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楚天的岳父是南下幹部，是南集地委第一任班子成員，現離休在家。他是他岳父親自選中的女婿，沒有不幫女婿之理。
華楚天是農民的兒子，祖祖輩輩在農村務農。輪到他這一代，父親想讓他有出息，咬著牙根也要讓他讀書，怎奈沒有趕上好年頭，讀完高中還得回鄉務農。公社書記想培養一個明白人當大隊支部書記，華楚天是全大隊唯一的高中生，沒有人與他競爭。他一步登天，當天入黨當天就被任命為大隊支部書記。
好戲還在後頭，不久恢復高考，他考上農學院，從此吃上「皇糧」。滿以為從此可以離開農村進大城市工作，不想大學畢業被分回家鄉，在鄉政府農技站當技術員。
高天澤想了想也有道理，那就怪不得他拿了共產黨的錢不做事。
出門時他正好遇見林漢水。
林漢水問他：「董書記還好嗎？」
高天澤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與董書記見面了，不知道董書記好不好……但是又不能說實話，只能說好。
林漢水說：「他最近在忙什麼？」
高天澤說不忙。
只能這樣含糊回答。好在對方轉移話題，問他自己忙不忙。
地球人都知道他現在是個大閒人。
他把剛才與華楚天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好哎，這個想法好，年輕人想多做點事是好事，我跟華秘書長交代一下……」林漢水邊說邊敲華楚天辦公室的門。
有一次地委副書記張奮鬥，也就是他現在的岳父到基層檢查工作，正遇上他在田間地頭向農民講解預防和消滅稻瘟病的方法……張書記不由自主地停止腳步。小伙子講得頭頭是道，一看就知道受過專業訓練。等他講完後，張書記問他是什麼人，他說自己是鄉農技站的技術員，旁邊的農民說他是大學生。張書記不勝歡喜，邀他一路同行……回家後張奮鬥同妻子聊起華楚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妻子比他多一個心眼，他們有一個女兒，叫張露，高中畢業還沒有對象。
張奮鬥一拍大腿：「中！」
於是華楚天就成了張奮鬥欽點的乘龍快婿。
婚後華楚天調到地區農業局。沒過多久張奮鬥夫婦雙雙離休。
張露是個溫柔賢淑的妻子，華楚天很滿意，工作也很努力，美中不足的是，他們結婚幾年還沒有孩子。張露以為是自己有問題，偷偷跑到醫院檢查。結果出來不是她的問題，那就是丈夫的問題。她不想讓丈夫背個不能生育的包袱，於是秘而不宣。
到地區後華楚天仕途開局良好，五年時間走完了副科長、科長之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衝擊副縣未果。據說是新任農業局局長跟其岳父有摩擦，不願重用他。張奮鬥親自去了一趟農業局，把局長臭罵一頓，最後甩下一句話：「你不重視大學生，我就把女婿調走！」
不久，華楚天調到地區公安處。
一個學農的人到公安處沒有多少優勢，雖然起點是正科，可是不能成全張奮鬥的心願……直到董作為任地委書記時，張奮鬥認為機會來了，因為董作為與他私交甚好，他分管農業時，董作為是管農業的縣委副書記，大家經常在一起開會、學習……他登門拜訪，董作為不敢馬虎，很快任命華楚天為交警支隊隊長，副縣級……現在女婿官至秘書長，離他當年任地委副書記只有一步之遙，他這個做岳父的不能不幫。
還有個原因是，女兒不生育而女婿不離不棄也讓他感激。他覺得他們張家欠女婿許多，早有彌補女婿之心。於是他決定馬上行動，卻發現僅有他的老面子還不行，一則林漢水沒有在他手下做過官，會不會給面子還是個未知數；二則形勢發生了變化，社會上對老同志的尊重大不如從前，有的人當面是老同志背後是老東西，老同志的話越來越不頂用。現在當官的只怕當官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必須親自出馬到省城打一圈，請個能說話算數的人來跟林漢水打招呼。
事情輕易就辦成了。華楚天保住了秘書長的位置。不僅如此，林漢水對他也不再是不冷不熱，而是親熱有加。
他怕林漢水在弄欲擒故縱的假相，桂為民說過，政治人物的話只能三分信七分觀察。林漢水會不會真心對他還吃不準，如果是真心那麼就應該讓他進地委班子，在沒有當上地委委員之前，他還是小心謹慎為佳，不僅林漢水一分不能得罪，而且還得提防董作為三分，這就意味著——必須讓高天澤離開秘書科。
可是高天澤到秘書科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要是林漢水問起來怎麼解釋？
華楚天又暫時取消了這個念頭。
五十六
華楚天到家後，妻子弄了一桌飯菜在等他。他說吃過了，便鑽進書房看影碟。妻子說吃過了也得再吃一點，不由分說就把他拉到餐桌前。
坐下之後他才知道還擺了酒杯，忙問妻子今天是什麼日子。妻子要他猜，他說是她的生日。不對。那麼就是他自己的生日。也不對。妻子說是他們結婚二十週年的紀念日。哦，他想起來了，值得慶祝。
三杯過後便沒有了節目。
不能冷場，他想找出喝酒的理由，卻無意中想到自己沒有孩子，頓時悲涼之感襲上心頭。倒是妻子找到了喝第四杯酒的理由，那就是預祝他當上地委委員秘書長。
這杯酒一定要喝！
喝過之後又出現冷場……
要是有孩子多好，這個時候就輪到孩子敬酒了，決不會是一杯，也不會是兩杯，而是一杯接一杯，因為孩子的理由是一個接一個，這樣就不愁沒有喝酒的氣氛……
