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六百十九章 耳光與棗子(上)
    吃一塹,長一智。契丹在河曲大敗,得到教訓,改了一個辦法,在黃河上大修戰船糧艘,綿延數百里,偵候不絕,頗有些曹cāo當年百萬雄獅下江南的味道。

    這條消息引起趙禎很大的困惑,契丹那來的造船技術?

    鄭朗倒是知道的,他記得稍許契丹歷史,又在契丹呆了很久,契丹大約的情況,鄭朗能瞭解一二,答道:「陛下,可記得當初定安國如何與我朝聯繫的?」

    當時宋朝也搞不懂,甚至以為定安國乃是當初的渤海國,是渤海國的種,但規模遠不及渤海國。直到鄭朗返回,宋人才能這個定安國徹底弄清楚。

    趙禎說道:「他們自渤海來登州,謹見太宗皇帝。」

    「乘何而來?」

    「船……」

    「是船,但不是定安國百姓興修的船舶,而是長白山臨近鴨綠江各部興修的船隻。當時不但定安國,就是長白山各部對契丹多有不滿,於是資助定安國來中國。定安國失敗,我朝又敗於高梁河,見復國無望,長白山各部才陸續投奔契丹,然至今還有一些部族對契丹不是很誠服。原先渤海國臨近海濱與鴨綠江之地,從唐朝得到一些技術,會興修海船,利用海船或漁或商。但自契丹佔領渤海,控制鴨綠江入海口後,渤海諸族漸漸處在一種封閉的環境中,船舶技術多有遺失。蒲盧毛朵部投降契丹後,其部大王蒲輦以造舟人來獻契丹,這些造舟人還保留著祖先一些技術,沒有丟失。然海船技術多有遺失,剩下的多是江河船隻,勝於契丹造船技術。此次契丹於大河之上,廣造樓船,便是此部造舟人帶領的。對我朝海外諸礦不足為害,縱然能造海舟。不過近海航行。想要航行到遠方,契丹包括長白山各部,已經沒有這種技術了。」

    趙禎額首。

    雖然鄭朗契丹一行,讓他很擔心,收穫也是巨大的。

    許多契丹寶貴的第一手情報,隨著鄭朗回歸,也帶了回來。又問道:「此次兩軍交戰,孰勝孰敗?」

    不大好回答。

    史上西夏是慘勝,然此次契丹有寧令哥這張王牌。也成為一個不可確定的因素。

    沉思片刻道:「不好說,但臣認為契丹敗的機率很大。」

    「為何?」

    「主將也。」

    「主將?」

    「一是主帥,仍是契丹皇帝。漢高祖曾問韓信,我能將多少將士?韓信曰十萬。漢高祖復問卿能將多少?韓信曰多多益善。漢高祖不悅,韓信乃說,陛下非是能將兵,而是以用人也,用臣之將兵作戰。張良謀策。蕭何謀糧,故臣為陛下所用也,此乃陛下之天生之才能,非是後天努力能達到的,所以陛下乃是陛下也。或如陛下,陛下是好皇帝,調控群臣,故臣等皆樂為陛下所用。萬死莫辭也。但若讓陛下前去行軍作戰,可否?」

    趙禎莞爾一樂。

    「唐太宗,兩次伐高麗皆無功而返,李績等人於唐高宗時,伐高麗勝,陛下需要前者,還是需要後者?契丹皇帝想彰顯武功。其實又不懂軍旅,他前去為帥,非為利也,而掣肘了臣下作戰謀劃。或如當年先帝,御駕親臨澶州城下,僅是激勵將士,先帝可否控制帥印?由是逼退契丹。」

    鄭朗是替宋真宗遮醜。

    宋真宗讓高瓊與寇准兩人弄到前線,兩個小腿都打冷擺子了,還敢親自指揮?

    但這種怯弱,反成了好事。

    若讓宋真宗來指揮,那可糟糕了。

    趙禎用手掌擊著桌子,大樂,不管怎麼說是他的老子,適當的讚譽,讓他感到十分高興。

    鄭朗又說道:「其次是蕭惠,此人臣十分熟悉,不算是那種jiān臣,可才能平庸,特別是軍事才能很弱,次之是蕭惠之兄蕭孝友,也不算一個很惡劣的大臣,但同樣不懂軍旅。十幾年前契丹西羌反叛,蕭惠為招討使,以威壓西羌,諸羌叛不能滅,反而更烈。遼帝又換蕭孝友前往,蕭孝友不敢征討,只好收買,用厚貨買其安,每次諸西羌入貢,往往數倍賜物返之,羌人雖得以安,可久而久之,浸成姑息,諸夷桀驁不馴。情形類似我朝對南方諸蠻,甚至有過之而不及,議者多譏之。可見其軍事能力。」

    趙禎小白臉一紅,其他幾位宰相默不作聲。

    這就是很好的例證。

    鄭朗也再三說過,恩威並用。

    不過做到這一點同樣很難,恩到何種地步,威到何種地步?

