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鬥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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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隻逆著江水而上,發出一陣陣水花聲,百姓歡呼聲更大起來。(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有的百姓還刻意在江、寧下船問過,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景民圩?又不是很遠,況且鬧哄到這地步,回答聽說了。圩內生活如何,又帶著艷羨的語氣說,眼下全是五等戶,但要不了幾年會全成三等戶。

    不容易,除了賣蠶繭交商稅外,其他的漁澤桑麻稅務全部免去,但加了丁稅,實際納稅接近十分之二。

    是鄭朗在此,換作其他官員,圩內百姓如此富裕,會攤派其他的雜稅上去,必然會超過二成。家中吃的喝的,還有災年,大汛期不會破圩,可內澇必然有的。

    能餘下三成就不錯了。

    現在計的是稻穀,非是米,也就是一年平均下來可供支配也不過四十緡錢。剩下要看各人的神通廣大,有人會藉機一躍而成三等戶,但大多數人還是四等戶,一輩子都是四等戶,甚至有可能發生一些不好的事,依然還是五等戶。

    但是災民不知,消息很快在船上傳開,一個個恨不能馬上飛到太平州,得了地,開始耕耘,明年有收穫。然後一家人過上快樂生活了。不是他們想得天真,是原來各個官吏就這麼蠱惑他們的。

    宋庠擔心地說:「子明賢弟,一旦真相傳出,我擔心有民變發生。」

    賈昌朝同樣很擔心,太平州與朝廷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扯皮,可自己這一行人不能扯皮。

    回頭看了一下衣衫襤褸的百姓,道:「聽說鄭知州心腸慈善,希望他看到這些災民可憐的樣子,能發發善心。」

    蔡襄搖頭,只要朝廷不給支援,鄭家子不可能發善心的,是三萬多張嘴吃飯,不是三百幾十張嘴,一天吃掉多少糧食。他現在心思很單純,豈止是吃飯這麼簡單,安排得不好,鄭朗的事情就來了。

    不但要供他們吃飯,還要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否則會有許多人找他的麻煩。

    船隻進了港,蔡襄眼尖,看著岸邊說道:「有官員出來迎接。」

    宋庠與賈昌朝走出來,看著岸上,相視搖了一下頭,苦笑。是有官員迎接,只看到兩三名官員帶著三四名衙役,無精打采地看著這邊,一看這架勢,賈昌朝隨著對士兵下了命令,讓災民不能下船,聽候安排。

    陸續地將船隻泊好,一百多艘的船一字拉開,浩浩蕩蕩,引來無數百姓觀看。可是蔡襄在這些百姓眼中看到了怒意,絕非歡迎的態度。

    硬著頭皮下船,趙通判帶著幾名官吏迎上來,相互行禮,宋庠問:「鄭知州呢?」

    「他去察看六圩去了。」

    「六圩?」

    「就是冬天即將修建的六圩,不得不察啊……」趙通判又說了去年祐民圩暗潭的事,又道:「還要留下水道洩洪,湖泊蓄水,每一尺圩堤都猶關百年大計,不得不慎重。」

    說了大半天,宋庠聽得頭痛,直接問:「鄭知州如何處理災民?」

    別跟我講圩,我來不是為了圩,而是為了將災民安排下去,其他的與我無關。全文字無廣告

    「宋制誥,請跟我來,」趙通判對宋庠不敢怠慢的,宋庠非是外制(他官加知制誥者亦起草詔令,稱為外制),而是以翰林學士帶知制誥,一個很有實權的官職。

    對其他兩位,也不敢怠慢,賈昌朝是崇政殿說書,就是給皇帝做老師的,蔡襄為知諫院,可他才二十三歲,前程會有多遠大。

    將他們引到府衙,相互坐下,趙通判讓人衙役抱來一大疊卷宗,打開總本,遞到三人手中說道:「你們看一看,太平州財政有多緊張?我與鄭知州以及許多官吏的薪酬,一直拖了好幾月未敢發,一點一滴的節約用度,以便冬天築圩。就是這樣,有可能還差三四萬緡錢的缺口。」

    這份卷宗做成表格,看得很清楚,三人都是有才學的人,看後不能語。

    蔡襄猶豫一下說道:「你們太平州還是要需要勞力,六圩一旦開起來,能安排無數人家耕種。」

    「蔡知諫,哪裡有無數人家,六圩規模除兩圩略大外,其他四圩規模皆不及去年兩圩,然而鄭知州答應了百姓,還有近五千戶百姓耕地沒有安置。等到他們安置下來,所剩也無幾。休說七千戶災民,七百戶災民也安排不了。」

    去年用耕地換取百姓的積極性,已經公開,蔡襄沒有質問,一轉話題,問道:「這幾千戶百姓遷移過去所留下的余田也能安排一些。」

    無奈,只好一點點的擠,不然幾萬災民呆在船上像什麼?看樣子,有可能太平州不會提供糧食。難道讓他們活活餓死?

