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五百九十三章 燙手(上)
    同樣一張榜文遞到寧令哥手中。

    榜文說得十分詳細,不說寧令哥與沒藏訛龐勾結起來,自討苦吃,而說寧令哥事前根本不知道。反正他們的計劃只有沒藏訛龐與沒藏氏以及寧令哥三人知道。顛倒黑白,沒藏無法辨解。

    又說沒藏陰謀已久,尋找一個與寧令哥很相似的人,元宵節其晚,沒藏將寧令哥喊去,然後拘押。再派假冒的寧令哥行刺元昊。這也是為什麼寧令哥進入離宮一句話也沒有說,同時一兵卒未帶的原因。想一想,這麼大膽的野心計劃,寧令哥不是小孩子,難道不找幾個心腹商議?就這樣糊里糊塗地行刺父親,還是一國之君?

    當天寧令哥準備殺死父親,又是緊張又是憤怒,當然一句話未說。這反而成了顛倒黑白的佐證。是有許多人看到寧令哥,但天下相像的人不是沒有。

    寧令哥不是沒有後援,他的後援是國相沒藏,在沒藏配合下,將元昊灌得半醉,所以做孤膽英雄,刺殺父親。然而沒藏敢將真相說出來嗎?並且宴間沒藏再三敬酒,本就是用意不詭,不說諸人想不起來,一說,總有聰明人會浮想翩翩。

    這是替寧令哥清白註解的。

    但寧令哥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下面便將「真相」揭開。本來沒藏訛龐讓手下親信沒藏篌、沒藏墩布(沒藏派出兩個護送寧令哥的親信)將假冒太子殺死掩埋,再將真太子擊殺。但沒藏篌二人突然幡悟,想到大王生前對他們的信任,將假太子殺死,丟於賀蘭山畔,又將真太子營救出來。

    看到這裡,寧令哥問:「可沒有假太子啊。」

    滿篇是謊言,也能讓人相信,可最少得有一些證據。

    衛貼答道:「殿下,當時我聽得不太清楚不敢通知殿下,況且國相之權利,屬下也害怕。

    寧令哥點頭,現在他完全相信了衛貼事情發生才相信的,若是沒有發生,即便此人通知自己,自己多半不會相信,相反為聰悅沒藏訛龐這個傢伙,會將衛貼交出沒藏。

    「殿下,屬下也在想辦法化解。沒有好辦法,於是想出這個笨拙的方法先行找了一個與殿下外形頗相似的人將他關押昨晚已經將他殺死,棄於賀蘭山下。」

    「這個方法用得好,」寧令哥大喜過望。沒藏不好,自己也說不過去,以子弒父,支持的百姓未必會有很多。但這個謊言,將自己罪名就遮掩過去。

    又往下看去,沒藏訛龐為什麼這麼做呢?沒藏篌說出「真相」諒柞非是元昊親生兒子,而是沒藏訛龐與沒藏氏兄妹**的結果。元昊原來不知道,後來看他的相貌產生一些懷疑。正是沒藏訛龐執政,元昊沒有動,屢次試探,沒藏訛龐心中害怕,想出這個辦法。這才是元昊臨終前寧肯不傳子,也傳給侄子格寧令的原因。

    實際上就是沒有這說詞,大家只要懷疑沒藏了,就能明白沒藏的用心,元昊寵的不是沒藏氏,那只是一次家花沒有野花香的結晶,偷吃一回,使沒藏氏生下諒柞的。

    太子又是野利氏的兒子,一旦元昊死了,無論從那一條,沒藏兄妹皆沒有好下場。

    但不說,而是直指諒柞非是元昊子。,無論是元昊指定的格寧令,還是寧令哥,都有著李繼遷的血統。只要有了這個血統,管什麼陰謀詭計,只要國家太平無事,各部族就會繼續擁戴支持。若是沒有這個血統,問題就嚴重了。而且元昊確實是下詔傳位於格寧令,諒柞雖小,但相貌文靜,不是很像元昊。

    繼續說下去,可是沒藏野心勃勃,將軍政大權一起掌控在手中,自己只好逃難,請諸族族長幫助自己,為國家剷除這個叛賊。

    一口氣看完,說道:「好啊,張貼出去。」

    「殿下,昨天夜裡我乘興慶府到處混亂之際,已經張貼了幾十張。」

    沒有衛貼說得那麼容易,昨天上半夜興慶府城中到處在搜捕,一直折騰到下半夜才安定。另外在城內外早安排好其他人手,悄悄張貼了幾十張,在嚴密監控下,一百張都沒有貼到。然後潛回住所,將餘下的一些燒燬。