    鄭朗又說道:「此三人為主帥,縱然契丹軍隊強大,又能有什麼樣的下場?再觀其前鋒軍,前鋒主將乃是耶律仁先,此人乃是因在我朝出兵西夏時,與劉六符前來我朝勒索成功,得功進封,並沒有多少作戰經驗,軍事能力同樣讓人懷疑。倒是另一個先,耶律義先乃是一名勇將,然讓契丹寵臣蕭革打壓,不得重用。至於契丹皇太弟之軍事能力,還不及其兄,前鋒軍又危矣。耶律敵魯古倒是一員能征善戰的勇將,然率其偏鋒,其部又是從阻卜徵召過來的軍隊,雖有能力,但在這次即將來到的戰役中,起的影響並不大。故臣以為契丹敗多勝少。」

    趙禎微微鬆了一口氣。

    遼夏戰爭對宋朝肯定有利,兩國多是徵兵制,作戰成本低,不及宋朝五分之一,但這樣大規模的兩國戰爭,人員傷亡撫恤,物資消耗還是有的,例如宋朝與西夏數年戰爭,西夏民不聊生就是最好的佐證。

    最好的結果便是兩國僵持不下,打上三年五年的,那麼契丹不會危害宋朝,西夏也不會危害宋朝。再次之,西夏勝,三國中西夏最小,國力最弱,無論勝負,都吃不消,對宋朝影響不大。最壞的結果便是契丹勝,若是契丹大勝。有可能就將西夏吞併下來。

    聽到契丹敗的機率比西夏高。趙禎怎能不高興?

    不過宋朝自己也有一大堆事務。

    時光漸漸向八月滑行,因為災民安置妥善,除了老病有災民死亡外,沒有疫情,沒有不滿,相反,因為這次朝廷救災快得讓人無法想像,幾個主持賑災的官員又十分清廉,此次居然第一次出動大規模的軍隊參加救災。這是在史上還從未有過的事,災民對朝廷感恩戴德,就包括一些王則發展起來的彌勒教徒,心中都產生了後悔情緒。

    雖災害不斷,讓趙禎傷透了心,心中也略略鬆了一口氣。

    繼續觀注著遼夏戰局的發展。

    還有一件事,讓他略感到有些頭痛,問道:「鄭卿。那個皇后怎麼辦?」

    「陛下。我朝只能承認沒藏氏一個太后、皇后,不能承認沒移氏是皇后,國無二主,天無二ri,皇后乃是國家主母,怎能有二人呢?她來到我朝,就是平民百姓,而不是皇后。我朝需要的是她與其父的號召力。不是皇后這個稱號。」

    趙禎懂的,再次莞爾一笑。

    於是不詔沒移氏,而是直接詔其父等他將族人安置妥當後,來京師為官。

    沒移一家人還沒有從渭州動身,西夏使者到來,楊守素、呂尼如定聿捨、李守貴,後者乃是沒藏氏的姘頭。沒藏氏讓他來出使,是給其立功機會,好加官進爵。

    三使來的速度很快,前來責問宋朝為什麼收留西夏皇后,難道想撕毀盟約?

    責問是se厲內荏,還有其他的事,準備重新商議,兩國不得收留對方百姓。不能讓宋朝這樣做下去,否則有可能與契丹交戰後導致的貧困,會使一半百姓有逃向宋朝的心思。

    鄭朗看到國書後大笑,想的全是好事,在他心中這個猥瑣的西夏與後來的倭國差不多,釣魚島繼續打臉,又想與中國發展經濟,敢情以為中國人全部是傻子。

    但若鄭朗不在朝堂,說不定還真讓西夏人得逞了。

    主動請命,與西夏使者談判。

    三使很快來到京城,鄭朗與之談判,沒有說虛的,開門見山問道:「我朝收留沒移族人,你們西夏人是不是很不開心?」

    說完,還用眼睛掃了一眼李文貴,三十多歲,一個大白臉,長得很俊俏,使他想到史上另一個人,武三思。

    面對鄭朗強勢,三個使者有些害怕,倒是楊守素出使宋朝多次,從容答道:「我國先主與貴國和好,貴國不當收留我國百姓,況且其中有我國的皇后。為了兩國和好如初,還望貴國將沒移一族以及皇后交還給我國,簽訂協議,自此以後,兩國皆不得收留對方叛民。」

