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五百八十五章 兒戲
    不能怪趙禎,起禎心中最佳人選還是鄭朗,鄭朗不願意來東府,只好退而其次,他心中次之的人選是夏球,可反對的聲音太重,於是讓陳執中主之,夏球輔之,本來不錯的,哪裡想到發生這樣的後果。現在擇人,擇誰?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好。

    這次長會不果而散。

    天降下一場雪,不是很大,酥酥的落下,終是冷下來,沒有立即融化,月兒帶著鄭蘋鄭航在外面堆著雪人。鄭濡鄭晏兩個雙胞胎很苦逼,雖不是親生的兒子,但是男孩,崔嫻從嚴要求。不過讓她很失望,資質與四兒環兒一個樣,很平庸。越平庸,越從嚴要求。兩個小傢伙只好一天到晚埋在書堆裡,有時候鄭朗看不下去,勸,反而遭到崔嫻四兒環兒一起反對。

    鄭朗無輒了,得,看樣子從大食商人哪裡弄一些上等的玻璃出來,替兩個雙胞胎準備兩副近視眼鏡吧。不對,還得多準備一點,再準備一個視力表,現在沒有近視,但是早晚的事。

    崔嫻看著月兒,說道:「年輕真好啊。」

    「你也不老。」

    「妾早晚要老的。」

    「什麼叫相濡以沫嗎?」

    「官人,妾嫁給了你,好開心。」

    「現在不後悔了吧?」

    崔嫻掐鄭朗的腰,正在笑鬧,在樞密院守值的一個小吏匆匆忙忙跑到鄭家,見到鄭朗說道:「鄭相公,大事不好了。」

    宋朝又一場鬧劇發生。

    鬧事的是一個大兵,叫王則。本來是涿州人,正好遇到一場災荒,那時候也沒有用工代賑這一回事,雖然朝廷再廂軍代賑,可兵士已經太雍腫,災害又多,不可能一一將災民收納。老母親一看沒有辦法,流淚對兒子說道:「兒啊,你逃荒吧。」

    逃荒本來也是對的,不逃荒不能坐以待斃,可是母親慈兒心切,就用一根針在他後背上刺了一個福字為記號,以便將來相認,順便也是一個祝福。就是這個福字,引來一場天大的麻煩。

    應當來說,這個王則很聰明的,從涿州流浪到貝州,因其乖巧,自賣給一戶人家牧羊。賣了幾個錢不清楚,但從此生活有了著落。而且因為其乖巧,這家主人還時常給他看一些書。但與歐陽修不同,歐陽修自幼看的便是儒家書籍,天份又更高,所以高中進士,這戶主家喜歡釋教,王則看到的多是佛經。

    還沒有關係,後來進入軍中,因為其機靈,不但進入正規的宣毅軍,還擔任了小校。在宋朝做了正規的禁兵很是幸福了,再做了小校,生活可比一般的土地主。

    因為他做小校,巳結的人多起來,正好看到他後面的那個模糊的福字,又看到王則喜歡看佛經,於是有兵士吹捧他這個福字是天生的。一開始王則要面子,但吹到後面,連他自己也難以分辨真假。終於他動了邪心。

    想滿足他的邪心,僅是這個佛字還是不行的,他又看到兵士多不識字,想到一個辦法,將以前看的諸佛經篡改一番,胡編了《五龍經》與《滴淚經》。

    簡直MT

    要知道何謂經,必須是佛祖本人著作,或者記錄幾個佛祖的言論才能稱為經,那怕是其他著名子弟,僅能稱為論等等。自古以為,中國諸多佛教子弟,僅出了一本壇經,其他的皆是論、律、觀、錄,連唐僧撰寫的都不敢稱為經。