    早上老百姓一起起來,看到這個榜文,不是所有人皆是沒藏的親信,以前元昊活著,沒藏只敢做一些小動作,不敢收買太多的親信,不然元昊聽聞,必對沒藏不利。

    一起觀看,直到沒藏的親信聽聞後,到處將這些榜文收繳。可這時已經有許多人看到,不敢公開議論,流言蜚語是免不了的。而沒藏的屬下到處收繳,反而讓一些人更加懷疑。

    「好,好,你做得好,一旦我成功,必以你為首相。」

    「殿下不敢,屬下只是報答大殿下的恩惠。」

    「真乃義士,如今怎麼辦?」

    「看,屬下會看有多少人支持你,若支持你的人多,我會將你平安送去,讓殿下張舉義旗,剷除奸賊。」

    別當真。

    但寧令哥就當真了。

    「會等多久?」

    「殿下,不能急,外面沒藏派了上萬鐵騎在搜捕殿下,有可能會進行很長時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衛貼在安撫寧令哥,外面卻亂了套。

    沒藏不顧沒有梳洗,衝了出去,命人去賀蘭山尋找那具屍體。可是為時已晚,那具屍體已經讓遊牧的百姓發現,上報了官員,官員過來察看,果然與寧令哥很相似。

    這個就是一個問題了,按照沒藏的說法,寧令哥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孤身一人深入離宮,行刺父親,說明寧令哥的莽撞。但現在這具死屍怎麼解釋?也是寧令哥準備的嗎?天下相像的人有之,但好找到麼?

    看著這具死屍,沒藏說道:「他就是寧令哥,這是有人陷害我,昨天晚上將寧令哥殺死,嫁禍於我,想引發大夏的混亂。」

    太子死了,不管真假。

    只要寧令哥一死能繼承西夏帝位的只有諒詐一人。西夏許多人也不希望西夏二主在天,產生分裂。

    繼續準備諒柞dengji大禮,而且加快了婁伐。

    但第二天,城內城外又出現一些榜文說沒藏胡說八道,寧令哥胸中有兩堆胸毛,那具死屍上有沒有?長胸毛的人多,西夏人衣著簡單,確實有許多人看到寧令哥長著胸毛。昨天那具死屍赤身**,人們根本就沒有看到有胸毛。當時沒有人在意,可榜文一出,所有看到死屍的人一起想起來。

    沒藏狂怒喝道「這是契丹人的詭計……

    不說宋朝宋朝懦弱說不過去,只能說是契丹。

    可是許多人產生懷疑,就算是契丹吧,這是暴起發難的,契丹人難道未卜先知,難掐會算,算到元宵節晚上會出事?

    如果有這個本事,何至於河曲大敗?

    實際發生的一切沒藏訛龐與他妹妹也解釋不清楚,不可能是宋朝與契丹的,真正知道計劃的只有自己兩人。為什麼太子會逃出去倒有可能像榜文上所寫的沒藏篌二人背叛。但這具死屍從何而來的,難道有人在提前做準備?這個人是誰,張貼榜文的人是誰?於是下令搜城,幾乎挖泥三尺。真要挖泥三尺,又將人找到了,關健不可能。誰會想到有人在那個大水缸下面挖了一個密室,即便將水缸挪開,上面還有泥巳,難道真一塊塊地面挖開?

    一面大肆搜查,乘機將一些對沒藏不滿的大臣關押。沒有辦法解釋,只能粗暴的動用國家機器,將政敵強行剷除。但這樣一來,怎能不引起西夏的混亂?

    而且沒藏兄妹想來想去,有可能是自己身邊的人,不然不可能知道動向,這分明是提前就在謀劃準備,想要對付自己。於是對身邊重要親信,只要手中有力量的人,一個個暗中排除清查。

    若是連親信也要懷疑,也要清查,會產生什麼樣的動盪?

    消息到了宋朝京城。

    鄭朗與趙禎正在觀看大比,臨近最後兩天。

    趙禎興致勃勃地說:「鄭卿,這個方法好,能否推廣於全軍?」

    也看出它的實用性。

    鄭朗搖頭,說道:「不大可能,用意雖好,多了一項支出,到了下面,又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可能訓練沒有進行,反倒成全了一些人的貪墨。」

    趙禎啞然。

    「不過可以詔書推廣一部分,讓兵士利用閒餘之功,製作一些木質武器對抗,或利用一些破爛衣帛做成這些片碟進行箭弩射擊訓練,可能製作一些稻草人,訓練騎兵一邊騎馬一部射殺。能成更好,不需國家錢帛,不能成,比如原前沒有出現這種訓練方法。」