    「嗯,我國與你們西夏之戰,孰勝孰敗?」

    楊守素不能回答。

    「作為戰勝方,我朝每年賜你們西夏歲賜達到二十萬之數,加上青鹽之榷,實際價值有可能達到五十萬貫之巨,誠意足不足?」

    「鄭相公,然我國自和議後,再也沒有侵犯貴國。」

    「無妨,侵犯就是,我朝有一些大臣苟和,但我不喜,只要你們西夏敢與契丹、我朝兩面開戰,我不介意拋棄相位,再去陝西。」

    **裸的恐嚇!

    楊守素又不能作聲。

    「雖你們西夏沒有入侵我朝,我朝表達誠意,州官於屈野河西禁民不得耕,以為閒田。有少許百姓耕之,你們西夏各族輒奪百姓牛,甚至越過屈野河,搶劫百姓財產,同時曰,汝州官不敢耕,汝何為至此?不知道你們西夏有什麼資格囂張如此?」

    這是前幾任府麟路官員無能軟弱導致的,其實這些疆域全是宋朝領地,還是那種毫無爭議的領地,結果在這些官員軟弱態度下,西夏不但擄掠,還公開侵耕,不但原豐州地界一大半被侵耕,都侵耕到府州與麟州地界,差一點逼近傳說中穆桂英娘家的神木寨。

    原來府麟路至少有五分之一領土被西夏人不知不覺的蠶食。

    楊守素無奈地說道:「我可以將貴國的要求代為奏稟,然後橋、蕉蒿堡、十二盤等領土皆是我國舊界,望貴國歸還。」

    府麟路是侵耕最嚴重的地方,還有延鄜路與環慶路。延鄜路西夏佔領的是原閒田地界,類似蕭關到平夏城這一段疆域,難以劃分,鄭朗佔住了就是宋朝的,西夏人佔住了就是西夏的。在哪裡,西夏得到好處,不提。同樣,在涇原路蕭關以南,宋朝得到的好處更多,防守森嚴,西夏人也沒有奢求討要回來。

    豐州是宋朝的,西夏侵佔得狠,但怕宋朝不滿,於是元昊偷梁換柱,提出用貴龐、吳移、已布等九寨交換豐州,將府麟路疆界推到沒寧浪。其實這九寨已經在宋夏交戰後為宋朝佔領,因為換了名字,宋朝君臣不知,鄭戩上書說到另一件事,沒寧浪在豐州南邊,深入到府州腹部,一旦交給西夏人,府麟路必然不保,再加上鄭朗一直反對劃分疆域線,此議作罷。

    迫於宋朝的強勢,契丹入侵,楊守素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後橋等地。

    這是范仲淹的功勞,花了幾千萬貫堆出的移動長城,侵佔環慶路後橋等地,面積不及豐州,但也不小,並且部分延伸到橫山西南尾部,對西夏夏州地區形成威脅。

    楊守素說完後,看著鄭朗,要講理,大家一起講理。你們要求我們退還豐州,但你們宋朝也得將這一塊土地交出來。實際這一塊土地同樣被西夏嚴重侵耕,並且多築舊堡,所剩不到一半了。

    「行啊,原先李繼遷叛亂之前,麟州之境,西至俄技、盤堆乃寧西峰,距屈野河百餘里,西南至雙烽橋、杏子平、彌勒、長乾鹽院,距屈野河七十餘里,皆是宋朝舊境,就包括貴國於東側的重寨濁輪寨、軍馬寨等皆是我朝舊地,請你們西夏歸還我朝。」

    這一撥拉子,多大面積了?

    而是得到這一大片土地,宋朝就可以在府麟路形成厚勢,豐州都不會成為一塊飛地,怎能歸還?

    鄭朗繼續說道:「楊守素,你們也可以不答應,無妨,我朝開始禁榷,禁私鹽!」

    楊守素冷汗都下來了,馬上西夏就要與契丹開戰,一旦禁榷,禁私鹽,沒有這筆收入,西夏只能坐等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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