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圖 第四卷 厚道人傳 五九章 見天子演說智慧,祈甘霖大內鬥法(五)
    ()    om     「這是做甚麼?」懿安張皇后皺眉問道。

    皇帝自己做買賣,若是傳出去那是丟人丟到太祖墳前了。崇禎當然不肯說自己賣山換錢,只道:「是厚道長在此演示法術,果然讓人大開眼界。」

    「莫非是點石成……」周皇后轉身上座,見了錢逸群的臉,突然舌頭一直,最後那個「金」字竟然吐不出來了。

    「點石成金?」張皇后也在座上端端坐了,並沒留神周後的異樣,「這種把戲若是真的,道人為何還要見天子呢?」

    錢逸群敬重這位自殺殉國的烈女,好聲道:「回娘娘,小道今日來,只是拜謁真龍而已。一不圖財,二不求官,並無什麼目的。」

    ——順便完成師父的法旨,孫閣老啊,你看我今天屢屢被人誤會,這何止一臂之力啊!

    錢逸群心中暗道。

    「我在家做姑娘的時候,也曾見過這種戲法。」張嫣上了座,看了一眼錢逸群,又望向江奎,道:「道長以為呢?」

    「皇后娘娘說得是!」江奎看似附和上意,內中也感激皇后說出了他想說卻說不了的話。

    錢逸群撓了撓下巴,只是笑笑,並不辯解。他知道這皇后曾用「趙高傳」勸天啟帝驅逐魏忠賢,可見處處端莊守禮的外表下,也有一顆干預朝政的心。

    或者說,就像是一隻護食的母雞。

    從她的角度來說,皇帝應該是個一心撲在朝政上的工作狂,就如太祖高皇帝那樣。一旦被法術、仙術之類的旁門引誘,就會成為世宗那樣被後世貶摘的昏君。所以即便這道人真有點石成金之術,張嫣也是不會承認的。

    一堆金子毀掉一個皇帝,這筆買賣絕對是天家吃虧。

    崇禎尷尬笑了笑,正要分辨,卻見周後朝他使眼色,微微搖頭。頓時瞭然。一定是這位皇嫂心情不好,與之爭辯徒然惹得家裡不和美。

    「皇帝。」張嫣卻主動找上他了。

    「嫂嫂有事?」崇禎答問,一如尋常百姓之家。

    「皇帝,已經兩個月沒有下過雨了,皇帝與朝臣可有什麼對策?」張嫣朝孫承宗微微頜首,又道:「孫師傅,都道chūn雨貴如油,這老不下雨如何是好?今年直隸恐怕又要歉收了。」

    ——天不下雨。皇帝能有什麼對策?

    錢逸群無奈搖了搖頭。

    他卻忘了,皇家之所以重正一而輕全真,正是因為正一能求雨啊!

    果然,張皇后見兩個男人都不說話,自己繼續道:「國家養著這些道士,正是用在這事上。江道長,你看是不是請張天師赴京,行個祈雨的法事?」

    這就是張天師輕易不入京的緣故。

    大明是個看天吃飯的農業國,任何一個關心國家的人,都會關心氣象天候。久雨不晴要祈晴。久旱無雨要祈雨。張天師的確修為高深,可天庭不是他家開的呀!你說要晴就晴。要雨就雨,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四百年後人工降雨還有失敗幾率,何況開壇做法這種事!

    法事成功,如願以償了,儒生說這是天意,原本就要下雨,讓道士撿了個便宜。

    法事失敗。天不遂人願,儒生又說:看,這些混飯吃的道士。簡直就是蠹蟲,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養來何用?

    所以歷代張天師守在龍虎山嗣漢天師府,真碰上京師的詔令,連拖帶走,等到了京師,該晴也晴了,該雨也雨了。最多就是個遲到的罪過,不會連累家聲教門。

    「江道長,為何不答話啊?」張皇后沒有放過江奎,逼問道。

    「這個,天師遠在龍虎山,恐怕一時間也難以趕過來。」江奎道,「貧道這就回去傳書,只能盡力而為。」

    「正好!有厚道長的飛鶴傳書!」崇禎興奮起來,「正好試試,厚道長見過張天師吧?」

    江奎心道:這下真是麻煩了!但願路途太遠,他那鳥飛不過去!

    錢逸群心道:這事利國利民,也該是你天師府出力的時候。當下應諾,取出符紙道:「請陛下將詔書寫在此符上。」

    張嫣皺了皺眉頭:「國家大事,焉能如此兒戲?」

    「這卻是最快的法子了。」崇禎無奈地看著嫂嫂,「若是派驛馬傳旨,怕要一個多月才能到龍虎山。」這中間說不定還有各種意外,那時候就算張天師不拖延,事情也來不及了。

    張嫣道:「前幾日就有人來找我說,真覺寺來了位大喇嘛,最善招風喚雨,驅雲逐霧。實在不行就讓他試試吧。」

    「陛下,臣有話說!」江奎急道,「番僧行法,若是激怒了上蒼,恐怕不祥。」

    錢逸群心道:你自己沒本事求雨,還連帶霸佔著整個市場,真是過分啊!道士若都像你這般心胸,教門衰落也只在早晚……不過那幫禿賊真是手伸得太長,祈雨這種近乎巫術的產業,你們都要涉足,還給不給道士留條活路!