    但老百姓不懂啊,乖乖,都能寫佛經,了不得啊。又有那個福,是佛祖轉世,下凡來解救蒼生的。從軍營蔓延,到貝州百姓,再到河北許多地方,從兵士再到百姓,無數人爭相信之。

    信徒不知凡幾,有可能達到幾萬,十幾萬,二十幾萬之巨。不反不行了,這麼大規模,朝廷早聞要聽聞的。換誰做皇帝,也不可能讓他這個佛祖坐鎮貝州,將信徒蔓延至全國。

    這就是這次偉大起義的真相。

    既然要謀反,得謀劃一番,將手下幾個重要的心腹一起喊來商議,並且其中幾個心腹更讓人無語,乃是州吏,居然也相信之,其中有貝州兩個重要的州吏張戀與卜吉。

    大家一起坐下來,王則說道:「諸位,趙氏江山昏庸無能,擊敗西夏,居然還向西夏人割地賠款,佛祖昨夜有法旨,讓我們取代宋朝,建立佛國,普度眾生。」

    說著,拿出他早偽造好的圖讖。

    王則不反不行了,可張巒幾人就沒有想過,既然宋朝能擊敗西夏,他們又有什麼資格造反,擊敗整個宋朝上百萬軍隊?但沒事,如來佛保佑,個個刀槍不入,一起附和。

    接下來更兒戲,也不能刀槍不入,還得有計策,有什麼計策呢,明年正旦舉國狂歡,出其不意謀反,先將澶州黃河浮橋搗毀,這樣京城三十萬軍隊就不得過黃河,從容先拿下河北。

    這算什麼主意?

    一座浮橋催毀,難道就不能渡河而北?況且何必要動用京城三十幾萬大軍,河北駐紮了多少軍隊?

    王則有一手下叫潘方淨的,聽到王則這些話,感覺不對勁了,何謂佛法,宣揚平靜和善的宗教,何謂佛祖,普渡眾生。從來沒有聽過那個佛祖做過造反起義的勾當。俺信仰你,是指望你保佑俺,不是帶俺去造反的。

    不行,得找活路,回到家中寫了封告密的信,懷揣著書信,跑向大名府,不遠,貝州就在大名府東北兩百來里處。此時大名府有一個大人物坐鎮,皇上的老師,前任首相賈昌朝。而且賈昌朝兼任河北安撫使之職,這也是賈昌朝管轄內的事務。

    他是王則的親信,知道王則手下有多少信徒,向其他人報案不能處理,只能找賈昌朝報案。一路飛奔,心中害怕到了極點,在懷中放著一把刀,手悄悄隔著衣服握著刀柄,一刻不敢放下,省怕王則發覺,派信徒追來將自己殺死。

    來到大名府,到了賈昌朝家門口,一顆心才定下來,此時他全身發冷,讓汗水將內衣全部打濕。定了定心神,對門房說道:「請轉告你們家相公,貝州有妖教想要聚眾謀反,這是我寫的書信。」

    後來叫邪教,宋朝叫妖教,一個性質。

    門房聽到有人要謀反,不敢怠慢,連忙將信轉給賈昌朝。若是別人,那怕是夏妹在此也會慎重地將潘方淨喊進來你雖進了妖教現在告發,迷途知返,將功折罪,恕你無罪,然後再問這個教什麼情況,好做處理。賈昌朝一看信,卻怒火沖天,朝廷養你們這些兵士容易嗎居然信妖教,想謀反,不問青紅皂白將潘方淨斬殺。

    潘方淨臨死前大喊了一聲:「冤。」

    真是死不瞑目,早知如此,不如索性跟王則一道謀反,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一路防範,怕王則派人追趕他,前來通風報信,卻沒有想到落得這個下場。

    王則像兒戲,賈昌朝連兒戲都不如,既然謀反,派人下去查吧。若是真的,再派兩個小吏將王則抓起來。小吏還沒有出發,大名府也有信徒啊,朝廷要對佛祖不利,通風報信去。

    王則一聽不好,也不用等明年,得立即起事吧。時間很巧,正好遇到冬至日,在宋朝冬至很隆重的,在京城皇帝親率百官拜祭天地神靈。全國各大城市也有類似的活動。

    但也未必,於是派人出去打聽一下,情況很好,知州張得一沒有脫俗,也帶著官員家屬拜謁天慶觀,出了城。此時貝州城沒有作主的官員,王則對張巒說道:「走,去庫房取兵器。」

    就是打劫州庫,將兵器取出來,武裝信徒。轟,一大群信徒湧向庫房,不但有百姓,要命的還有一些全副武裝的兵士,看到如此,幾個看守庫房的士兵撥腿就逃。與勇氣無關,這麼多人,一人上來一拳,也會將自己這幾人活活打死。看到如此輕鬆地取到武器,信徒們皆山呼萬歲,認為是王則顯靈才有的結果。王則看了看民情奮發,說道:「跟我去天慶宮口……」

    僅獲得武器還是不夠的,得將貝州大小官員一鍋端了。張得一正率領著群官祈求上蒼保佑明年風調雨順,能讓貝州百姓有一個好日子過。做夢沒有想到貝州老百姓正準備來幹掉他。

    正在拜神,屬下氣喘吁吁地過來稟報,說道:「知州,不好啦,城中有人謀反。」

    「謀反?」張得一哆嗦,還不大相信,雖說今年年光不大好,可朝廷也盡了力,自己也盡了力,不斷地組織災民做工,到現在僅餓死幾個人,在這個年光裡,容易麼?對得起老百姓啊,為什麼要謀反?

