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五百三十五章 索字
    “必須是兩倍,”鄭朗很鄭重地說。

    屋內諸人茫然不解,鄭朗不得不將子路受牛的故事與原理講給他們聽。

    便是鄭氏選種法。

    美洲太遙遠,即便能得到,也要注意種子的進化與改良。原先想利用官府的力量進行協管,使民間的種子售價有序,但因為有賈昌朝卡住了。要麼不推廣,要麼推廣不得營利。說了一大堆道理。

    這人並不是歐陽修所想的那樣,僅是同進士出身,即便同進士,也沒有多少簡單的,一個國家幾年一次科舉,中了多少同進士?相反,他在經義上頗有造詣,是一個大學問家。

    宋朝不象唐朝古板,許多思想觀念十分開放,但理解能力肯定與後世不能相比的。想扭轉這個思想觀念,鄭朗必須與賈昌朝進行長辨。這也不怕,關健他在丁憂,按照古禮,連國事都不得參與,況且辨解。因此不辨,直接去做,從去年就開始做,他未出面,而是讓樊家出面的,組織一些善戶。不可能全部是善戶,但京城裡有不少大戶,多做行善積德之舉。

    大約十幾戶人家,都是錢多得數不過來的大戶。最少的一戶,也有十萬貫以上的財產。讓這些人家拿出幾千貫做善事,根本就不在乎。於是十幾戶人家暗中組織起來,僅是第一批資金就准備了十萬貫。先是自河北河東河南山東購買了一些耕地。都是在封閉的山谷裡,但不是在那種深山的山谷,鄭朗要的不是培育適合深山種植的莊稼。

    都是在一些平原地帶的土山土丘邊上,地也不多,十一片地方,計七千余畝。想多也多不出來,因為地形拘束了。太小,這些人在京城管理不值,太大了,根本就沒有。在若大的北方僅找出這點面積的地方。不問價錢,將這些地買下來。然後通過鄭朗與樊月兒的傳達,又參照一些古代農業書籍,派專人學習。再陸續派人在農村用單株選種法,選出最好的種子,包括豆類、瓜果、蔬菜、水稻、大麥、小麥、高梁,依然當成主食的菱白,還有從西域與江准帶來的棉花種籽,自從去年秋天就進行試種。

    方法還是長江那處沙洲的方法,一到收成來臨,繼續挑選最好的單株,保證最好的種子留作來年耕種,稍差的種子當成普通的收成,其他種子當成種子向百姓銷售。有的時間很長,而且方法很新穎,包括果樹的嫁接,皆是在試驗當中,天知道那一年才得成功。

    有的有了參考物,比如棉花,不能急,得有十年以上時間的進化,有的會立即看到成果,比如麥類與豆類。

    至於種植方法,更是不計成本,甚至有人用營養缽種小麥,鄭朗一聽汗了,但也沒反對,要求的不是計較成本與人工,或者畝產,而是單株種子的進化。反正這些人也不在乎錢,由他們折騰。

    下面在折騰,賈昌朝無奈,這是人家的地,那怕在開封城最繁華的地方,開拓一片廣大的土地種青菜蘿卜,只要不犯法,能管得著嗎?難道派城管去強拆。即便有城管,在宋朝也不敢那樣囂張。

    再過幾個月,夏收來臨,鄭朗刻意關照,這一去,便是一年時間,不是鬧著玩的,這是未來的樣板。必須得賺一點錢,最少能保住本,否則不會有更多的人學習。

    想要整個國家都有優良的種子,七千畝地遠遠不夠的,最少得有七十萬畝地,才能滿足整個北方種子的需求。

    而這十幾戶人家,則起著開路先鋒的作用。

    他們是不在乎錢,一錢砸幾千貫下去,權當少去樊樓吃幾頓酒,最少與自己或多或少攀上一些交情,但其他人呢?

    道理一剖析,一起點頭。

    鄭朗走出,樊月兒迎過來,其他人一看樊月兒,知趣地在裡面喝茶聊天,沒有一個出來

    樊月兒說道:“相公,保重。”

    “無妨,其實我也想去契丹看一看。”

    “相公,你膽子大,不好。”

    “你不懂的,”鄭朗說道。史書說幽雲十六州,是指幽州(今北京)、順州(今北京順義)、儒州(今北京延慶)、檀州(今北京密雲)、薊州(今天津薊縣)、涿州(今河北涿州)、瀛州(今河北河間)、莫州(今河北任丘北)、新【展翅更新組】州(今河北涿鹿)、妁州(今河北懷來)、武州(今河北宣化)、蔚州(今河北蔚縣)、應州(今山西應縣)、寰州(今山西朔州東)、朔州(今山西朔州)、雲州(今山西大同)。僅有一小部分被柴榮收復,控制在宋朝境內,絕大部分被契丹控制。

