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八百六十八章 河湟(一)
    ()    「並啊,」鄭朗說道。

    「並?」張方平馬上就會意,又問道:「商稅減矣。」

    並非是兼併,而是並貨,五萬緡商品,會是一個龐大的數量,單筆超過的不會很多,有,極少極少。不過若是幾家或者十幾家聯手,有權利鬧事的都是大富大商之家,那麼很容易就達到兩萬緡、五萬緡的貨物。況且鄭朗是指單筆,非是指單件。錢米鹽布茶,幾家聯手,想湊五萬緡還算難嗎?. .

    商稅必然銳減。

    鄭朗道:「安道,錯矣,雖如此,比不交要強。」

    趙頊在邊上搖頭笑,略笑得有些苦。

    沒有張方平想的那麼悲觀,對這個問題,鄭朗早就想過,有人說平均土地,打擊豪強,澄清吏治,才是宋朝變強的根本。但那可能嗎?

    且不說餓飯時餓死的僅是百姓,未見那個大隊幹部部餓死,那是什麼樣的平均時代,實際也未做到平均!

    就算達到了,在這時代,人們是什麼樣以思想觀念,那怕將這個國家推翻,幾十年後,百姓恢復過來,貧富又再次懸差拉大。只能說朝廷若清醒,可以通過一些積極的手段,給貧困百姓帶去更多生機,減少百姓的怨聲,吏政就算是清明了. .

    史上舊黨是維護權貴利益,新黨也非是打擊豪強,本質是老嫩統吃,豪強好,或是貧困戶罷,一起斂財。蔡京不同,苛斂富,不斂豪,故似乎是成功了,維護他的斂財豪強很多。

    都不算是好的做法。

    鄭朗做法是幫助貧困戶,給一些富裕戶更多機會。一個更公平的制度環境。豪強稍稍剝削。但同時用諸監謙讓。越富越「豪」,王安石斂得越重,於是反對聲嚴重。實際呢,王安石又能從豪強身上斂出幾何?讓人懷疑。

    故鄭朗將王安石做法進行矯正。這個時間更早,比如免役錢,王安石也分財產征算,財產越多徵得越多。鄭朗恰恰相反,財產越多征的比例卻越來越下降。

    這次商稅退讓,還是類似的道理。

    得突出豪強的地位,讓他們感到政策依然讓他們高高一等,讓他們依然有優越感存在。否則就算通過了,幾十年後必然還會推翻,到時候推翻的會更多。

    其實征了比原來一文征不到強,至少讓他們從意思變成割一塊小肉下來,給朝廷支出。

    看似的很不公平,這個退讓只能讓豪強得利。中小商人那有可能單筆貨款達到五萬緡的,就是幾家湊。能湊成五千緡就算不錯了。但有一條,鄭朗未說,靈活機動!

    大商人固然能避開四分之三的稅務,甚至更多。可是貨物數量龐大,進銷速度遲滯,反不及中小商人靈活機動。道理還能用到鋼監上,鋼監技術成熟後,朝廷會陸續增加幾十個鋼監,也就是原始的鋼廠,看似讓各地中小鐵匠受損。可中小鐵匠戶也有他們自己的優勢,能滿足客戶需要打制鐵具,沒有運輸與多少稅務成本,只要及時調整,照樣能生存。

    就是所有人皆避掉四分之三的稅務,只要不漏稅,宋朝商稅依然不會減少。但這是不可能的,無論怎麼讓,還有人繼續想一文錢稅也不想交。無論讓多少,大多數真正交稅的中小商人未必能享受到這個福利待遇,只能享受那個減去百分之一的住稅。

    不過經此一讓,朝廷會佔據道義高度,加上各地舉報制度的配合,漏稅的人會大量減少罷了。相對而言,商稅未必會減少。

    折騰來折騰去,就是讓全國實施一條更健康合理,讓大多數人認可的新商稅制度。商稅以後會越來越重要了,不說諸監帶來的連瑣效應,就是一個銀行對商業起到多少促進的作用,況且還有免役法,以及其他的政策,進一步支持了商業的發展。此時宋朝商業繁榮,可以說是史上宋朝任何年代都未曾有過。而且每年都在進步,若是繼續保持良xing發展,有可能在鄭朗未去世之前,有可能達到中晚清時清朝的商業水準。那麼更需要一個更健康的商稅環境,大戶一文錢稅不交,何來健康而言?

