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四百三十八章 眼睛
    狄青一針見血說道:「反心不改!」

    為什麼兒子都做了,還要保留這個祖宗,不是非要這個兀祖,而是要保留一份獨立的心。這是西夏人的國主尊號,一旦改變,西夏便會進一步失去凝聚力。

    鄭朗度猜龐籍的心思,有可能龐籍也知道此事,但議和之舉是他首開先河,怕以後會有人用此做文章,所以說了一句,凡名稱禮數求丐之物,當力加裁損,必不得己則稍許之,若所求不違,恐豺狼之心,不易滿足。

    為以後開脫責任,埋下線頭。

    這也是私心的表現,所以他才被元昊遙控,居然讓西夏掌握了談判的節奏感。如果不是梁適監督,此次龐籍表現會更差。

    對此,鄭朗沒有太過關注,他也不想插足,龐籍有可能比韓琦更難纏,隨他去。又問道:「狄將軍,為什麼李元昊這次連兒子也要做了。」

    狄青大樂,想了想說道:「恐怕契丹使者去年出使,言語不遜,元昊很擔心契丹,再加上新近慘敗,明知我朝想要議和,也主動做出一些讓步,好緩過氣來,防止契丹。」

    「中的,狄將軍,我這裡還對你說一句話,宋朝祖宗家法,是重文黜武,無論武將立再大的功勞,也不予重用,以防五代十國之亂也。若是以後發生什麼,你當學曹彬,放開心懷,低調做人。官職做得高,未必是好事,同樣也是一種責任。」

    「屬下當記住相公的話。」狄青答了一句。

    「我再問你一句,為什麼我知道西夏困於契丹,一直沒有上書。」

    「這個槲狄青這一次真有些茫然了。

    「無他,我刻意讓元昊鬆一鬆,好有信心與契丹一戰。有時候捨與得概念很模糊的,往往捨便是得,得便是捨。二者隨時能轉換。所以必須往後想一想。」

    「鄭相公才是高瞻遠矚。」

    「那敢當啊」,鄭朗看著遠處白雪皚皚的群山說道。也不能全部怪龐籍,這個人軍事觀念保守,但是一個能臣。只能怪宋朝養成的畸形祖宗家法,其實根本不是什麼祖宗家法,而是大多數怯戰文臣編造的產物。大多數人都想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龐籍想上位,只好順應這種潮流。如果君臣不會這麼怯弱,龐籍又會怎麼做?

    想到這裡,又說道:「朝廷準備議罷減天下賦役,如何看?」

    「不妥。」

    「西北戰已三年多時間,天下重賦稅,百姓苦之,有此詔書下達,民心會稍稍鬆懈,天下逐安,為何不妥?」

    「雖好,若戰必須準備財帛,此詔一下,雖民心稍安,起的作用不大,但夏賊必知道我朝議和已決,談判時必然強硬『如果提的要求太過無理,反而和不成,戰不能,朝廷會十分尷尬。」

    「所以我過來與你商議一件事,如果我們再度兵出婁移口,會不會使元昊倒向契丹?」

    「鄭相公,是想佔據賞移口?」

    「不是,它在兜嶺北側,不利於我朝防守,奪此關容易守此關難,我只是想震懾一下。」

    狄青沉思,過了好一會兒說:「鄭相公,我也難預料,想請教相公,若是我們三度出兵賞移口,朝廷會不會改變議和的主意?」

    「不會,這是大勢所趨,即便陛下想要戰,都阻止不子這個大勢。」

    「陛下都阻止不了?」

    鄭朗呵呵一樂,說:「陛下是君,是父,但也要聽從大臣與子民的聲音,否則怎能做好天子?」

    「那麼屬下斗膽說一句,應當出兵,朝中大臣表現太過怯弱,現在將士不知,若是知道真相,同樣會影響士氣。並且做得好,我感到對談判也有幫助。」

    「好,我們就出兵賞移口。」

    兵貴神速,反正冰雪沒有融化,開工不起來,於是鄭朗與狄青迅速糾集沒煙前峽到蕭關一帶駐紮的兩萬多宋軍,迅速撲到賞移口。兩戰將西夏人打怕了,防止宋朝再度入侵西夏,元昊在賞移口駐紮了三千軍隊。可聽聞宋朝大軍再度前來,還沒到蕭關,三千將士就開始崩潰,紛紛逃向後方。鄭朗與狄青得到一個空關。

    沒有北上,但將關牆拆毀,諸房屋一把火燒掉,又擄掠兩千多百姓,返了回去。

    元昊此時正在與龐籍遙控著鬥智鬥法,聽到這個消息,嚇得一哆嗦。不敢與鄭朗講道理,這個主不好惑,咱捏軟的吃,派人前去延州,問龐籍,你我兩國議和,為什麼貴國要出軍賞移口?

    龐籍聽了很不樂意,你好個鄭行知,想壞我的事兒?一邊安撫西夏使者,一邊派人帶信給鄭朗,信上說,鄭行知,你也是一個識大體的人。西夏貧寒,得之無益,如今兩國正在議和,只要西夏不背叛朝廷,為何不讓我們平安議和?難道你看不到老百姓在幾年戰爭壓迫下,負擔有多重嗎?

    鄭朗迅速回了一封信。

    以前李元昊一邊與范仲淹議和,一邊發動了好水川戰役,為什麼我們宋朝不能這麼做?難道我們宋朝只能等著挨打的命運?這都是什麼理兒?

    醇之看到百姓因為戰爭疾苦,想議和,是發自好心,但即便議和,也要有禮有節,我縱觀你在延州的表現,試問你的節在哪裡?

