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懸壁
    這應當是鄭朗第一次以主動的態度,也是最親暱的態度,對她們的。

    兩個小姑娘讓他吻得俏臉飛紅。

    放了下來,說道:「破了!」

    「破了什麼?」四兒迷糊勁又開始發作。

    江杏兒已經飛快的跑到書桌前,道:「好字,好字。」

    主體絕對保留了米體的風味,不過局部已經產生了細微的變化。比如略瘦,不是歐陽修書體的瘦,歐陽體的確不好學的,若沒有他的宗師風範,寫得不好則會窮險。

    只是稍瘦了一點點。

    但放在書體上,一點點也會產生影響。書體越瘦越險,也越勁。張旭與懷素的狂草對比就可以知道。真正用肥字寫出剛勁有力的大字,只有顏真卿才真正做到了。蘇東坡那不是剛勁,是天真,是率直。劉羅鍋的肉字更不能算。僥倖他們雖肥,沒有流於媚。一般人字體越肥也就越媚。

    顯然產生了這個變化,歐陽修、范仲淹與杜衍,或多或少對他有些影響,就是文彥博的直率無意,都給了他啟迪。

    於是做了一些調整,剛勁不是鄭朗所要想得到的。他的性格也剛不起來,吸納了一些二王的字意,而不僅於框架了,並且略融入董體與趙體的一些嫵媚進去,對這份瘦所帶來的剛勁進行衝擊。

    減少了刷字的「刷」的成份,依然保留著,但不多。加了一些陳道復、豐坊、邢侗、傅山、八大山人、石濤,甚至上可以追溯到孫過庭、張旭等的筆法進去,增加字的變化與韻味。甚至還可以看到黃慎等人以畫入書的線條痕跡。

    這是細分析的。

    但當時寫的時候,鄭朗也不知道用了吸納了那一家的書意,就是這麼去寫的!

    粗看,與原來的米體十分相似。

    細看不是,若原來是騎馬奔馳的貴公子,現在是一個充滿雅趣的儒者,在騎馬慢行,顧盼自若,充滿了情趣,一種書卷氣息,還有一種放達爛漫與自傲。不是貴公子,是一個充滿才氣散漫自傲的士大夫!這也是他為什麼以前那份格格不入,總讓他感到很重要的原因。

    僥倖,他抓住了。

    這個字才真正與鄭朗的個人十分的相似。

    同樣,這個字發自鄭朗的內心深處,字也充滿的靈氣,也就是鄭朗所說的靈魂。

    現在初寫,還有斧鑿的痕跡,一旦寫得多了,會逐漸離米體越行越遠,但那時,鄭朗的字也真正走向成為一家之路。

    宋伯聽說,也高興的跑過來,說了一句讓鄭朗不知如何作答的話:「真不容易,比女人生孩子還難。」

    前院迅速的得到了消息。嚴掌櫃腆著大肚子,興奮的跑進來,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的說:「恭喜啊,大郎。」

    喜悅勁比四兒都大。

    他是做生意的,想法有些遠,自己孫子等於是拜在鄭朗名下,就是不收,也沾了腥氣。若不悟出,也沒有關係,畢竟書法只是小道,許多人心中依然當它是寫作工具。不過悟不出,又弄出了這麼大動靜,未免不美。

    他識幾個字,對這其中的意義原本不大清楚,可自從鄭朗住進來後,所有客商皆在談論,其中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書生。結果讓這些人有些失望,幾乎看不到鄭朗出來。然而天天談論,卻讓嚴掌櫃知道這一悟,代表是何。就是小道,也十分不易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代表著此少年的才華。

    「嚴掌櫃,你來了正好。」

    「呃,我心中高興。」

    「不是這事,字我終於將它想通了,還要在京城呆上一段時間,可不會很長,」要去看一看繪畫,最想觀看的人不在京城,要麼在華山,要麼在終南山,不清楚,可有幾人還在京城中。不過只是看一看,並不像字那樣著急。順便聽一下一些大家的琴,交流一下。也不是側重點。還有找到石中正,斫一把琴帶回去。