    後面中小客商靈活機的沒有說,鄭朗在趙頊與高滔滔面前只說了前面,高滔滔大半天道:「鄭公,有心了。」

    高滔滔認為鄭朗有心了,因此暗中默契支持,張方平同樣不得不承認鄭朗算是有心了。

    鄭朗又道:「安道,準備金銀。」

    「銀行監?」張方平立即反應過來,鄭朗要做什麼。

    「正是。」

    「太早了。」

    「我計劃是打算再分兩次擴股,這僅是一個計劃,難道不能分三次四次五次?」

    「我來安排。」

    「勿得洩露。」

    「這個我懂的。」

    兩人帶著詔書離開內宮。

    詔書頒發,一干商人代表歡天喜地離開。

    鄭朗大約因為退讓太多,不開心,請了三天假期,一直呆在家中。第四天去了中書,富弼看著鄭朗,歎息道:「何苦呢。」

    不但朝廷做了退讓,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傳來。

    杭州鋼監成立,經過多年研究與改進,使冶鋼技術成熟。在防禦力相等的情況下,盔甲重量真正減到三十斤。同時生產速度更快,冶出來的鋼稍稍經過二次錘打,就能正式用來做盔甲武器,使成本進一步下降。於是朝廷下詔將滑州鋼監進行改造,明年正式向鋼監下出訂單,這也意味著鋼監會產生大量分紅。

    但有一條,鄭朗不是很滿意的。

    還是冶煉技術與採礦技術,手中不缺少礦源,找礦技術在宋朝也相當發達了,可是真正的冶煉技術與開礦技術仍沒有達到他滿意地步,雷管研究進展也不大,相反的,研發雷管。犧牲了數名工匠。

    想要工業進步。除了各項技術。還有一個名詞,鋼鐵時代。新技術陸續向平安監推出,但鄭朗估計宋朝總鐵產量不會超過十萬噸。數量遠遠不足,更不要談什麼鋼鐵時代。

    可這個得慢慢來。一時急不得的。

    然而其他人是沒有本事能想到有何不足,認為很好了,至於商人們哪裡想什麼鋼鐵時代,幾百後宋朝如何。他們想到的僅是技術成熟所帶來的利潤。兩項利好消息傳出,怨言聲終於小了下去。

    年底,又有一條新的措施行出台。

    這條措施會有爭議聲,但不會很大。

    針對的是緣邊三路。

    宋朝人口最稠密的地區乃是東南,其次是京東河北,河北其實是南部地區,北方人煙仍然不稠密。至於河東與陝西路大片地區仍然人煙空曠,有種種原因,山區地形,畏懼西夏與契丹的入侵。寒冷的天氣,等等。

    鄭朗針對的就是這些地區。

    都有人煙。只是稀少一點,可許多地方半耕半荒。有的是水土惡化後,百姓離開了。有的是兵士營田開屯,經營不善荒蕪了。還有的是收益不大,導致當地百姓稀少。

    鄭朗前段時間派四員大員清查四路隱田,隨行的還有各個職官,造成了很多反對聲音。

    隱田肯定要查的。

    但不僅是隱田,還有這次的計劃。

    進一步開發一些特殊地形,首先當地人煙要稀少,朝廷才能妥善安排。其次有山有水有小型河谷,沒有水,是沒有利息價值的,只能採納封山制度,索xing保護水土。必須是半荒廢狀態,有利用價值,因為朝廷沒有組織,當地百姓就像刀耕火種一般,開耕不得當,因此產生的價值不大。也不能有軍事價值,若牽連到軍事因素,又不能動。

