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四百五十七章 天長之戰(上)
    鄭朗問了一句:「孫沔可如孫拚?」

    吏才與德操,另外一個孫更差。

    鄭朗又說道:「夏公,當學呂公。」

    「呂公年老病重……」夏竦含蓄地回答一句。

    「君臣做宰輔,須有宰輔之量。」

    「我不是想做宰輔,陛下讓臣去嶺南,臣都甘死不辭,主要我不想別人往我身上潑污。」

    談到這裡,已經談不攏了,鄭朗也不想多說,不要說夏竦,君子黨掛著君子的名義,自己又能勸動那一個人?於是不去管,但在晚上寫了一封長信,寫給司馬光的。

    記得後世有一句話,中國知識分子,教授與政治流氓只是一水之隔。雖重,頗有幾份道理,北宋前後有兩大政治流氓,前面是歐陽修,後面是司馬光。兩人在文學上皆有巨大的建樹作用。

    有人不明白續資與資治通鑒區別在哪裡。文字功力,通鑒文字流暢。敘述能力,通鑒主次分明。真實度,通鑒忠於史實,敢言,續資治通鑒隨意篡改,比如范仲淹為朝廷形勢所逼,進諫賣官,續為「君子諱」是不會記載進去的,類似的事倒有很多。可以說作為史書,資治通鑒的價值還在史記之上。但到司馬光做的時候,連夏蛛都比不上。

    司馬光才是宋朝最大的政治流氓。

    不是蔡京,蔡京一直就是小人,頂多掛一個新黨的皮,從來沒有將君子這一頭號往自己身上加冠。

    第二便是歐陽修,他危害不及司馬光,可同樣是文壇宗師,但正因為他的戾氣深重,不識大體,在政壇上胡說八道,上竄下跳,不僅壞了范仲淹的慶歷新政,後面還搞出了許多是非。這個人也是一個文學上的巨人,政治上的小丑。

    自己影響不了歐陽修,只能寫信給司馬光,再三說了一些政局的形勢,各人的得失長短,讓司馬光看,去想,以免走向歐陽修的老路子。

    這封信很長,幾達萬言,鄭朗花了近三個時辰,寫到半夜,才將它寫完。第二天派人送給司馬光,讓他引以為鑒,然後匆匆離開亳州。時間拖不起,還有一大堆事務,隨後的數起農民起義,以及與西夏人的議和。

    向宿州衝去,下令揚州知府率領部分軍隊北上,傅永吉率軍南下,一南一北夾擊,將王倫的起義軍逼向天長。

    自己率領騎軍匆匆南下,經宿州到泗州,來到天長將軍隊駐紮。

    然後打開各地情報到覽。

    相比於北方的大旱,過了淮河,旱情幾乎沒有什麼影響,夏收比較順利的收上來,秋收未到,可是糧食長勢很旺盛。天長屬於揚州管轄,此時受許元命令,正在準備籌集大批糧食北上。但因為受到王倫影響,人心惶恐不安,徵糧事宜有些延誤。但已有大批糧食經漕船順著大運河北上,向京師運送。這是一個比較好的消息,這次因為自己,撥出的款子很多,再加上朝廷本來的夏稅,其中包括糧食,最少能調一千多萬石糧食送到北方去。時間有些慢,江南糧食也不是無底洞,就是有錢有人有船,也未必能立即將這麼多糧食湊齊,必須要等到秋後,糧食才能逐一籌集。並且朝廷籌糧,波及到了糧價,部分地區糧價開始小幅度的上揚。

    這樣的大災害面前,弊端肯定是有的,不過關健還是糧食。只要能調動一千幾百萬石糧食,整個北方今年將會無憂矣。要麼就是下面的官吏做得不好,那只能危害局部地區,不會妨礙整個國家的運行。

    將這些情報放在一邊,又看敵人的動向。

    傅永吉帶的兵不多,只有兩營軍隊,且編製不齊,多是部卒,所以一直吊在後面,不敢正面作鋒。王倫也不敢調過頭將這支宋軍吃下,他手中的人更少。

    揚州官員接到鄭朗命令後,同樣不敢怠慢,撥出三營指揮,一千餘人,徐徐逼向高郵,可是行軍速度很慢,自保意味很濃厚。也怕王倫從包圍圈中殺出,正好揚州一半兵力調向北方,城中駐守的兵力比較空虛,怕王倫殺進揚州城中。但起到一些作用,在兩軍大張旗鼓下,王倫在高郵坐不住,放棄了大魚大肉,美酒美妓的生活,將軍隊拉出來,向西越過五蕩十二湖,向白馬塘進發。

    鄭朗又下了一條命令,讓傅永吉與揚州的官軍繼續尾隨,戰爭爆發後,協助自己對起義軍實施抓捕。

    只要打敗了王倫,比較容易辦。

    王倫手下多是貧苦百姓,這是值得同情的地方,但還要加冠一詞,多是亡命百姓。起義之初是值得同情的,可是一個月以來,壞的帶累好的,一路燒殺搶掠,使無數百姓慘死於他們兵器之下,也有一些清白的黃花閨女被他們糟蹋。這一點也是後世磚家多不記載的。起義之初頗讓人值得同情,但在這時,他們個個都是該死的人。

    雖是亡命之徒,可形同謀反,少數人看到形勢不妙,偷偷溜掉了。於是王倫想出一個主意,在他們臉上刺了「天降聖捷指揮」六個大字。就像後來水滸傳中王倫的主意一樣,想上水泊梁山,先殺一個人,無論這個人是好是壞,先背上人命官司,這樣就不擔心重新投誠官府,用這個投名狀使部眾團結一致。