    遲疑間,王則越來越近,張得一拿來梯子,登上天慶宮的牆頂上,看著遠處,不知道多少人,有百姓,有兵士,手中都拿著武器,氣勢洶洶地撲來。不相信也不行,逃吧。匆匆忙忙的,逃到保驍捷營。同時派人向大名府求救。

    退到軍營裡,可來的人太多,密密麻麻的,前仆後繼,並且保捷營裡就有信徒,還在內鬥,根本組織不起來反抗。讓王則手下將軍營門燒掉,轟,一下子密密麻麻的信徒們闖進軍營,將張得一活捉。

    貝州城其他地方還有兵士,因為其地理位置重要,通向大名府的咽喉要衝,駐紮十七營兵士,以過裁減後,還保留了十五營兵士。聽到有亂賊謀反,貝州官員自始至終表現很勇敢,只是事起倉促,一個個沒有秩序,形成了亂戰。先是兵馬都監田斌率領部分沒有投教的兵士鎮壓教徒,在貝州各個巷子裡混戰。

    人太多了,幾乎三分之一貝州百姓都成了信徒,這才是人民的戰爭,沒有辦法打,手下越來越少,有的兵士看到不妙,也山呼教主萬歲,投降過去。田斌無奈,只好負傷殺出重圍,逃出貝州城。

    提點刑獄田京、任黃裳做得更冷靜一點,沒有反抗,也沒有辦法反抗,整個城內百姓全部瘋狂起來,但城門被王則手下控制,只好帶著官印,連家人都不顧,用繩子放下城牆,逃出貝州城,退保相對比較安靜的南關,不讓叛亂規模擴大。這樣做很有作用的,事後王則多少因為這個原因,只據貝州,沒有波連到其他地區。

    另一個官員沒有逃掉,通叛董元亨,軍資庫的鑰匙就歸他保管。董元亨從天慶觀倉促的逃回公廳,兩眼茫然,不知道怎麼辦。王則見大局已定,也想到了他,是想到他身上的那把鑰匙。派心腹赦用帶著一批人翻過牆頭闖入大廳。看到這些人佩刀著甲,董元亨手下皆潰。赦用喝道:「董元亨,大王派我來拿軍資庫的鑰匙。」

    董元亨拍案大罵:「大王誰也,妖賊乃敢弄兵乎!殺死我可以,想要鑰匙不可能。」

    面對這樣的官員,郝用也不得不敬重,軟語道:「大王已得到貝州,庫帑當為大王所有也,你就不用反抗了。」

    董元亨就是不給,一邊大罵。赦用沉不住氣,用刀將董元亨斬死,從他身上取來鑰匙。

    既然王則佛法廣大,難道非要鑰匙才開打開倉庫?這個簡單的問題,居然沒有一人去想。再出獄囚,因為司理參軍王樊執法森嚴,獄囚害怕,竄奪之下,王則聽從這些獄囚之言,將其殺害。節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齊開、主簿王瀆也因不降,而被殺死。

    貝州得手,王則行為變得很古怪,事起突然,他的信徒又多,就勢多拿下幾個地盤哉,豈不普渡更多眾生。但他沒有,僭號為東平郡王,以張巒為宰相小吉為樞密使,建立國號為安陽。但還沒有接下來的更兒戲,派張戀下去拿來貝州城的地圖,一樓為一州,比如張三家賣豬肉的鋪子,就是太平州,李四家賣魚的小樓,就是杭州。建立了三百多個州府,得設知州知府,以其徒為知州,但官職還沒有足數,又設總管,一天之內,一千多個四品以上的大員就授出去。

    編製建齊,建立軍隊,貝州百姓年十二以上者,七十以下者,皆刺其面,書義軍破趙得勝六個大字,旗號就以名佛祖為旗號,這個旗是如來佛祖的,那個旗是彌勒佛祖的。

    一時間,貝州上空,來了幾百個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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