    讓清查官員將這些地區一起盤查核實丈量。

    然後對其拍賣,朝廷提供一個條件,出人力替每一拍賣地開闢道路,打通與外界的交往,其次是拍賣五十年的經營權,五十年內,朝廷不得徵收任何稅務。

    實際與拍賣的那些礦坑與坊場xing質差不多。

    官府經營虧本,但交給了商人,馬上就變成賺錢項目。

    這些地區交給小戶去開耕,沒有多大價值,但交給大戶去經營,手中有了資本,山上種植桑麻果樹竹木,地上種植紫苜蓿,然後散養大量牲畜,牲畜可以賣錢,畜糞又是最好的肥料,上可肥山,下可用來肥沃河谷,種植糧食,形成一個循環。也不要運輸多遠,三路駐紮了幾十萬禁軍,包括家眷,以及相關的人員,能達到一百多萬人。那麼就可以盈利了。

    但只能由大戶經營,他們手中有資本,能等得起,像小戶就不行,能等十年八年才能完全見效嗎?

    未必會籌得多少錢帛,非是針對錢帛來的,而是針對邊防的後勤,以及邊區的開發。由這些大商人經營,很快邊區許多地方能變廢為寶,他們所產的糧食或者牲畜,主要是提供給兵士,實際這就等於賺了錢。從當地購買糧食與肉類,僅是一個運輸損耗,無形中替朝廷節約大量經費。還有邊區生產方式不是很好,先進的生產方式,會帶動更多的人學習,整個邊區生產效率提高,百姓生活改善,兵士供給對南方與中原的倚賴xing也會隨之進一步下降。邊區發展,對於契丹與西夏那邊的百姓就會有誘惑力。

    一箭數雕。

    但得有幾個前提。

    必須人口稠密,鄭朗大規模的組織了幾批移民,僅是宣傳,不敢強行移民的。有人做過,例如王莽,強行移民,導致天下大亂。楊廣也做過,將罪犯強行往青海移民,也使得天下怨聲載道。

    鄭朗還敢用強行手段?

    提供的僅是開拓道路,移民未提,不管的。商人怎麼蠱惑百姓前往,乃是商人的事。但若不是人煙稠密,鏟佃又導致稠密地區百姓地租瘋漲,就是商人蠱惑,也不會得逞。沒有佃農替其耕種開墾,那怕朝廷不要錢,也未必有商人前往。

    其次就是當地有充足的資金,不知道往哪裡放。放銀行,利息也不算很重,不是太划算。兩年償還。幾路發放了近億緡錢帛下去。僅是兩河與陝西就發放了五千多萬緡。有了充足的資金。才能讓一些富戶有心思參與。

    最後便是耕種視野的開闊,比如紫苜蓿在鄭朗帶動下,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它的作用,再比如糧食產量的增加。使得鄭朗提出來的這個開耕模式能得以實現。

    有了以前,才有了現在。有了現在,才有一個更大的未來……

    這個模式也是為了未來打下一個良好基石。

    同時還有兩條詔令,至於原少數原地區百姓。若與東家搭成協議,鼓勵其留下,若搭成不了協議,朝廷會派官員安置。承認租種期滿後的山林所有權,新地主到來時,必須與原地主妥商原山林價值。

    原地主不可能得其全部真正價值,除了木材,像桑麻果樹,一旦砍伐,只能做柴禾了。不過若是後來的地主苛薄。原地主一怒砍伐,後來的地主損失會更大。如何解決。讓他們自己協商。進一步鞏固五十年後到期的剩餘價值。同時還給予其轉讓權。若遇到資金困難,這些莊園可以用來抵押,或者用來轉讓,以便得到緊缺的資金。

    聽鄭朗解釋完,大家面面相覷。

    肯定會或多或少擾民,但似乎問題不大,於是一個個默認。

    其實這些年年年在折騰,每次折騰,每次謙讓,漸漸讓大家也慢慢養成一種習慣。也許那一年鄭朗不折騰,他們心中反而未必安穩了。

    新年到來。

    熙寧四年。

    正月兵事又起,

    西夏在原綏州撫寧縣北滴水崖建城,崖高峭拔十餘丈,下臨無定河,西夏人謂之羅兀城。以扼控橫山要衝。折繼世與種諤聽聞後謀曰:「橫山之地諸蕃盡yu歸漢,大兵若出界取羅兀,河南地可奄有也。」