    「道門修法,皆秉持唯一本源,張天師來不了,何不讓厚道長一試呢?」江奎繼續道。

    崇禎見識了錢逸群的手段,心中對道門更傾心一些。張嫣因與魏忠賢客氏結仇,而客氏又篤信佛教,娘娘因此恨屋及烏,內心並不是真的希望和尚真能求來雨水。

    「厚道長,你可能求雨?」崇禎期盼道,「你若是求來大雨,解了旱災,朕重重賞你!」

    「抱歉得很,」錢逸群搖了搖頭,「道人打坐悟道,兼修玄術,不會祈雨。」

    「道長!」江奎把臉一橫,「適才貧道多有得罪,看在嗷嗷之口可憐的份上,還請道長出手。」

    ——求你看在道門後學要吃飯的份上,出手相助吧!

    錢逸群聽到的便是這麼一句話。

    「皇貴妃駕到。」

    錢逸群還在考慮解釋的時候,太監的公鴨嗓子又扯了起來。

    一方鳳輦被宮中婢女抬了上前,直到兩位皇后停駕的位置方才落下,幾乎與皇后無異。

    錢逸群看了看這來人,只見雍容之中果然流露出小戶人家的模樣,眉眼裡頗有得志猖狂的味道。他再看張後、周後,那才算得上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尤其是周後,皮膚白皙,體態嬌柔,因為實在太美,不遜後世嬌姝,使得錢逸群竟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陛下,臣妾莽撞了……」皇貴妃上前拜了皇帝,又見過兩位皇后,朝孫承宗頜首致意,方才驚呼道,「呀,這麼多金子?!」

    崇禎揮了揮手,讓人將金子和白虎皮收了。

    「田妃可有事麼?」崇禎柔聲問道。

    「是,」田貴妃嬌柔道,「臣妾見天干久旱,想著怎麼為皇上分憂,一直苦無頭緒。直到適前小憩,夢見一個丈六金人,對臣妾道:真覺寺有大羅漢轉世法師駐錫,可請之求佛祖開恩,賜下甘霖。」

    「田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確是對陛下忠心。」張嫣語氣平平道,「不過那和尚的事,連哀家都聽說了,也用不著神佛托夢了。」

    錢逸群心道:看來這就是真正的宮斗了!張皇后搶先一步來說這和尚求雨的事,原是有的放矢呀!書上說當初欽點周氏為後是這位懿安皇后敲定的事,現在看來這對妯娌還是站在一條船上的。

    「陛下,臣妾自作主張,派人去將那大羅漢轉世的和尚請來了,就在宮門外候著。陛下就見上一眼吧,反正……」田貴妃說著,一雙丹鳳眼在江奎和錢逸群身上掃過,言下之意就是:您也見了道士,不能偏心。

    崇禎敬畏張後,尊重周後,卻寵愛田妃。他十分豪邁道:「傳進來。」

    王承恩躬身而退,一甩拂塵跟著往外跑。他最恨這種臨時傳召的事,卻又不能說半個不字。

    「王公公等等。」錢逸群突然出聲叫道。

    王承恩疑惑地停下腳步,望向錢逸群。

    錢逸群走上前去,背過身,從魚簍裡取出一張輕身符並一顆大東珠。王承恩眼睛一亮,手腕一轉已經將東珠收入了袖中。

    錢逸群將符激發出來,貼在王承恩手背,道:「莫丟了。」

    王承恩只覺得身子一輕,以明顯輕快許多的步伐跑開了,看得崇禎等人驚詫不已。

    錢逸群回過身,見江奎盯著他,微微點頭,表示你猜得不錯,正是你家天師府的輕身符!這種符用處不小,照錢逸群的感覺,一張符下去起碼能減輕二十公斤左右的份量。唯一的問題是符力不穩定,同一個人畫的符,也有強弱之分。

    「道長,剛才那法術……」崇禎沒有看到正面,還以為又是什麼了不起的法術。

    「那是符,天師府出品,效果不錯。」錢逸群優哉游哉,「小道本來想學一下,不過到手太容易,所以也懶得學了。」

    「怎麼個容易法?」崇禎眼睛一亮。

    「一百兩銀子一張吧,差不多是這個價。」錢逸群道。

    「你!胡……糊塗了!」江奎急道,「陛下,輕身符的確是天師府的符術,不過三茅術中也有,這位道長買到的肯定是茅山符。我們龍虎山符從不外賣!」

    「嗯,今年年景不好,等端午的時候,你們也別送苞茅了,只送點這輕身符來就行了。」崇禎對江奎就沒那麼好的態度了,直接將這符定成了貢品。

    「陛下這邊有人會用符麼?」錢逸群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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