    刺字是一個性質,有了這六個大字,到哪裡都是王倫的義軍,想叛逃都沒辦法逃走。被王倫這一逼,逼上絕路,作戰更勇敢。但只要擊敗他們,抓捕也容易,並且自高郵向西大片區域都是坦蕩的平原,要麼就是一些湖蕩,這一條對鄭朗手下不利,但王倫手下部屬同樣多是北方人,也不利。再說,抓捕不是鄭朗的事務,交給了地方軍隊實執抓捕,這些湖蕩子反過來成了官軍的保護符。

    然後等待。

    王倫率領兩百餘人一路向西緩進,一路就像蝗蟲一樣,使許多百姓殘遭殺害。

    開始鄭朗是同情的,但接到一條條人命慘遭殺害的消息後,終於這份同情被滿腔怒火替代。

    然後沒有動,而是坐看著這群人向高郵軍與天長交際的白馬塘進發。

    義軍漸漸臨近,鄭朗這才從縣城動身,拉著天長知縣江奎一道騎馬向南出發。江奎騎術不精,但慢行能騎穩馬,比步行快,騎了近百里路,離揚州大儀鎮不遠,這裡便是鄭朗即將選作交戰的主戰場。

    鄭朗認真的觀察著地形。

    也不算太理想,陸續有一些小河,向東會入大運河,有的小河並且很深。農業灌溉系統比較發達,這導致產生大量灌溉的溝渠塘泊。有的地方地形低窪,儘管馬能在上面跑,也能種莊稼,可低窪處有許多積澱的淤泥,沒過一半馬腿,妨礙了戰馬奔跑的速度。

    也有好的地方,總體地形平坦開闊,除了莊稼與村莊樹木外,一望無際。其實地形更好是在淮陽軍與宿遷,水田少,地勢更平坦,要麼就是低矮的桑麻田,更適合騎軍奔馳。但那樣奸滅了這支義軍,後面的舉措卻沒有說服力。於是才選擇到了天長交戰。

    另外略有些土坡,土坡處地勢就比較高亢,多是桑麻田與旱地,相對而言,也比向東與向南大量的圩田有利於騎兵的施展。轉了轉,將實地地形對照著天長縣衙內不規則的地圖,比較一番。江知縣說道:「鄭相公,要早日將這些盜賊平定啊。」

    天長是江北,沒有南方溫暖,多是種植單季稻,這個影響不大,但也種植了少量雙季稻,聽聞王倫起義軍前來,南方各村莊百姓全部逃亡,也不顧收稻穀了,然而有少數早稻沒有來得及收割,一起倒在田中。不僅如此,不割起來,晚稻也種不下去。

    江奎不是一個好官,與鄭朗岳父崔有節一樣,是一個混資歷的宋朝官員,但為官不惡。看到這大片大片的早稻馬上就要爛在田中,心中也是火急火燎。

    「江知縣,你不用急,不日盜匪便會抵達天長,便是剿滅的時候。我在拖,也是不得己,往東去,臨近大運河,又有五蕩十二湖,地勢低窪,我手下士兵又少,不利於騎兵作戰,不得不將他們放到天長來決戰。」

    江奎氣憤不能言,心中卻在想到,你可是一個堂堂的宰相,就是出行,也不會只帶兩百人。怎麼就帶了兩百來人剿匪?若是帶了一千兩千人,何至於要等待時機,將戰火蔓延到我們天長縣?

    敢怒不敢言,兩人級別相差太遠。

    兩人回去,可計劃也略略出現一些差池。

    王倫本身是一個低級武將,級別不高,若是指使等官職,拿著高薪厚祿,也不會窮極到極點想要謀反。之所以成事,完全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攏的人少,但都是亡命之徒勞,一個個窮凶極惡,不要命,就像水泊梁山那群英雄好漢一樣,一不要命,二個個有一身好武藝,所以兩百來人橫掃無敵。

    說軍事指揮能力,王倫更是差勁到極點。往南逃有什麼作用?南方沒有受災害影響,附從者不多,遲早會被滅亡。相反,倒是後來的張海眼光更長遠一點,將郭邈山、黨君子、范三等義軍攏在一起,一度聲勢浩大。若是王倫向西或者向北,借助山東複雜的各個山脈,以及災民,說不定還能多堅持一段時間。一逃向南方,注定是覆滅的命運。

    這也是鄭朗沒有高估他的原因。

    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否則也不會將軍隊領到這裡,逍遙快活。

    聽到鄭朗親自率軍前來,王倫心中很害怕,這個人是讓西夏元昊屢次吃弊的人物,民間裡有各種奇怪的傳聞,他心中很害怕。不過聽聞鄭朗只帶了兩百來人過來,一顆心才稍稍安定下來,人不多,不用怕。可多少有些忌憚,將手下的一群兄弟集中起來商議,說道:「我們不能向和州進發,而是去滁州。」

    「為什麼到滁州?」

    「滁州多山,宋朝派了小相公前來,率領的是二百餘騎兵,在平原上交戰對我們不利,只有進入山區,我們才可以進退自如。」

    對此,大家一起茫然,因為以前沒有與騎兵作戰的經驗,於是同意。

    王倫又說道:「但從白馬塘進入滁州山區還有一百多里的道路,我們必須放下輻重,輕裝前進,連夜前進,這樣天明時,我們最少能抵達滁州境內,等消息反饋到那個小相公耳朵裡,即便是騎兵,沿途多溝渠,影響他們追趕速度,那麼我們就可以從容進入山區。」

    「那吃的怎麼辦?」

    「滁州多有糧田,大戶人家,只要進入滁州地界,還愁什麼供給?」義軍不做了,要去做小大王。

    其他人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商議後,燒掉鍛重,但帶了許多錢帛,這個萬萬不能燒的,藉著夜色掩護,一路向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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