    折繼世想得太樂觀,他說的河南地非是指南會州,而是指整個南河套包括銀綏宥夏石龍六州,得到了羅兀城也不可能得到這六州,那麼西夏等於滅國三分之一。

    橫山諸羌也未必全部想要歸順於宋朝。肯定比史上的好,而且另一個苦逼人物,范純祐在鄭朗誘導下,沒有迂闊地回家守孝,發揮了光與熱,這兩年他過得很苦,但在綏州安撫頗有政績,被綏州羌人譽為小范。向宋朝示好的諸部族更多,那次釋放戰俘,也使得諸族進一步將心偏向於宋朝一端。不過不可能所有部族都偏向宋朝的,特別是銀夏,乃是李家的巢穴,那有容易倒戈的。

    其實都是掩飾之詞,也就是我們打吧。

    得替自己找一個借口。

    種諤一聽同意,又言於韓絳,建議由綏州出兵羅兀城,再構建六寨以通麟府,不但包地數百里,鄜延路與河東也有輔車之勢,足以制夏國。

    韓絳是激進派,改革上激進,軍事上也激進,立即同意。

    下令種諤率所部二萬出無定河,諸將皆受節制。

    前鋒軍至鐵治溝,兩軍相遇,激戰再起。西夏又有一路援軍趕來,咩保吳良以萬騎來援,不過他很悲催。張世矩與折克行早受種諤命令,對其狙擊,因為時間緊,折克行先後率軍趕到,伏於山隘。咩保吳良軍隊剛度半隘時,折克行伏兵殺出。咩保吳良猝不及防,其軍大敗,咩保吳良本人也被擊斃。此時種諤前鋒軍隊漸呈敗象,寡不敵眾之下,軍隊開始崩潰,寧州團練使劉闃親自殿後,率銳騎搏戰,飛矢蔽體不卻,西夏又聞咩保吳良軍隊敗訊,於是沒有再追,前鋒宋軍才沒有落得全軍覆沒下場。

    第一戰結束,第二戰開始。

    都羅馬尾與其部下四將,將軍隊重新整編,伏於羅兀城北馬戶川,準備謀襲種諤主力部隊。讓種諤得之,親自率三千輕騎前往,突然潛行到馬戶川,對西夏人發起進攻。都羅馬尾三軍大敗,一名大將被宋軍斬殺。宋軍主力這才徐徐跟上,駐兵立賞平。夏人畏其種諤凶悍,不敢與其作戰。種諤送了三件婦人衣服給其三將,羞侮之懦弱。正好起了一場大風,風沙迷眼,帶起陣陣嘯聲與風鳴,不知道是那一個西夏膽小鬼喊了一句:「漢兵至矣。」

    前面一喊,後面西夏三軍全部倉皇逃竄。

    種諤順利地得其羅兀城,西夏還沒有修好,繼續修葺,又命名為嗣武寨。

    又是大捷,消息傳到京城,許多百姓感到揚眉吐氣。

    鄭朗也聽到捷報,不過笑了笑。沒有想像的那麼好,但也沒有想像的那麼壞。整個過程,鄭朗根本就沒有干預。羅兀城問題不嚴重,嚴重的綏州北方銀州東南的永樂城,那時他才會阻止。對此未置與否,也是西府事務,與東府沒有多大牽連,未作聲,帶著去年的財務報表進宮面見趙頊。

    對這個,幾乎君臣個個都關心。

    趙頊將卷宗打開,看後大喜。鄭朗說道:「陛下,今年這份報表就不能公開了。」

    「為何?」趙頊前面問出來,後面看到一些數字,也笑了,沒有再問。確實,這份報表雖喜,但是不能公開的財務報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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