    再說通俗一點,便是秦漢長城以南遼宋交界區域,包括三關與瀛州的宋朝河北地盤,以及契丹的南京道,與西京道大部。也是契丹重要的耕作地區,多是漢人居住。

    所以趙匡義收復北漢後,躍馬北上,以為大軍一發,幽雲十六州指日可得,沒有想到在幽州城下,遭到強烈的反抗,其中又以漢人為主。趙匡義傻了眼。

    鄭朗知道這是契丹同化成功的表現。不但契丹境內漢人,包括契丹自初創之始,就受著唐朝影響,對漢文化不排斥,雖創造了契丹文字,可境內漢字還是主流,連科舉都多用漢字,宋朝的書籍也是書市場上最主要的書籍。漢人生活在其境,沒有感到什麼不便。

    但宋朝還是最富的國家,有許多細節上的原因,鄭朗沒有想通。所以得去看一看。親自感受一下,諸多問題出在哪兒。幽雲十六州收回來,以宋朝的財力,長城一修,便能將游牧民族龐大的沖擊力抵消一半。若是開放的北宋能保持一個四百年五百年,商業會發展到什麼地步?科技文化會進步到什麼地步?簡直讓人不能想像。

    未對樊月兒說。然後憐惜地看著她:“也正好,明年回來,我的丁憂期差不多也要結束,就能將你迎進門。”

    樊月兒點頭,心裡卻在說,三娘,四娘,你們兩位老人家身體一定要健健康康,最少到明年秋後平平安安。

    鄭朗又被詔到皇宮。

    趙禎將手中的中庸放下來,說道:“改了許多。”

    “是,陛下,臣以前也犯了一個錯誤,粗暴的將陰陽對錯區別開來,其實大多數對錯難以認清,比如楊炎兩稅法,為我朝所用,當進執行時,卻被罵作誤國殃民之策。商鞍改革,使秦朝強大,可因為是法家,時至今天,仍然為諸多儒家全部抹黑。桑弘羊權宜之計,使漢武解燃眉之急,功勞很大,卻為後世嘲笑。所以臣這次修中庸,加了一個一進去,陰陽仁義禮儀皆是一個整體,偏於陰,及時調於陽,使之陰陽平衡。中庸是平衡之道,是治理之道,找中間的平衡點,平衡點便是三,陰陽是二,是為了治而區分。但作為事物的核心與原理,依然還是一個整體而又復雜的一。”

    對趙禎來說,這些先前的理論,未免有些復雜。

    只聽出一點,因為事物都有好的一面,壞的一面,人亦是如此,那麼爭執會有,激烈的爭執便會少,便會形成一種溫和的治世觀與處世觀。

    微笑地說:“似乎是你的道……”

    想鄭朗多激烈,大約很難。

    “你丹丹去了樊家?”

    “民以食為天,臣不能再等下去,所以授使這十幾善戶先做做,避開朝堂的爭執。”

    “也罷。此去契丹務必要小心。”

    “臣做了一些布置,大約明年四五月份便能回來,順便看一看契丹的情況。”

    趙禎理解他這一句話。眼中出現一絲向往,隨即黯然。

    太難了,想收復幽雲十六州,就得要解決西夏,想一想西夏的力量,數次大敗後,依然取得對契丹的大捷,那能小視?難怪以前鄭朗兩次出兵西夏,皆是一進即收,絕不做任何長時間的逗留。但臣子有雄心壯志總是好事,徐徐說道:“鄭卿,契丹可以從長計議,可你自己得小心。”

    “陛下,恕臣斗膽一言,臣什麼時候回來,請陛下勿得洩露。”

    “你多心了。”

    “陛下,雖說疑人不用,可臣孤身在契丹,不得不小心,請陛下恩准。”

    “唉,”趙禎歎了一口氣,看來鄭朗與賈昌朝恐怕難以共事一朝。

    鄭朗又說道:“利益相關也。陛下,你智慧似海,可能一眼看出誰人有何才干,將來如何?”