    龐籍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好上奏朝廷,不能讓鄭朗在涇原路蠻幹,否則議和必不成功。

    咱不招你,自有朝堂上諸位大佬來壓制你。

    他與鄭朗是一個心態,都不想主動招惹對方,但也不會害怕對方。

    朝廷很快下敕書,詢問鄭朗原因。鄭朗也毫不客氣地作書回答,朝廷諸舉太過偏軟,好戰戰必會因為窮兵黜武,導致民不聊生。軟弱者同樣因為懦弱,而被別國滅亡。我也不想繼續交戰下去,可朝廷這種做法讓我十分不解,讓將士十分不解,究竟誰是戰勝國?

    戰爭戰的便是士氣,朝廷這個態度,讓將士能有什麼士氣。議和可以,請別要當真,西夏人是養不飽的狼,一旦緩過氣來,必然還會入侵我朝。不要多,只要有二三十年時光恢復,西夏養足元氣,定會重新侵犯我朝。那時候我還未老,若沒有此事發生,請將臣的眼睛釘在京城門外。

    這裡用了一個典故,伍子胥勸夫差暫時不要攻打齊國,而是先滅去越國,以除心頭之患,夫差不聽,伍子胥知吳必為越國所滅,托子於齊國以避禍,於是被伯顫誣陷,被逼自殺。在死之前,對鄰人說了一句,我死後,將我的眼睛挖出來懸掛於吳京東門上,以看越**隊入城滅吳。死後僅十年,吳被越國消滅。

    一份奏折遞到京城後,幾乎所有大臣鴉雀無聲。

    讓鄭朗的眼睛嚇著。

    但這一次北上,雖沒有多少收穫,卻很振奮士氣的。三入賞移口,這座關卡乃是西夏葫蘆川道兜嶺上的重關,宋軍要破便破,證明形勢已經完全顛倒過來。

    宋軍三奪賞移口,如屢平地,消息傳出,西夏境內人心更加搖動。

    元昊窮蹙,將親信大臣喊來商議,楊守素說道:「陛下,勿要擔心,此人已經承諾宋朝,一旦涇原路諸寨堡修建完畢,他將回京赴職。雖貴為參知政事,可不是首相,我在宋朝京城滯留過一段時間,宋朝東西兩府主要首相乃是呂夷簡與晏殊,都是貪生怕死懦弱之輩。可這兩人資歷深厚,非是現在此子能掰動的。那麼南方便不會再有警情。」

    元昊悶哼一聲,一提起涇原路這些諸寨,同樣像一根根刺紮在他心頭。問了一句:「如何讓他在這幾月時間內不在生事?」

    「陛下,要麼再讓臣去一趟渭州進行勸說。」

    「此子智謀深遠,恐非你所能勸動的」,元昊不相信地說。這時他讓鄭朗打得沒有脾氣了,否則一定會痛斥,朕不是去年讓你去了渭州嗎,可你換來什麼結果?

    「無妨,但陛下准許臣帶一人過去。」

    「高政。」

    「就是那個自幼與此子結仇的人?」

    「就是他。」

    「好,就讓你將他帶過去」,元昊輕描淡寫地說。反正是一個廢物,留之何益。

    楊守素將高政押著,前往渭州。一路經過,心中驚戰,特別是那種層層聯防設置,幾乎每一片區域都獨立開來,像這樣,以後再來侵犯涇原路,軍隊也不要攻打渭州,開到沒煙前峽,兵鋒就被困住。忽然想明白了,為什麼去年宋朝不這樣做,正是為了誘使西夏將軍隊帶入涇原,好從容殲滅的。想到這裡,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冷戰。心中默念,有此子在宋朝,西夏還有希望嗎?

    此時已經二月,冰雪大多融化,地面上出現一層淺綠,十分可愛,楊守素也沒有這個心情觀賞,萬分感慨地來到渭州。忐忑不安地呆在驛站裡,等候鄭朗召見。

    鄭朗沒有為難他,聽到稟報後,讓衙役將他帶到州衙,只是見面後譏諷一句:「楊守素,你又來啦。」

    楊守素不知道怎麼回答。

    「看來你做了羌人的狗,做得蠻舒服的,所以才為昊賊疲於奔命。」鄭們又譏諷了一句。

    楊守素老臉一紅,說道:「鄭學士,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是來談正事的,並且為君帶來一個禮物。」

    說著讓護衛將高政推上來。

    高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命。

    鄭朗走過去,說道:「少年之事,我只是一個孩子,昔日韓信胯下受辱,後來發達也沒有報復。我不及韓信肚量,但我又為什麼向你報復?值不值得?」

    「鄭學士,小的後悔了,請學士放過我。」

    「若是以前,我或可放過你,可你投奔西夏,做了漢奸,我最痛恨的便是你這些漢奸,怎能放過你。來人啦,將他推出去斬了。」

    「不可,鄭學士,你可知道你在杭州時,是什麼人冒充你筆跡,將一些犯人釋放的嗎?」楊守素勸道。

    「過去已經過去,何須過問。將他推出去。」

    尹洙在邊上也不解,暗中拉了一下鄭朗的衣袖,低聲說道:「行知,當年公案,至今並未註銷,不如問清楚再斬不遲。」

    鄭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師魯兄,有時候難得糊塗便是一種精明。」

    不能問,一問會一團糟。因此鄭朗本來是準備將他棒殺的,也就是用杖活活打死,轉念一想,立即推翻,迅速將此人殺了,一了百了。

    衙役將高衙內推出去斬首示眾,鄭朗聽著外面喊叫聲停下來,又對楊守素說道:「你奉你主之命,想請我同意兩國議和。不難,我可以同意,但這個高政,在我去太平州時就沒有將他當作一回事。所求甚大,所付甚小,我不會同意。除非你主還交給我一個人,我才會默認你辯西夏與我朝議和。」

    「誰?」

    「張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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