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鳴天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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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禎的聖旨,老百姓是這樣認為的,皇帝孝順。

    但不是這樣!

    就在鄭朗琴聲揚起的時候,一個人坐在窗下沉思。這個人就是范仲淹,孝期滿了後,因晏殊保舉,擔任了秘閣校理。

    聞聽這個消息,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在想這些年太后所做的某些事。

    先帝下葬沒有多永,第二年就將年號改天了天聖,天一拆,就成了二人,從今天起,這天下是二人主了,大家招子放亮一點,二主中誰才是主!

    隨著一系列的小動作就來了,將每年正月初八定為長寧節,慶祝儀制規格與皇帝的乾元節相當。過了四個月,又讓禮儀院特製了「大安輦」,護衛儀仗人員達到一千零八人,完全向皇帝看齊。

    到了天聖二年,真宗的謚號、皇太后與皇帝的尊號,要舉行冊命大禮。再次看齊,皇太號也用純金冊命。更離譜的是要在天安殿進行她的冊命禮,只有頂級大典才能使用天安殿,此舉說嚴重的話,完全可以視為逾禮篡位。王曾反對,爭執不下,最後各退讓一步,於文德殿受冊。

    天聖四年年底,皇上突然對群臣說,朕打算在明年元日朝會時先率領百官為皇太后祝壽,再去天安殿受賀。

    是不是皇帝的想法,不得而知,但范仲淹認定了是老太太唆使逼迫,皇上才這樣說的。

    按照規矩,還要推讓一二,老太太隨口說了聲不可。於是王曾借勢說道:「陛下以孝奉母儀,太后以謙全國體,請如太后令。」

    劉娥臉上的笑容立即凍僵了。

    其實都準備打劫兒子了,還裝什麼偉大的母親!范仲淹心中很不恥。

    劉娥只是嘿然。

    然而群臣退後,皇上出墨詔付中書(皇上寫的聖旨沒有經中書批准,稱之為墨詔,通過後才能稱為詔旨),強令諸宰相同意。為什麼皇上要這樣做,范仲淹甚至浮想到那一天在**裡,老太太一嘴噴著唾沫,一手拿著皮鞭子,一手拿著大蠟燭,對小皇上又打又罵,不停的滴著蠟油,暴力之下,小皇上不得不屈服。

    舉朝無奈。

    元旦之日,皇上穿著兗袍,沒戴兗冕(皇帝帽子),在文武百官與契丹使者面前,向劉娥行二拜之禮,跪獻兩杯酒,再由群臣的代表樞密使曹利用向太后上壽,這才戴上兗冕,前往天安殿接受百官的朝拜。

    這個上壽的儀式成了所有忠於王室大臣的噩夢!

    但並沒有完,接著一個小臣方仲弓的上書,讓老太太立七廟。

    所謂的七廟,即三昭三穆,加太祖之廟,只有皇帝才有資格這樣去做。當初武則天篡位之前,也只按諸侯禮立了五廟,最後才冊立七廟的。但劉娥還當真了,詢問諸臣。

    還好,這時候有魚頭宰相魯宗道,他只問了一句:「你如何處理陛下?」

    你要做皇帝了,那麼皇帝怎麼辦?是切來炒肉絲,還是割來水煮,或者直接來個大清蒸?

    僅此一問,太后退縮。她手中的權利,正是因為她是皇上的母親,並且連皇帝都不知道,僅是一個養母。一旦失去這了這份大義,後果她同樣預料不到,儘管她的智商有可能高達一百八十。

    接著去慈孝寺上香,劉娥又提出了讓自己大安輦走在皇帝玉輅之前。

    經過劉娥的加大,此時的大安輦與玉輅差不多大小了,又走在前面,御道又是那麼寬,老百姓如何分得清,那麼按照以前的慣例,是會向第一輦歡呼,還是向第二輦歡呼?

    老太太大安輦出來了,萬歲萬歲萬萬歲。真正玉輅出來,卻屁都不吭一聲。

    到時候皇帝怎麼辦?

    又是魯宗道,他說了一句:「婦人有三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歿從子。」

    鄭朗幾個媽媽就是這麼玩的,是沒有本事,否則鄭朗要天,她們都會想辦法將天摘下來。但這正是婦人的美德,更是孔夫子說的話。

    面對孔聖人說的話,劉娥無言以對,結果讓大安輦落在後面。

    但是敢於進諫的直臣,王曾罷了,魯宗道也死了。

    坐在窗前,夜風已冷!

    腦海裡閃過一幕幕先聖的名言,大義,忽然他坐直了腰,拿起筆在紙上飛快的寫著。

    冠蓋滿京華,無人敢直言,那就讓我來言吧!

    儘管他只是一個秘閣校理,秘閣是什麼所在,僅是崇文院替皇家收藏三館書籍真本與宮廷古畫墨跡的地方,況且上面還有直秘閣管轄,秘閣校理在高官雲集的京城,簡直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

    但他還是寫了。

    「……天子有事親之道,無為臣之禮,有南面之位,無北面之禮。若奉親於內,行家人禮可也。今顧與百官同列,虧君體,損主威,不可為後世法!……」

    皇上,你要孝敬你老媽,請回自己屋子去,辦公地點,不是內宅。更不要不顧我們做大臣的感受,也要一道陪你遭罪。你不像做一個皇帝的樣子,還要為你的子孫後代做一個榜樣!

    就包括幾年前,你下的什麼屁墨詔,強迫大家陪你元旦一道受罪,都是錯誤的!

    書上,晏殊嚇暈了。

    將范仲淹喊來,狼狽不堪地問道:「希文,你想害死我?你胡說亂說高興了,可想到事情的後果?」

    你不要命,可你是我保舉的,我還想要一條老命。

    晏殊不是壞人,也是一個愛才的人,後來名臣當中幾乎有三分之一,是他引薦或者保舉,或者是其他關係,慢慢走上政治舞台的。但他本人膽小怕事,惜命如金,卻讓許多清流大臣不恥。

    在范仲淹召回京城不久,他也被召回了京城。

    今天注定的結果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要的是官位,范仲淹要的是名節,往大裡說,是天地間那一股緲緲的正氣剛骨。

    冷冷道:「承你薦舉,每日怕不稱職,讓你難堪。今天居然以忠直得罪門下!」

    我小心的做事,怕污了你的名聲,可沒有想到,我居然以忠直,讓你不高興。估計還留了一份面子,否則也像管寧那樣,不好意思,晏大學士,咱從此以後割席吧。

    但書上,未報。

    范仲淹並沒有氣妥,前一次說得是含蓄了一點吧。好,這一次我來個鯨吞!

    又寫了一封奏折,皇太后,皇帝也二十歲了,你老人家好退位了,將親政大權還給皇帝吧。

    注意背景,這十年來劉娥呼風喚雨,殺伐果斷,倒在她手裡的人不計其數,寇准、李迪、丁謂、曹利用,那一個不是強橫得不能再強橫的主。像王曾與魯宗道這樣的才華,只是阻止了她幾件嚴重出格的事,都沒有想過剝奪她手中的權利。

    那是劉娥的生存根本!

    范仲淹卻來了一個鯨吞,想將她根本給剷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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