    “不能。”

    “石介與孫復便是如此,孔直溫落第後對朝廷一直心懷不軌,仍其他人也不知。他是書生文士,故孫復與石介偶爾與他有書信往來。幸得呂居簡(呂蒙正的兒子)及時獲知,將其誅死。朝廷於是坐孫復於孔直溫和詩,貶為虔州監稅。此舉非為錯處也。況且去年三月,陛下欲清除朋黨之患,歐陽修仍上長諫,為朋黨辨護,陛下心中難免會戚戚不安。然夏竦恨君子黨,石介雖死,仍妄言說,介其實沒有死,其人逃到契丹,誘使契丹入謀起兵,富弼為內應。龔鼎臣與充州知州杜衍力保,賈昌朝仍不信,先是羈管介妻子於它州,然後掘石介棺。死人為大,石介雖戾氣深重,也是一番好心,替朝廷做了一些實事。然入土都不得安,妻子兒女枉遭牢獄之苦。又是歐陽修一案,尹洙一案,隨後多次欲誣杜富二人,意欲再度使其入牢獄,受對質公堂之侮辱。陛下矯枉之,是好事,也是必須做的,否則朋黨一開,國家不寧。然矯枉過正,過陰。時至今天,各種誣告並不比君子黨少,而且不是文章之爭,多開牢獄之門,不僅是武將,波及到士大夫。臣怎能不擔心?”

    用事實說話。

    這些手段遠比君子黨所做的更過份。

    說不結黨,實際賈昌朝也在隱隱結黨。

    但未多說,賈昌朝能力有限,即便時光大好,他也沒有能力組織起龐大的黨羽。而且做得太過份,引起上下警覺,更不易結黨。

    說賈昌朝的為人,再隱隱指仕路,自己以後重用,賈昌朝怎麼辦?

    趙禎頭痛的揉腦袋。

    “陛下,或者陛下可以當群臣言,待臣回來之日,以樞密使相待。”

    樞密使便是西府首相,但權利遠不及東府首相,甚至僅與參知政事相仿佛。至於真正的首相神馬,不能再提,省得賈昌朝心中不平衡。趙禎想了一會兒,說道:“准。”

    趙禎將曾公亮寫的奏折拿出來:“鄭卿,可想好了?”

    “沒有,每一舉事關重大,須順勢而行,眼前不急,必須使政事穩住,國泰民安,徐而試之。況且每一舉牽涉到許多人的利益,臣不敢大意之。”

    “也是啊,國家需要和平安定。”趙禎歎了一口氣,話音一轉,說道:“朕喊你前來,還有一事想要央請。”

    “陛下,臣那敢。”

    “念奴她要學字,可那種字朕寫不出來,你再指點一番。”

    鄭朗聽到這兩個字,有點怕。

    “念奴她還小,你往日瀟灑,不必太拘於俗禮。”趙社呵呵一笑,一個小孩子,你怕什麼。他也想看一看,上次鄭朗授字,他在邊上觀看,頗有所得,至少比所謂的鄭氏書體易學。而且富貴又柔和,讓他很欣賞。

    “殿下漸長,臣還要避諱的……不過陛下命臣,臣敢不受命。”鄭朗無奈地說。

    一會兒小公主被帶了過來,十分文靜,並不象史書上所說的小魔女,進來後欠身施了一個大禮。還小,不過稍稍開始懂事。鄭朗想到一個問題,有人說趙禎為了政治不顧女兒的幸福。至於嗎?李用和的兒子,與政治有什麼關聯?只不過趙禎慈悲舅家的命運。李用和那個兒子李緯倒底是什麼德性,將這個安靜美麗的小公主逼得瘋魔?等從契丹回來,想辦法見上一見。

    鄭朗說道:“殿下,你先寫幾個字。”

    趙念奴開始寫字。

    鄭朗認真的看,不可能寫出趙孟順書體那種神味,但能授其相仿佛。

    無人能授其書體,只靠鄭朗遞進來的一些仿趙體字揣測,趙念奴寫得並不象,但字寫得也算工整。

    鄭朗接過筆,一一指正。

    男女有別,特別是這個悲催的時代,特別是宋朝。

    唐朝以肥腴為美,宋朝則以瘦與苗條為美,人要比黃花瘦,才是美人的最佳境界。所以看女子之美,不在乎胸部大小,屁股大小,而在乎苗條。發展到最後,越苗條越好,那麼什麼樣的女子才瘦小呢?於是一起去尋找蘿莉去了。恐怕趙禎都有這種畸形的愛好。聽說宮裡的張妹妹為了省肥,不敢吃東西。結果身體營養不良,過早去世。但怎麼辦呢?一胖,皇帝便不會再喜歡。

    所以鄭朗一本正經,正襟危坐,比老夫子還象老夫子。

    趙禎也站在邊上看,過了一會兒大約是站累了,跑到邊上端坐喝茶,趙念奴閃著大眼睛,忽然小聲地問:“鄭相公,你真的是我守護騎士嗎?”

    鄭朗一哆嗦,看著小蘿莉眼中好奇的眼神,不知道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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