    「蔡知諫,你是台臣,應當清楚,民有財不一,若是均分財富,矛盾自然減少,可行不行?誰敢去做?同樣的付出勞力,分得同樣的田地,能不能將他們原有田產收繳?這麼大的變動,幾乎讓整個太平州換了天地,所有人的矛盾需要,都要逐一考慮,僥倖前一段時間做得很好。雖緊一緊,冬天六圩一出,太平州所有百姓好日子就有了。」

    「六圩一出,百姓遷居,原有田地怎麼處理?」

    「讓他們自行安排,或租或賣。」

    「勞力何出?」

    「也讓他們自行安排,從外地請來浮客做佃戶,州衙與各縣不問。但是蔡知諫,你們想讓這些災民做佃戶,倒是解決辦法之一,大約能安排五六千戶人家,剩下的我們州里再想一想辦法,災民就處理下去。可此事也是開了先河,我們州里不會參與。」

    敢不敢?

    只要蔡襄你做了,雖你是台臣,可台臣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鄭知州是何意?」

    「沒有其他選擇,一是將災民送回去,他繼續治理太平州。一是將災民留下,他辭職罷官,不但鄭知州,我們也要辭職回家,強行塞幾萬災民進來,非得出大事,於其出事,不如在出事之前,得一個好名聲致仕。」

    三人沉默不語。

    趙通判又說道:「三位遠道而來,鄭知州為三位安排好住所,就住在他的府上。」

    宋庠剛想拒絕,事態惡劣如此,住什麼住啊?賈昌朝突然向他擠了一下眼睛。

    於是說:「恭敬不如從命。」

    趙通判將三人帶到鄭府,不是很遠,一會兒就到了,門房將門打開,裡面走出來一些人,好奇地看著他們,包括鄭朗的四個學生,六個小婢,施從光夫婦與他的兩個大小姨子,大戲啊,留下來看熱鬧了。鄭狀元單挑數百京中大佬,誰勝誰負?能不好奇?還有呂三叔子,做保衛的王家兄弟。

    賈昌朝奇怪地問道:「某不是聽說鄭知州幾個娘娘也來到太平州了嗎?」

    你看圩可以,不可能將你幾個娘娘帶著跑。

    宋庠與蔡襄才恍然大悟,原來賈昌朝打的是這個主意。聽說這幾個娘娘心特好,只要帶她們看一看災民,以鄭朗的孝敬,為母親一逼,只能低頭,大家好坐下來商議。

    呂三叔在邊上搖頭道:「幾個娘娘早讓崔小娘子帶到九華山拜佛去了。」

    蔡襄差一點昏倒。

    鄭朗,你太損了吧,一點後手也不留。

    宋庠氣憤地說:「趙通判,你立即派人將鄭知州請回來。」

    「宋制誥,恐怕難,三縣水澤湖泊有一萬餘頃,茫茫水波浩蕩無際,如何去尋找一個人?」

    「找不到也得找,不然幾萬災民出了任何差池,我們有責任,你們太平州也脫不了干係。」

    站在邊上看熱鬧的王安石忽然說道:「宋學士,錯也錯也,太平州未接受這群難民,有何干係?就是有干係,無非就是罷官,鄭大夫早對我們說過,這樣做官不如不做。可歎這句話居然出自宋學士之嘴。臨離開時,鄭大夫屢次對我們吩咐,三位當中,宋學士是一位忠厚長者,三元及第,當之無愧。才華德操,當為我們之師也。賈說書乃皇帝說書也,經學、音律與書道,皆為人中之雄。蔡知諫少成穩重,國家未來重器。三位若住下來,還讓我們向三位多多請教。可是宋學士一言,讓我很失望。」

