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驚魂
    說話間,不遠處傳來了玻璃容器落地碎裂的聲音,向遠和葉秉文像很多人一樣應聲看過去,只見那邊站著低頭擦拭外套水漬的滕雲和不斷欠身道歉的服務生。

    向遠對著葉秉文和他去而復返的女伴說了句,「兩位慢聊。」移步朝滕雲的位置走過去,她聽到葉秉文用不少人都聽得見的音量對女伴說道:「見過哈巴狗嗎,那邊就有一條,剛打碎東西的就是了。」

    「怎麼回事。」向遠走至滕雲的身邊,低聲問了一句。

    面容稚嫩的服務生一臉的驚慌失措,「對不起,滕經理,對不起,向總,我不是故意的。」

    滕雲結束徒勞的擦拭,制止了那個服務生的道歉,「說了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小心。」

    向遠拍了拍服務生小伙子的肩膀,「沒事了,你先做你的事。」繼而示意滕雲跟她一起走到略為角落的位置,「怎麼回事,我看你一晚上心不在焉的。」

    「沒事,就是一時不小心。」滕雲擠出了個笑容。

    向遠尖銳地說,「一個平時再小心不過的人,忽然變得不再小心,這還叫沒事?你瞞我幹嘛?」

    滕雲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他病了,高燒一直不退,你知道的,他家裡人都不在本市,我,我有點擔心。不過應該沒事的,已經有朋友在照顧他。」

    向遠知道滕雲口中的「他」除了他的同性愛人不會再有別人,想來也是了,除了「他」,誰還能讓滕雲方寸大亂呢。

    向遠皺眉思索,「真的沒事嗎,唉,偏偏是這個時候病了。」滕雲和她都是山莊最直接的負責人,今天晚上的主角,很多重要的關係戶和場面上的事情都在等著他們。這點想必滕雲心裡也清楚,走不了,又放心不下,這才心中不安。

    「算了算了,你去吧。」向遠說道。

    「這怎麼行,我怎麼能現在走?」滕雲顯然壓根就沒動過這個念頭。

    向遠有些不耐得朝他擺了擺手。「走吧,別囉嗦,你怎麼比我還像個女人。不過,走之前把該打招呼的人先過一輪,你以後還有求著他們的時候,還有,別聲張,悄悄走了就算了,別讓人覺得失禮了。」

    「可是……」

    「嘖,可是什麼,這地球沒了你就不轉了?」向遠橫了滕雲一眼,忽然換上燦爛的笑臉,對著前方看過來的莫建國打了聲招呼,「莫總好,稍等。待會我好好敬您一杯。」她說完再次壓低聲音趕著滕雲,「這裡還有我呢,去把你該做的事情做完,然後馬上消失,給你兩天時間。該幹嘛幹嘛,別在這像個離魂倩女似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謝謝你,向遠。」

    向遠卻不領情,「我說你這個人什麼都好,怎麼就是這麼磨磯煽情呢,快去吧,再不去我手背上都起雞皮了。」

    滕雲笑了起來,立馬執杯,跟幾個重要客戶寒暄了一陣,找了個空隙,匆匆朝門口走去。剛到停車場附近,就聽到輕而快的腳步聲尾隨而至,他回過頭,看見向遠追了出來。「向遠,怎麼了?」他疑惑地問。

    向遠從手袋裡抽出一張薄薄的銀行卡,塞到他手裡,「滕雲,趁這兩天,你順便幫我個忙好嗎,這張卡,你就當作是你給滕俊的。」

    滕雲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輕把卡推了回去,「不用了,向遠,該給的我已經給了他們,他們吃不了什麼苦頭的。」

    向遠笑道,「你給的是你的,滕俊是你弟弟,我難道就沒有妹妹,他們傻乎乎地在外邊闖,吃喝用度哪能不用錢,我們家的人不能老讓你接濟。」她說著,又自我解嘲地說了句,「你給的他們還會要,我的情就未必會領了,要不,怎麼還用麻煩你呢?」

    滕雲聽他這麼說,也知道她在錢方面一是一,二是二,向來酸得清楚,別人佔不了她便宜,她也不佔別人便宜的脾氣,也不跟她客氣,當下把卡收回口袋裡。「好吧,錢我會給他們,就說是我給的。可是你真不用向遙知道你為她做的事情嗎,阿俊重新找到工作,他們租到又便宜又好的房子,這兩個人啊,都還以為自己運氣真有那麼好,最多覺得我暗中幫了一把……」

    「我要他們記住我的好幹什麼?」向遠淡淡地說,「我也不指望從他們那裡得到收益,他們感激我或者恨我,也都不過如此。」

    「你為什麼不讓向遙知道你是關心她的,畢竟姐妹一場不容易。」滕雲扶著車門勸道。

    向遠把他推進駕駛座,「我關心她是義務和責任,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因為姐妹情義有多深。好了,我要回去了。」

    她送走了滕雲,抄近道走回宴會廳現場,迴廊外的天空,天幕深藍,星月全無,此時所有的客人和大多數工作人員都集中在宴會大廳附近,其餘的地方一片寂靜,偶爾可見一兩個的服務生,都是有事在身,行色匆匆。

    向遠在迂迴曲折的長廊走至過半的時候,忽然慢下了腳步,她是走慣了夜路的人,天生的敏銳感覺讓她意識到,有人在不遠處亦步亦趨的跟隨著她,那故意放輕的腳步不是服務生,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個人,更不是她走路的回聲。

    向遠心中警鈴大作,但沒確定對方來意之前,她不願意大喊大叫驚動遠處的歡聲暢飲,可此時的深夜長廊上,除了她,再無其他熟悉的人。

    她的腳步慢下來之後,身邊的腳步顯然也相應的就慢了。向遠裝作拂去肩上的髮絲,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與她目的地的燈火輝煌相比,這裡燈光太過陰暗,白天喜氣的大紅燈籠在此刻光線曖昧幽涼,她只看到了迴廊曲折處光線的死角和燈籠光影下自己拖在後面那暗黑扭曲的影子。

    跟著她的那個人離她距離不算遠,向遠知道這個時候打電話求援是不明智的,如果對方持有惡意,她掏出手機只能刺激對方貿然行動。她在賭對方對眼前的時機沒有信心。於是她裝作閒庭漫步地走了一小段,然後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奪路疾奔,慶幸的是今天為了行動便利,她穿的是褲裝,也對自己速度相當有自信,只要對方有幾秒的反應間隙,她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跑到長廊的盡頭。

    長廊的一端是個弧形的裝飾門,向遠閃身到門後,當即用腳鉤過那扇木門,回身用手肘迅速將門頂上,另一隻手應聲扣上那個簡易的門栓。剛才奔跑的時候,她確定身後那個人已經追了上來,腳程不慢,只輸在起步慢的那幾秒和拉開的十幾米距離。這扇門純屬裝飾,但如若那人要破門而入,她已經有足夠的時機等到人來。

    門扣上之後,向遠片刻不敢停頓的俯身去搬旁邊那株半人高的滴水觀音盆栽,想暫時將門頂住,誰知道那盆栽遠比她想像中更沉,向遠雙手齊用,竟然只移動它些許。她當即放棄這個打算,剛直起腰來,背就撞上了一個人的身體,大驚之下,向遠險先驚叫出聲,身後的人卻繞過她,彎腰輕而易舉的連盆提起了那株滴水觀音。

    「連棵樹你都要自己搬,這不是天生找累的勞碌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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