    「唉。」趙禎歎了一口氣。

    鄭朗繼續說道:「所以臣一直認為改革很難進行,上面用意雖佳,到下面未必實現廟堂的用意,反容易被下面官吏利用,成為新的苛民條令。故我朝自立國以來,多次頒發一些法令,想改善百姓的生活,卻沒有實現,反而造成苛政的名目越來越多。國家弊端已多,不變不行,可必須如履薄冰,戰戰說說,謀劃周全才可以施法,施法後,必須進行一些微調,使之不能走向相反的方向,一直等它穩定後,才能真正成為良法。」

    「鄭卿之言,中朕之心。」趙禎歎息道。經過慶歷新政的折騰,他害怕了,若不是鄭朗,什麼改革,他也不想做,只想進行一步步微調,使國家慢點死亡。

    就在這時,西夏的消息傳到尊師。

    不尊慢,沒藏成了驚引之鳥,全國戒嚴,但針對的對象是政敵動態,殺解決不了問題的,只能殺一部公能殺的,不可能殺全部,有的他殺都不敢殺。還有就是尋找寧令哥。是沒有可能,若是可能他也能學習朱棣,來一個鄭和下西洋。而且他形勢比朱棣更惡劣,朱棣好歹是皇家正宗血脈,朱允妝百姓多以為死於皇宮大火中。

    現在因為兩封榜文,百姓不但知道正宗的太子未死,甚至都懷疑他的侄子諒柞是不是元昊的親生骨**得很苦逼,可是對私鹽他沒有阻止,這是貧瘡西夏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對私鹽販子也進行搜查,可沒有禁止私鹽流向宋朝。於是藉著販賣私鹽的機會,密探返回宋朝,用急信將消息送到京師。

    官吏看著鄭朗親啟,急件四個朱紅大字,不敢怠慢,送到了南郊大比場中。

    鄭朗拆開,看了看遞給了趙禎,說道:「陛下,大喜。」

    趙禎一看,可不是大喜麼,這個討厭的傢伙終於死了,還死得很慘,居然是親生兒子割了鼻子,受重傷痛疼一天一夜才死的。失態地說:「死得好啊。」

    差一點手舞足蹈。

    估計若是契丹那邊聽到這個消息,遼興宗也會如此,吐蕃那邊差不多,確廝愣同樣會很高興。

    陳執中狐疑地看著這對君臣,趙禎沒敢將信給他看,有的很機密,而且他也不敢輕視了,這一支特務營真的很管用,居然在那短短一剎那間,真的將西夏太子從沒藏訛龐手中搶了下耗

    草草地說:「西夏那邊傳來的情報,西夏太子於元宵節時,刺殺其父,割其鼻,流血一天不止而死,其太子現在下落不明。」

    「恭賀陛下」,響起一片叫好聲。這是外敵,宋朝一個強大的敵人,誰不高興。

    侍御史何郯奏道:「陛下,以子弒父,以臣弒君,即便是外敵,雖對我宋有利,也不當雀躍之。」

    全部冷場。

    鄭朗同樣傻眼。

    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翻白眼。

    趙禎大半天說道:「何卿之奏乃佳言也。」

    是啊,終是不好的事,不能學習,用在敵人身上笑,用在自己身上就會哭了。但內心控制不了喜悅,看著場中比試的兵士們說道:「藍元震,你回去從內藏庫取美酒千壇,供大比三軍暢飲。」

    「喏。」

    何郯還想勸說,鄭朗在一旁說道:「雖此類事不值得鼓勵,然因此人,我朝軍馬死傷不少於十幾萬之巨,國庫用費幾達一億多貫,以至民不聊生。此人死,陛下豈能不樂。不是樂其死法,而是樂其死。」

    寧令哥殺死元昊做法是不對的,可元昊死了,皇上能不高興麼?這二者終有些區別。何郯於是不再言。趙禎沒有心思坐下去繼續觀看,特務們手中還有一個奇貨呢。說道:「回宮,鄭卿,你進宮。」

    「喏。」

    返回城中,鄭朗進入皇宮。

    趙禎說道:「鄭卿,那個太子怎麼辦?用什麼方法,將他送到我朝?」

    不大好弄啊,他不出面,沒藏就會一天天的搜查下去,不能一直將他關在那個地下室裡,那樣也失去作用。

    鄭朗說道:「陛下,不妥。此人不能送到我朝。」

    趙禎不解了,不送到宋朝,難道扶持他組織軍隊反抗沒藏兄妹,那個太子也沒那能力與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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