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旗 第三卷 鐵流1937 第二五八章 捷報(下)
    「將軍,支那軍隊佔據山腰,難道是無力進攻?」

    黑木大佐作為11師團所果僅存的一個聯隊級別的軍官,還能夠在支離破碎的師團部,出謀劃策,在經驗上並不缺少。但是戰場的慣性,讓他不由的想到了,中**隊停止攻擊是由於攻擊乏力,無法繼續。

    照這麼想,似乎也並沒有大錯。

    一旦發起對幾個高地的全面進攻,別說傷亡,就是兵力的投入和彈藥的消耗上,都是一個大數目。11師團被是截斷了補給,才打起來才畏手畏腳。

    但1縱,卻是因為軍工生產量少,彈藥補充起來困難。

    牛島滿苦笑著拉扯的兩腮的臉皮,幾天的攻擊,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可見戰鬥的慘烈,和作為主將的憂心:「不會是那樣的,黑木君,生死存亡就在明天。」

    「明天?」

    黑木大佐驚訝的表情說不上可愛,但非常有特點。寬厚的嘴唇,一張血盆大口,黃澄澄的黃牙,還有兩撇濃郁的大鬍子。這種打扮在20年代的日軍中非常流行,不過現在已經很少有軍官會用這副裝束。

    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麼,就是打理起來太麻煩。尤其是鬍子,更是一天不梳,就會亂糟糟的不成樣子。

    牛島滿歎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周圍,見參謀們都距離比較遠,應該聽不到他說話,壓低聲音說:「我猜測,支那軍隊的目的不是進攻,而是跟我們搶奪明天的空投補給。」

    黑木大佐心中早就不抱希望了,對於航空兵的懈怠,他在心裡是有很深的怨氣的。

    尤其是,在和吉林的通電中,第3軍航空兵,原來是準備在今天投放物資的。而且,在吉林的參謀處的氣象預報中,也說今天蛟河上空是晴天,可飛機抵達了老爺嶺上空,卻是霧氣瀰漫,雲層很厚。

    飛機在老爺嶺上空,盤旋了一陣,就回去了。

    運輸機根本就看不到11師團在地面的位置,也看不到空投信號板。而飛機又不能飛的太低,不然在霧氣中,裝上山巒,到時候11師團同樣無法獲得補給,還會大大的打擊部隊的作戰情緒。

    「空投?航空兵的那些傢伙,每天都說晴空萬里……但是……」

    「好了,黑木君,別抱怨了。造成這一切困難的是坐在面前的這個糟老頭子,他的狂妄讓11師團走向了絕望。」

    「不,將軍閣下。是支那軍隊太狡猾了,用一個圈套……哦……不,是多門師團太沒用了。一個師團竟然連周保中的阻擊部隊都無法戰勝……」

    「別這樣,黑木君。我希望此戰過後,你還活著,而且能夠回國,並把這些帶給我的家人。」說完,牛島滿從軍裝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個白色的絲綢手絹,遞給了黑木大佐。

    「這是?」

    牛島滿勉強的笑了笑,說:「是我的牙齒,前幾天有些痛,就乾脆拔了下來。你回去的時候,告訴我的家人,我並沒有遭受痛苦。」

    「將軍,您不能這樣。11師團需要你,我們也希望在您的帶領下,復仇!」說著,黑木大佐就跪倒在牛島滿的跟前,額頭枕著手背,身體蜷縮成一團:「將軍,請您收回剛才的話……」

    黑木大佐表面上是跪求牛島滿不要做無畏的犧牲,其實他是不願意做這個任務,充當一個卑微的投降者,然後乞求中**隊的指揮官能夠放他回去,當關東軍的使者,這絕對是一個軍人的恥辱,黑木大佐雖然年紀比牛島滿大,但在榮譽的追求上,並不比對方來的冷淡,反而是非常強烈的想在戰場上獲得最高的榮譽,能夠晉陞將軍。

    牛島滿似乎不為所動的盯著部下,能夠靠著實力,沒有後台,一步步靠著自己的努力走上將軍的高位的,沒有一個是笨人。

    牛島滿哪裡看不出部下的心思,不過這時候不是他追究的時候,反而寬慰道:「戰爭說不定幾年後就會結束,當時候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會說讓你活著回去。我對你的忠告就是『活著,比什麼都好』。」

    「活著比什麼都好?」黑木大佐不解道,這算是什麼忠告?

