈要求甫迪聲與民同樂,甫迪聲沒法,只得勉強答應下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道,辛芳菲為促領導酒興,說:「我走了些地方,發現一個普遍規律,就是英雄愛酒,才子愛色,當領導的大多是酒中君子,個個酒量了得。開始我還不明白其中奧妙,慢慢才體會出,這其實也是身為領導必備的綜合素質和崇高美德,說是領導藝術也一點不誇張,最大的作用是密切聯繫群眾,容易跟群眾打成一片。」

    只因甫迪聲和欒喜民在場,難得有表現機會的何德志,這下趁機發揮道:「辛總所言甚是,喝酒也是工作,工作就是喝酒。實踐證明,不能喝他兩杯,於工作是非常不利的。對領導而言,喝酒不僅可以與同志們打成一片,共同幹好革命事業,還可促進消費,拉動內需,利國利民。對下屬而言,陪好領導的酒,才可能在領導心目中留下位置,領導心目中有了你的位置,才會給你位置。也就是說,無論領導還是下屬,喝酒工作做得好,絕對是雙贏的大好事。有位領導進行年度總結時,開創性地把喝酒工作寫了進去,寫得還挺到位的。他是從這麼幾個方面,對喝酒工作進行科學總結的:寶貴經驗:喝酒好;存在問題:好喝酒;分析原因:酒好喝;整改措施:酒喝好;努力方向:喝好酒。」眾人都笑,說這一定是何市長本人的切身體會,別人不可能總結得如此生動而深刻。領導們這麼開心,喬不群不好無動於衷,也說:「說起這喝酒工作,領導們確實做到了率先垂范,不僅思想上高度重視,認識上不斷提高,行動上更是步步為營,穩打穩扎,真正把喝酒工作當做中心工作來抓緊抓好,抓出了成績和實效。在領導的正確領導下,在幹部的共同努力下,在群眾的積極配合下,各級各部門精誠團結,大膽開拓,齊抓共管,同心協力,共創喝酒工作新輝煌。特別是隨著喝酒工作的不斷深入和發展,同志們的工作能力得到整體提升,呈現出鮮明的部門特色和行業風範,充分展示了喝酒工作的巨大魅力和美好前景。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幾條:喝酒像喝湯,一般抓工商;喝酒像喝水,一般抓紀委;喝酒像喝茶,一般抓檢察;喝酒不用勸,一般抓法院;喝酒一口乾,一般抓公安;喝酒喝得直,一般抓組織;喝酒喝得凶,一般抓政工;喝酒用大碗,一般抓城管;一口三兩五,一般抓國土;三斤都不醉,一般抓財稅;三頓不喊累,一般抓收費;醉酒不受傷,一般抓縣鄉;喝酒不叫苦,打坐在政府;國酒加洋酒,是個一把手;只肯喝茅台,領導上面來。」

    說得領導們開懷大笑,說喬不群歸納得非常準確,應該獎酒一杯。領導獎酒,喬不群不好不領獎,乾掉杯裡的酒。領導們看過桃花島,又吃過工作餐,惟楚文化公司中標也就萬無一失了。辛芳菲決定先回省城,等這邊招標會召開,再來走走過場,勇奪標的。喬不群到龍華賓館去送行,辛芳菲很感激,說沒有喬不群,事情也不可能這麼圓滿。

    喬不群想起桃花島附近的鄉村人家,說:「你還沒給我說,你是怎麼知道鄉村人家正對甫書記口味的。」辛芳菲說:「莫非你真不知道鄉村人家的背景?」喬不群說:「只隱約聽說鄉村人家的曾老闆是某位年輕領導的情婦,這年輕領導到底是誰,我還真的不得而知。」

    辛芳菲說:「曾老闆大名玉葉,是郝龍泉桃林煤礦有限公司的會計。郝龍泉的發跡離不開一個人的支持,這人就是蔡潤身。本來曾玉葉是郝龍泉的情婦,為感謝蔡潤身,傍牢這個靠山,郝龍泉忍痛割愛,將曾玉葉轉讓給了他。曾玉葉很會討男人歡心,蔡潤身非常喜歡她,以她的名義開了鄉村人家,並請甫迪聲親自去吃過幾次飯。蔡潤身做過甫迪聲秘書,知道他的喜好,給曾玉葉打聲招呼,上的菜自然很對甫迪聲口味。甫迪聲是市委書記,全市上下都要與他保持高度一致,鄉村人家對他的口味,不用說也對全市人民的口味,店裡的生意也就格外紅火。位置也不錯,傍著桃花島,又離城不遠不近,領導們去消費,既方便,又不打眼,是個理想場所。曾玉葉嘗到了甜頭,據說還準備把鄉村人家周圍的地皮買下來,弄個鄉村娛樂城,實行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

    喬不群有些不可思議,辛芳菲遠在省城,竟然連蔡潤身這點爛事也如此清楚,說:「你又沒在桃林,卻對桃林的事瞭如指掌,我擔心你是不是安全局的人?」辛芳菲說:「不是安全局的人,就不可關心關心桃林了?這點手段都沒有,要我怎麼在外面混?」

    喬不群說:「世事就是這麼有意思,我寸步不離桃林,對好多發生在身邊的事一無所知,你這個遠方人卻一清二楚。」辛芳菲說:「這有什麼奇怪的?過去的三年大饑荒,河南大水災,到底死了多少人,外國人清清楚楚,中國人又有幾個知道詳情?」喬不群附和道:「也是的,我在政府待了那麼多年,政府領導就在眼皮底下,他們到底做了些什麼,往往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我們這些政府辦的人還蒙在鼓裡。」

    辛芳菲該走了,喬不群送她上車。望著她的車開出賓館,消失在車流裡,喬不群莫名地傷感起來。跟辛芳菲同事多年,卻無任何特殊關係,只是每每見到這個女人,還是抑制不住地有一絲絲興奮,也不知自己興奮什麼。其實歲月無情,今日的辛芳菲已沒幾年前那麼鮮美可人,只不過美人到底是美人,美人坯子和非凡的氣質還在。

    這樣的時候,喬不群就格外渴望李雨潺。雖然在一起上班,還是領導和被領導之間的關係,可兩人已經好久沒單獨相處了。想起李雨潺的千般溫柔,萬般妙處,喬不群就蠢蠢欲動起來,恨不得立刻跑到心上人身邊,跟她打成一片,融為一體。

    照理身為秘書長,喬不群想跟政府辦的處長單獨相處,機會不是沒有。主要太忙碌,窮於應付,疲於奔命,心有餘而力不足。有時兩人在樓道裡相遇,或為工作的事見面,喬不群常會怦然心動,恨不得馬上將李雨潺約到哪裡,瘋狂一把。可過後被政府的爛事一攪,又只得將兒女情長擱到一旁。尤其是李雨潺到秘書長室來談事,喬不群幾次都想將門關上,就地把問題給解決了,又覺得這樣太惡劣,努力控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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