    會呆一段時間,但頂多二十幾天,快十幾天,就要回鄭州了。可是這麼多天,嚴掌櫃真將他當作了貴賓,每天送來山珍海味的,自己不受,就往地上伏。怎麼辦?給錢又不收。雖然知道嚴掌櫃打了一些小算盤,但未來如何,自己也不敢確定。因此提前給予一份回報。

    「這麼快就回去啊?」

    「此次我出來時間最長,家中還有幾位娘娘呢,所以要回去了。不過還要住上一段時間。但給你孫子備了一份禮物。」

    「我不敢要。」

    「也不是其他的好物事,你進來一下,」將嚴掌櫃帶到房中,然後從字稿裡撿。這麼多天寫下來,字稿堆得就像小山一樣,有的寫得幾份成功,有的寫得很失敗。失敗的不要了,要四兒將它扔掉。但最少有三分之一,寫得還可,這些是送給嚴掌櫃的孫子的禮物。

    想讀書,最終目標是為了科舉。字只要寫得差不多即可,反正是糊名謄抄制。但無論科舉前或者科舉後,有一手能拿得出的字與普通的字,終歸是有區別的。

    這些字稿,可以說是他這兩個月來的心路里程碑。僅是上面臨摹的各家各派,最少就有一百家,雖不神似,也有幾份形似,有強烈的借鑒意義。

    「怎麼可以呢?外面都說大郎的字幾十文錢一個。」嚴掌櫃很老實的說道。

    「那是我敝帚自珍,字沒有向外流傳,物以稀為貴,一旦流傳得多,也就不稀罕了。況且這世間種種,都能用錢衡量的嗎?」

    「是,是。」

    嚴掌櫃小心的將字稿往外抱,然而剛一出院子,就被客人攔下來了。要觀看。嚴掌櫃爭得眼紅脖子粗也不行,我們只是看一看。聽到爭吵聲,鄭朗跑了出來,一個個要字。

    但對此鄭朗不喜。

    售字是沾了銅臭味,送字多少有些賣弄結交之嫌,何苦。想了一下道:「嚴掌櫃,我來。」

    從中挑出了一些典型的字,大約有一百多幅,說道:「你將它裱一裱,放在客堂牆壁上。」

    是繼續回報嚴掌櫃的,這麼多頓山珍海味吃下去,小四子身體都長得快起來,往客堂一掛,也是一件雅事,能替他招來生意。而且這些字都是獨成一體,對宋代書法變革也許能產生積極的意義。天下的人才不要太多,只是沒有好的指路人罷了!

    同時也是他的心路過程,進一步給更多人指導。

    要字免談,要看,這麼多字體,慢慢看去,也省得自己麻煩。

    人多,幫忙的人也多,不一會兒一百多幅書畫掛滿了若大的客堂四周牆壁。

    但鄭朗立即跑了。不知道是誰將消息傳出去的,從外面湧進來許多觀看的人。你們慢慢看吧,我還是閃。

    來到了後院,對四兒說道:「給我沏一杯茶。」

    現在他的字不能稱為家,還需要繼續熟練磨合圓融,可有了明確的方向,心中一口憋悶好久的郁氣也就散去,連腦袋都覺得很清爽乾淨。這才明白神清氣爽成語的真正含義。

    四兒高興的煮茶沏茶。

    江杏兒撒著嬌,道:「鄭郎,我還要看你的字。」

    「好,我再寫幾個給你看看。」

    自己領悟了,這個小書獃子還沒有領悟,繼續糾纏在二王與董趙體裡不能自撥。又看著自己的字,眼熱起來,學著寫,讓自己制止住了。不然更糟糕。

    一行漂亮有神的大字從筆尖流淌出來,江杏兒看得癡了,忽然倒在他懷中,媚聲道:「鄭郎,人家都說奴命好,現在奴才覺得奴好幸福。」

    「不是你命好,是你無賴,賴上我的。」

    「奴要賴你一輩子。」

    「一輩子……」

    「嗯,」說完了害羞的用頭鑽到鄭郎肩膀後面。

    不過鄭朗意思與她相左,此時忽然冒出幾個大舅哥的影子。

    書法不急了,確定了方向,可以慢慢寫。下面是選畫,還是選琴,不由沉思起來。這時候,鄭朗又想到了那個美艷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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