    「自從東條上台擔任陸相之後,海軍和陸軍短時期內,少了很多爭執。這不過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要不了多久,東條英機那個傢伙,就會讓亞洲,哦……不,是整個世界為之震驚。」

    「東條將軍不是一般人!」黑木大佐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副羨慕和崇拜的眼神。

    這讓牛島滿非常詫異,東條這個傢伙,只會做表面功夫,毫無真才實學的陸相,將來還有可能是帝國首相,已經在軍中獲得了如此大的認同感?除了出生將門之外,東條英機甚至連一點可以誇耀的地方都沒有。

    陸軍士官學校,考了三次,才考上。最後怎麼考上的,是否通過了父親的關係,都不得而知。

    東條英機的軍事生涯,說起來是非常不順利,早年蹉跎了很長時間,一直跟在那些大人物屁股後面,也是給別人當應聲蟲。被譽為軍中第一天才的永田鐵山的頭號跟班。

    要說發跡,也是在關東軍中。不過,東條英機在關東軍中的地位不高,不過在偽軍和憲兵警察那裡,很受歡迎。

    總是,這是一個奇怪的人。

    這就是牛島滿對東條英機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總之,平庸,兩字已經足夠概括東條的整個人生。但是就是這個傢伙,憑藉著自己牆頭草一般的性格,步入內閣後,立刻在海軍和陸軍中混的風生水起,幾乎是憑藉著一己之力,將帝國送上和美國為敵的陣營中。

    南下,是無法避免的。

    也正是因為日本準備全力南下,關東軍才獲得了大量的支援,來解決滿洲的防禦問題。

    「算了,你早點去休息,明天要是有一個好天氣,說不定是血染的一天。」

    牛島滿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誰知話道嘴邊,竟然鬼使神差般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打理國家的事情,戰略上,有參謀本部,還有陸軍海軍,御前會議,無論如何都輪不上他這個小小的中將插嘴。

    國內的戰略不明,軍人要鼓噪;國內的戰略命令,軍人要憂心。

    這就是軍國之下的日本,一個軍人龐大到足以綁架國家的帝國。其實,這個時代中,很多國家都是這樣,比方說德國,意大利,蘇聯。蘇聯要不是最後成為勝利者,就他們的常備兵力的數量,已經足夠威脅整個歐洲的安全了。

    直到天色全部黑下來,牛島滿也沒有下令部隊全面反擊,將失去的幾個半山腰陣地奪回來。

    打仗,和吵架是一個道理。

    做對方不願意的事情,才是最好的選擇。牛島滿自然明白,王利發突然一改以往的作戰,攻擊宛如雷霆之怒,呼嘯般的襲面而來。目的就是要讓困守在山頂的日軍打下來。只要能夠下來,就乘了王利發的意。

    就憑這一點,牛島滿是堅決不會做的。

    傍晚的時候,黑木大佐又轉回來一次,他還是不願當那個向中**隊投誠的軍官。

    看著牛島滿滿臉凝重的盯著戰場上的點點孤火,忍了很久,終於沒有向牛島滿提出,不過他也有小算盤,心裡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最後的時刻,他要死在衝鋒的路上,也不能聽從師團長的命令。

    日軍中,以下克上的傳統由來已久,黑木大佐不會是最後一個人,當然他前面的榜樣也不少。

    而這些人往往有一個通病,就是認為長官的命令是在並不理智的情況下下達的,是一個錯誤的時間,發佈的錯誤的命令。他們去更改命令也是理直氣壯。

    1縱指揮部內,王利發聽著參謀長胡修荃傳來的戰場情況,日軍沒有爭奪兩處最重要的山腰陣地,這讓他有些遺憾,要是日軍真的這麼做了,他可是準備了很多後手的,當時候,一舉解決這些殘敵,也不是難事。隨之,又豁然開朗,原來小鬼子連迫擊炮彈都已經沒有了。

    進攻是需要火力支援的,但是光靠著步槍子彈,怎麼可能充當攻擊部隊?

