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有客自遠方來
    「端午節,你都不出去啦?」武老三十分失望。

    其他人更是如此。

    「真的不出去了。」鄭朗說道。

    幾兄弟只好失望的離開。

    鄭朗確實沒有時間外出,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想要學問好,只有勤學苦練。況且,他又要忙著鑽研在竹筒上刻刻畫畫,還有練習琴技,繪畫,偷偷摸摸的練習幾種新書法。上哪兒抽出時間出去玩?

    送走了幾位好兄弟,鄭朗對陳四娘說:「上琴課吧。」

    陳四娘抱著琴走了出來。

    每次拿次鄭父用的琴,陳四娘都很留戀。

    古琴彈奏者技藝是一部分,琴本身也是一部分。比如板材,多以梧桐、梓木、杉木為主,可若是用了泡桐,因為木質問題,音色壽命會很短,因此最好選用白花桐。杉木要老杉為佳,最好是峨眉老杉,有可能是峨眉山特殊地形對木質構成了不同的影響。唐朝著名的雷氏琴就是刻意在峨眉山老林中選杉木的。

    琴灰胎必須以鹿角鹿或八寶灰為主,可有民間的工匠為了考慮成本,加入大量的瓦灰,音色也容易松透,可壽命很短。漆面也重要,好的漆面會耐腐、耐熱、耐水、耐油等。這是最重要的三個基本要素,斫琴師的製作技藝又是重要的一點。一把古琴製作出來,好壞不談,最少要保證不抗指、不沙音、不打板,散音、按音和泛音音色與音量要統一,聲音要有下沉感,不散而又悠長那麼更好啦。

    在這基礎上可以再細選,琴弦位置,過高會抗指,彈琴會累壞手指,過低易產生沙音。琴面不可過於扁平,過於扁平,在七徽或七徽以上按一二三四弦會感到困難。弦距不可過寬過窄,過寬不易控制,過窄手指會拘緊。琴弦長度要合適,後來琴弦長度規範了,但宋代琴弦長度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往往彈琴者根據自己需要隨意購選。可實際過長,音量有了,彈奏某些音調時,卻是很困難,往往斷弦。

    這是古人的通病,想要音色亮一點,往往弦長皆超了標準,用技藝彌補弦長的弊端,結果一激動用力,「錚」琴弦斷了。太短更不好,張力不足,振動不夠,發不出應有的音質與音量。琴面要光滑,否則在音振時又會產生沙音。徽位泛音是否優良,徽大小適中,甚至寧小勿大。岳山過厚影響音質,過薄不穩固。龍齦弧度不足易傷琴弦。雁足不能過高也不能過低。琴軫不可過粗也不能過細。

    還有其他的各種考究。

    持琴者自己也要注意,因為制琴的不規範,一般使用新琴很難彈好曲子,琴越熟悉,越能將自己技藝彈琴出來。地域問題,川琴或者南琴到北方一定要適度加潮,否則容易開裂。北琴到南方會有一度適應期,這段時間音色會很悶。

    因此,琴有,很多,但好琴很少。

    看著陳四娘的表情,鄭朗很無語。

    這是先父的遺物,它的來歷也很大,是唐朝雷家雷文親手斫出的玉泉琴,做工精良,外形美觀,音質純正,音色洪亮。父親為了購買它花了一千八百金!也就是自家那間店舖,五六年的利潤才能將此琴買下來。況且是父親的遺物,無論陳四娘怎麼喜愛,也不好送的。

    或者從市上買一把琴,普通的古琴價格倒不貴,僅幾金就可以買一把,還不如陳四娘手上的那把琴。或者一些做工好的古琴,市面上也有,比如宋代蔡睿等斫琴大師製作出來的名琴,同樣價值好幾百金,有的甚至上千金。

    貴到如此地步,雖然家境還可以,終不是那種家財萬貫的頂級富豪,幾百金,就是他不在意,也不能隨口承諾。

    徐徐道:「以後我若有前途,會替你留心一下,給你帶一把好琴。」

    「奴那敢,只是喜歡。」

    「彈琴吧。」

    「嗯。」

    琴音錚錚,一曲未了,忽然外面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賢侄,好興趣。」

    「參見劉知州,」施了一禮,看著身後,一個僕隨打扮的五十幾歲的老者。

    「這是晏學士府上的劉伯。」

    「劉伯。」

    「嗯。」老者額首,然後看著他。

    「請,」將二人引進屋中,讓四兒上茶。

    「賢侄,近來琴學得如何?」

    「劉知州,好難。」聽著人家彈琴,覺得十分雅騷,臨到自己,才知道有多難,七弦七音,每一弦又有十三泛音,不僅如此,左手還要配合,改變高音,所以樂曲中產生了散音(空弦音)、按音、走音(移動左手產生的音)與泛音,好聽固然好聽矣,可彈奏的難度卻非常大。

    「想彈好瑤琴,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是。」

    「再說,琴只是休心養性之物,學業才是正道。」

    因為古琴的孤傲,唐朝曾一度將它排斥在雅樂器之外,這種觀念在宋朝大為改觀,可做為讀書人,儒家經義,詩賦論策,才是王道,這才是換取功名的主要手段。

    「是,後生只是閒來學琴,平時還是以讀書練字為主。」

    「近來學習什麼?」

    「以四六體為主,偶爾也牽獵諸子百家。」

    「似是不妥,」劉知州有些色變。不是諸子百家不好,一人的精力歸有限的,自己的學業都來不及了,況且諸子百家。現在小皇帝的老師之一馮元,在考中進士後,之後在朝廷明經者被學官的分配中,他說了一句話,將主考官嚇著了。

    我五經俱全,隨你講那一個。

    五經就是詩經、尚書、禮記、易,春秋。還有一個樂,對這個學者爭議很大,認為詩經就是樂,樂就是詩經,詩經裡的句子與宋詞一樣,本身就是譜子。可還有人認為確實有一本樂,很有可能是一些文字註解,再加上象古琴譜子一樣的樂譜,其中司馬遷在《史記》裡引用了《論語》裡一些話做了證明。這兩種說法,幾千年都有市場。

    到了宋代時,僅存下一首《樂記》,也併入了《禮記》。

    這個精通,可不是看過,五經有很多人看過,甚至有的人記性好,花上幾年時間,能倒背如流,但要命的是那浩翰無邊的解注,僅列入正經的就有《周易正義》,魏王弼、韓康伯注,孔穎達正義,《尚書正義》,孔安國傳,孔穎達正義,《禮記正義》,漢鄭玄注,孔穎達正義,《春秋左傳正義》,杜預注,孔穎達正義,《春秋公羊傳註疏》,何休注,徐彥疏,《春秋穀梁傳註疏》,范寧注,楊士勳疏,不要說還有更多其他大家的解注,就這幾本,就夠傷透人的腦筋了。

    一個人終其一生,能吃透一經,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況且五經。

    然後就考,不會像崔有節考鄭朗,在考中還帶著勸戒督促之意,這是真正的刁難,誰叫你口氣大的,全部問疑難的地方。最後,主考官羞愧而走……

    不得了啦!

    這已經罕見的天才,可你小子居然五經不夠,還來一個諸子百家。

    雖然相信鄭朗聰明,劉知州立即及時的做了制止。畢竟鄭朗是自己的「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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