    司馬光道:「王三郎勿得多言,但是宋學士,朝廷這樣做,讓人齒寒,你們看到的聽到的,只是一角,未來鄭大夫還有許多龐大的計劃安排,遠遠不是八圩。一旦成功,成為一個試點,可為我朝一項無可比擬的內政。然……現在隱隱毀於一旦。」

    「什麼計劃?」

    「甘蔗、草棉子。」

    「這有什麼?」

    王安石與司馬光大笑,呂公著搖頭。

    蔡襄看著呂公著問:「呂三郎,有什麼不同?」

    無論是王安石,或者司馬光,三個大臣都有些畏懼,這兩個小傢伙太饒舌頭了。還是呂夷簡這個兒子好,於是蔡襄詢問呂公著。

    「我聽得不大清楚,只知道鄭大夫說過一句話,若此事成,可能為國家一年帶來幾百萬緡甚至一千萬緡錢的稅務所得,其他的不知。」

    「是錢,還是緡哪?」

    「是緡。」

    三人一起茫然,扭頭問趙通判:「趙通判,你可知?」

    「我也知道,不但是這兩樣,還有其他一些計劃,有的可行,有的不可行,鄭知州自己也沒有考慮好細節,但與我說過,說一旦成,也能為太平州一年增加幾萬緡的稅收。」

    賈昌朝問:「怎麼你們說法不一樣?」

    司馬光鄭重道:「何謂試點,一州能得多少收益?所以鄭大夫屢次說試點,一旦試點成功,諸州推廣,才會有顯著收益。以前鄭大夫對陛下說過,開源與節流,此乃才是真正的開源。太平州所做的事,僅是鄭大夫未來所有計劃中的一角,還有其他更大的安排,皆沒有想好。但只出了這一點功績,朝廷居然貪其功。又因為君子不黨,鄭知州在朝中無人聲援,恐怕未來更難。宋學士,你是忠厚長者,為國家請進一言。」

    宋庠不能作聲,就算我進言,你們有什麼計劃,有什麼安排,說甘蔗,草棉子,都是什麼啊。

    再說你們連開八圩,一座新城生生變了出來,什麼這點功績?難不成你想讓整個宋朝來個翻天覆地的大改造?

    也沒有心思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與賈昌朝對視一眼。

    賈昌朝眼睛盯著呂三叔,三人會意,先讓人將行李搬進來,再次吩咐船上的士兵安撫好災民,開始發呆了,感覺坐在鄭家子發明的那種新式火藥大包上,提心吊膽的,不知什麼時候會出事。賈昌朝將呂三叔悄悄拉到一邊,問:「呂三郎,你在鄭家這麼長時間,可知道鄭知州心中究竟是什麼想法?」

    呂三叔搖了下頭說:「自從事發後,鄭知州對我略有提防,連我家三郎君對我都有些不滿,我知道的不多。但朝廷這一安排,是打亂了鄭知州的許多計劃。他所作之事看似大,然而謹小慎微,凡舉事之前,必做精密的安排佈置,例如圈了兩圩,在京城就開始打算,到了太平州後,數月無人知道,一切佈置好後,才將真相揭開。並且朝廷也估高他的能力。」

    比如做生意,想變出一萬兩銀子,最少得有一定的本錢,能力小的要幾萬兩銀子本錢,能力大的有五千兩足矣。但不可能能用一兩銀子博到一萬兩銀子。

    不過呂三叔對鄭朗做法也不贊成,反應激烈了,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既然打算做出這些大功績的事,想別人不眼紅不可能。

    「沒有挽回餘地?」

    「有,朝廷資助一些錢帛,只要滿足鄭知州需求,大約災民就能安排下去,已是一個奇跡。」呂三叔將奇跡重重地咬了一下。

    三萬多百姓,想每戶人家擁人良田五十畝,是不可能的,不能讓他們做佃農,還讓他們有一個比較美滿的生活,而不讓朝中言臣說話,換自家相公前來,也未必圓滿做到。

    「大約需要多少錢帛?」

    呂三叔搖了搖頭。

    三個人對視一眼,想鄭朗出現,不大可能,甚至他看都不會看災民一眼,只好寫奏折到京城,諸位大佬們,發發善心吧,熬一熬,哪裡都用去大量的錢帛,抽一些出來,大家皆大歡喜,不然準得出大事情。

    寫好奏折,用最快速度發向京城,還要找趙通判,得給一些糧食,不能真讓這些災民在船上活活餓死。

    三個大才子一邊走一邊跺腳,這趟差事太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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