    「我看天亮之後,要是天氣好,一旦日軍的航空兵空投物資,即便牛島滿嚴令部下不准出擊。最後,沒有拿到武器的日軍也會衝下山崖,對我們發動攻擊。」胡修荃神情輕鬆的說著,想不到僅僅一天,11師團的戰術就變化如此之大。

    昨天進攻日軍高地的時候,可是手雷,擲彈筒,迫擊炮齊鳴。

    火力、兵力,可以說是11師團殘部能夠發揮出來的最高水準。但是現在,迫擊炮沒有了炮彈,論起來當鐵棍都嫌礙手。

    「1團已經在2號高周圍佈置了雷區,出來3號高地,將成為我們明天的主攻方向,所以才沒有佈置雷區。不過,我已經囑咐過邢國棟,1旅必須在3號高地周圍佈置流動巡邏隊,明哨和暗哨,並且要加派人手。」

    司令部內,圍繞著防禦的措施都商量完成之後,眾人也找出行軍毯,裹著身體,在地上睡了起來。

    黎明前,王利發迷迷糊糊的聽見警衛員在他耳邊喊:「首長,出月亮了。」

    利發撐起身來,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是誰。突然,他渾身一激靈,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首長,出月亮了。」

    「馬上叫醒司令部的所有人員。」

    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王利發趕緊找出了馬燈,如同黃豆般的火苗,隨著王利發不斷地撥弄燈芯,一點點的拔高。

    這時候,牛島滿也接到了部下的提醒,天色已經放晴了:「馬上聯繫吉本貞一中將,老爺嶺上空天晴了。」

    關東軍11師團、1縱、多門師團,關東軍第3軍……反正是東線十幾萬作戰部隊,都因為天空突然放晴,全部忙碌起來。

    吉林日軍機場,村田大佐緊張的看著手錶,再有一個小時天空就要放亮。

    航空兵的轟炸機編隊,將在半個小時之後起飛,然後再用半個小時,飛抵老爺嶺上空,時間早一點不要緊。關鍵是,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大地的時候,將11師團急需的物資空投入戰場。

    兩天來,要麼是天氣不好,雲層很厚。飛機根本就看不到投放目標,要麼乾脆就是下雨。

    雲層中的雷電,就足夠讓缺乏保護的飛機墜毀。

    村田大佐和他的飛行團,已經飽受司令部的質疑。只有11師團實實在在收到天空的補給,才是最關鍵的。

    所有的飛機都整裝待發,機腹中,存放的滿滿噹噹的物資。甚至有些物資都是上過兩次天,又原樣不動的返回機場。這一次空投,村田大佐暗自給自己打氣,絕對不能半途而廢。

    11師團的作戰失利,連帶著連第3軍的航空兵都受到了質疑,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麻煩。解決麻煩的最好辦法,及時讓11師團閉嘴,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覆滅。

    清晨,天空還陰沉沉的。

    12架運輸機和轟炸機,在6架戰鬥機的保護下,從吉林關東軍軍用機場起飛,浩浩蕩蕩的往南而去。目標就是在吉東的老爺嶺。這條路線,已經走了好幾天了,所有的編隊飛行員都是熟門熟路的。