「楚天，你在想什麼？」妻子問。
他晃過神來，苦笑地望著妻子。
妻子舉起杯。
他沾了一口，卻喝不下去……
不喝了，他要出去。
張露說：「這麼晚還要出去？」
他說有應酬。
張露不再吱聲。攔是攔不住的，腳長在他身上只能由他。自從丈夫當上秘書長後他就一晚比一晚回家晚，一般情況是不到十二點鐘不回。今晚她是打了三次電話他才早一點回家，不想他又出門……
丈夫變了，除了很晚點回家還不願跟她交流，好像他們根本就沒有共同語言……她知道，丈夫是怨她不跟他生仔。
她決定等丈夫回家。
又是酒醉回家，張露說了他兩句，他讓她去照照鏡子，說她老得不像樣子，可以當他的娘。
張露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這些年她的心理壓力很大，不生仔的女人總是被人瞧不起……但是她又不能聲辯是丈夫的問題，自己一人扛著……心碎催人老，變得憔悴是為了守住丈夫不生仔的秘密。
她面露微笑，說他不操心當然就年輕。
他說：「我沒操心？你以為我是太平心……我想到自己無後我就想哭。」
華楚天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張露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露骨的話。
過去他們也吵過嘴，但是大家都極力迴避這個話題……今天他主動說出口，說明到了憋不住的地步。
張露傷心地哭起來。
他不理她，脫了衣服上床睡覺。
她仍然在哭。
他煩了，沒好氣地說：「哭有什麼用，怨只怨自己不爭氣。」
她被激怒了：「你才不爭氣，」
他冷笑一聲，背對著她。
她決定不再給他留面子，說她到醫院檢查了，是他的問題。
「我的問題……」華楚天一骨碌地坐在床頭上，「什麼，我有問題？」
她說：「信不信由你。」說完抱起被子到客廳沙發上睡覺……
第二天，華楚天以到省城辦事為由到省人民醫院進行檢查。本地也有這個技術，但是他不願到本地檢查，怕人認出不好意思。他是個很自負的人。
檢查結果出來，他的精子都是死精子。
他不相信，自己儀表堂堂怎麼不是男人？
他要用事實說話。
恰巧盛梅園找他。
華楚天眼睛一亮，這個「神仙不做要下凡」的女子仍然風韻猶存。他至今不理解，盛梅園為什麼不安分守己做桂為民的兒媳婦，卻偏要與桂為民的司機偷情。
盛梅園是為龔強兵的醫藥費來找華楚天的。由於醫療制度改革，醫藥費由過去的實報實銷改為部分報銷部分統籌，個人要承擔一定比例。龔強兵長期臥床不起靠藥物維持生命，個人負擔不起沉重的醫藥費。沒有辦法，盛梅園只能依靠組織。
華楚天對龔強兵的病因、病情很清楚，不用盛梅園解釋他也會大行方便。因為桂為民打過招呼，要保證龔強兵的醫藥費百分之百報銷。
華楚天讓盛梅園把醫藥費發票留下。
盛梅園走後，華楚天馬上安排人把發票拿到醫保中心報銷，不能報的部分由地委辦公室財務貼上，他親自送錢上門。
他邁進盛梅園家。
這個家不叫家，男主人的病情雖說較以前有所好轉，但還是老樣子，完全是廢人一個。
想到廢人，華楚天傷感起來，自己又何嘗不是廢人一個？
望著龔強兵再看著盛梅園，華楚天有些悲天憫人。長期不過性生活的女人是何等傷楚？他替盛梅園悲傷。
臨別時他掏出兩萬元現金，說是醫藥費和辦公室的慰問金。
盛梅園連連稱謝。
華楚天叮囑盛梅園，有事儘管找他。
盛梅園找過他幾次，但察覺他不懷好意，於是不敢再找。可是華楚天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站出來……
時間長了盛梅園同他隨便起來，經常請他幫忙辦一些事。華楚天也是有求必應隨叫隨到。
華楚天知道她是周潤發的影迷，於是為她收集了不少周潤發的碟子，或送上門或邀請她一起觀看。每次都是她看周潤發，他看她，搞得她不好意思。
他又打電話，說有一盤周潤發的新碟子，是周潤發與舒淇主演的片子，獲過金馬獎，叫她到他辦公室來看。
盛梅園立馬趕到。
華楚天說要開會，不能陪盛梅園看片，叫她自己進裡間辦公室去看。
華楚天關門離去。
盛梅園見影碟機旁真的有一碟舒淇的電影光碟。
打開電視機、影碟機，原來是一部三級片……
盛梅園不知不覺進入故事情節中……有些癡，有些醉，性生活對她來說似曾相識又很遙遠。
華楚天不知什麼時候抱住了她，一隻不安分的手伸進她的胸罩……她一動不動，任憑他擺弄。
知道她已經成了他的俘虜，華楚天快速地剝光了她的衣服，模仿電視裡的畫面——顛鸞倒鳳。
片子放完了，他的事也辦完了。
他不讓她馬上穿衣服，而是開始欣賞她的身材，品玩她夢牽魂斷的雙乳……盛梅園帶著久違了的女人的快樂，撲向這個給予她女人快樂的男人——吻他，不願分開……
值此之後，華楚天的日子過得十分充實，每天多了一份快樂，那就是與盛梅園幽會，在電話中談情說愛。
進過他辦公室的人都知道，華秘書長特別能煲電話粥。當然大家都知道他身份特殊，工作太忙。
高天澤開始也是這樣認為，一次無意中聽到華楚天在電話裡叫盛梅園，便知道三分。
華楚天以為高天澤會傳播他的桃色新聞，於是下決心要把高天澤調離地委辦公室。正好新成立的企業改革辦公室要在各單位抽人，華楚天便讓高天澤去報到。
企業改革辦公室是家臨時機構，在地區經委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