    與此同時,1縱也發佈的全體動員令,不惜一切代價,將日軍的空投補給作業攪亂。

    轟隆隆——

    轟炸機發動機沉重的悶響,像是滾雷一般,抵達了老爺嶺的上空。隨著一個個方位的被確定,天空中一朵朵白色的降落傘,如同蒲公英的種子一般,在分鐘飛舞。

    1旅長,邢國棟歪著腦袋,看著天空中掠過的轟炸機,手中拿著電話的話筒,想必正在和前沿通話,轟炸機後的一朵朵色的降落傘,瞇起眼睛,冷笑著下令:「全線反擊。」

    雖然1縱的75炮彈幾乎全部打光,但迫擊炮的彈藥還算充足。正在11師團上下,仰著脖子,準備接收來自天空的補給之時,1縱的全線反擊已經開始打響。

    11師團指揮部,所有的電台都已經放棄了密碼發電,轉而都是使用更容易的喊話。

    「2號陣地受到支那軍隊的進攻,對方的火力很猛,我們的士兵根本無法衝出戰壕,去半山腰收取空投補給……」

    「……航空兵是怎麼回事?我的士兵收到的都是餅乾,連一口水都沒有……」

    到處都是哇哇亂叫的聲音,幾乎所有的指揮官都會好不容易付出重大代價,而搶回來的物資不滿。

    有的還稍微能用一下,但很多東西都是沒有用處的。

    比方說,擁有水源的3號高地,付出了50多人的傷亡,搶回來的空投物資不過是一通通乾淨的水。

    能夠搶到空投物資,這還算是幸運的。更多的物資,都是被1縱的部隊直接攔截,有的降落傘更是落在了1縱的陣地上,直接成為其戰利品。絕望在整個11師團的上空傳遞著。

    直到2號陣地上,失望的指揮官發現,士兵搶回來的竟然是重機槍彈。可是陣地上的重機槍連一挺都沒有,大部分重武器早在突圍上山之前,就被丟棄在戰場。

    7.7口徑的重機槍彈藥,根本無法從歪把子,或者三八式的槍管中射出去。

    而日軍各個高地之間的聯繫已經被切斷,除了能夠用電台喊話,報告情況之外,協調作戰的機會也非常渺茫。

    毫無希望的困獸,讓日軍的指揮官變得非常絕望,隨之而來的是狂躁的情緒,感染著他們周圍的每一個人。與其餓死,渴死,還不如拿起手中的刺刀,和對手拚殺一番。

    雖然,牛島滿在電台中一再強調,援軍已經距離他們很近了,只要再堅持一天,就能等到援軍的抵達。11師團面臨的所有困難都將迎刃而解。可就是有些軍官等不住,或者說是根本不相信師團長說的是真的。

    援軍的消息,從一周之前就傳遍了11師團。

    在當時,11師團確實在好消息的刺激下,爆發出了更瘋狂的進攻。但是在一周之後,遲遲不見的援軍,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諷刺,刺激著自尊心極強的日軍軍官的心房。

    「將軍,不好了,2號高地的荒木君似乎命令部隊反擊了。」

    「什麼?」

    牛島滿衝到瞭望口,拿起望眼鏡,實際上,已經不用望眼鏡他也能看到2號高地的情況,一面日本膏藥旗下,一群衣衫襤褸日軍士兵,衝向了數倍於他們的中**人。

    接著,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在牛島滿眼前出現。整個過程不過只持續了5分鐘,一個頂住了1縱三天持續進攻的高地,就這樣覆滅了。

    有一個衝動者,就會出現第二個衝動者。

    11師團的電台內,不時的傳來各處指揮官嘶啞的嚎叫聲:「萬歲——」

    牛島滿心中失望之極,他其實已經預見到了11師團崩潰的那一天,不過他沒有想到,軍中的絕望情緒來的這麼快。

    全身脫力的牛島滿,失神的跌到了地上。後背靠著身後的岩石,空洞的眼神中,充滿著不甘,即使這樣,也改變不了他成為一個敗軍之將的宿命。

    兩分鐘後,在牛島滿坐著的地方,想起了槍聲。

    11師團指揮部內,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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