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第八章 危機
    幾個婦人正圍著火爐烤火,聊著家常。

    宋朝小妾地位很低的,甚至可以輕易的轉讓,送人,買賣。就包括子女權,若是主母無子,將小妾的子女抱過來收養,小妾都不能相認。但也有特例,若是主母氣度大,小妾再有自知之明,一家人同樣還能其樂融融。

    鄭家目前就是這種情況,大娘娘家是鄭州城外的大地主,祖輩還做過太祖時的知州,人老好,可幾個小妾,沒有一個敢動彈。然而大娘心好,丈夫死了,平時都是姐妹相稱的,也讓幾個丈夫的小妾留了下來。反正家境還可以,不再乎多養幾個人。

    六娘七娘出自煙花之地,也過了三十出頭,一顆心淡了下來,大娘如此的態度,於是安心的留在鄭家。但鄭家的未來,是鄭朗的,一個個就想著法子寵鄭朗。

    愛有了,愛得薰人,每天每人都給鄭朗薰上一斤酒,鄭父死後,鄭朗兩年下來,被愛薰昏了。

    七個婦人圍成了兩個小圍子,四娘五娘正在聽大娘說鄭州城外慧遠寺,幾個高僧的雅聞逸事。三娘、六娘和七娘聽二娘傳授繡紅的經驗。

    柳兒與四兒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說道:「稟報幾位大娘娘,大郎他,他要做和尚。」

    婦人們一起站起來,趕忙衝向鄭朗房間,這一刻大娘四娘與五娘一起將佛祖忘記了。

    推開房開,一看,都有些傻眼。兒子在床上盤坐著,臉上掛著天女散花般的「天籟」笑容,態度安詳,神遊天外,似我非我,就連慧遠寺那幾位佛法精深的高僧在坐禪上,也沒有他這般美妙之姿。

    大娘一下子衝了過去,大聲問:「兒啊,你這在做什麼呀?」

    將鄭朗驚醒。

    迷糊地看著幾位婦人,問:「幾位,娘娘,你們,是,做,什麼,呀?」

    「我們沒有做什麼,就是在前院說說話,你為什麼這般姿態?」

    「我,在學,習,溫習,爹爹,以前,教,的知,識。」

    「那你為什麼要坐成這種樣子?」二娘問道。

    「靜心,好,想。」剛才確實在想。知識放在他大腦裡,佔了很多便宜,學起來快。但沒有準備好,本子老,硬盤容量小,除了那幾張A片外,大多數存放的是收藏上面的知識,也有為碼字下載下來的各種資料。包括一些史書,一些經義,詩詞歌賦,還有註解。這些主要是為了創作下載的,不全面。若不是收藏也要吸納一些歷史知識,甚至會下載得更少。

    想要靠它通過科舉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是真正的鄭朗,知道做學問一步步來,先將腦海裡有用的資料融會貫通,再來學習其他經義,那時,自己肚子裡有了一些貨,也有了一些底子,會更容易。

    字也要寫好,但時間來得及,還有幾年時間,以後勤奮一點,慢慢練習就是。

    這樣一想,心也靜下來,成年人思想學東西,遠非少年可及,又有一些古文底子,各種資料在腦海裡像走馬燈似的,對比,揣摩,居然連柳兒與四兒進房間看他,都沒有察覺。

    幾個婦人又不懂,聽到兒子不是想出家,都鬆了一口氣。至於學習時,是盤坐著學習,還是站著學習,或者坐著學習,她們不管了。

    又過了數天,傷勢漸癒,鄭朗摸了摸胳膊,道:「要練字了。」

    臨募米體同樣不易的。

    蘇體講究的是真,是無意於佳,是殊不知西施捧心而顰,雖其病處,乃自成妍,是無法,但支持蘇體的是蘇東坡龐大的才情,儒雅之氣,對佛道兩教的精通與理解,這是鄭朗學不來的。

    可是米芾同樣講究是一個真,而且真很最徹底,唐朝的歐褚顏柳無不在他譏誚之列,所以筆下才寫出那種天真爛漫意外的驚喜。同樣不是很好學。

    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搖了搖頭:「不像,太差,差得太遠。」

    好在他前世宅了許多年,耐心不缺。

    外面寒風呼嘯,房內鄭朗卻在紙上一行一行的行書寫了下去。

    ……

    轉眼間,交年節到來,宋朝每敗於外敵,令後人感到恥辱。但在內治上,罕有朝代能及,百姓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可比以前的歷朝歷代要快樂得多。於是節日隆重,慶祝的花也多,甚至節日時間也很長。

    比如新年前後,先是十二月二十四的交年節,再到最後一天的除夕,新年第一天的元旦節,正月初十的立春節,十五的元宵節。

    鄭家自一大早就開始忙碌起來,照例要掃屋宇,交年日掃屋,不生塵與埃。還有醉司命,這一天灶神要回到天上向天神稟報人間善惡,予以獎懲。家家戶戶用酒糟祭灶神,好讓灶老爺吃得發醉,吃得嘴軟,回天上後,替人間多說說好話。

    晚上還有活動,照虛耗,家家戶戶在床下點燈,趕走虛耗,明年會大吉大利。有錢人家還有誦經咒的活動,請來僧道誦唸經咒,焚燒紙幣,以示祈禱送故納新的願望。

    看到家中的僕役,連同幾個娘娘忙上忙下,一大早鄭朗也走出來看了看。也就是大掃除嘛。

    大娘拉著他到灶神龕面前,讓他跪下來,做了祈禱,然後大娘用盛滿酒糟的瓷盆,恭恭敬敬的放在神龕前,他就回去了。

    家人還在打掃除,四兒與柳兒沒有參與,讓她們專門侍候著少爺。

    將寫滿字的紙拾了出來,四兒看著上面的字說道:「柳兒姐姐,我真捨不得將它扔掉。」

    「……」柳兒不作聲。

    原來自己說過的,大郎傷一好,會原形畢露,傷好了,卻比以前更用功了,要麼「盤坐學習」,要麼趴在桌子上認真的寫字。說話語氣也很溫和,更沒有再向她毛手毛腳。

    難道自家的大郎,還真是宋朝的周處不成?

    「柳兒姐姐,你看,大郎字寫得越來越好看。就像一個個小花,不對,小花太柔弱了,我怎麼就說不來呢?」

    「別發花癡,幹活吧,不然幾位大娘娘會說話的。」

    「嗯。」

    到了傍晚時分,又來了幾個和尚,吃過齋飯後,要誦經咒,以前鄭家每年都請過和尚。鄭朗被喊到前廳吃飯,然而這次他分明感到幾個娘娘臉上神情有些不對。

    自從自己來的這段時光,讓她們誤以為兒子改邪歸正,每天都像過年似的,開心萬分。今天又是一個節日,應當更開心才對,為什麼臉上好像都帶了一片愁雲。

    沒有直接問,吃過晚飯,藉著幾個和尚跳大神的辰光,將管家的老宋拉了出來,問道:「宋伯,今天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啊。」

    「那麼為什麼幾位娘娘不開心?」來了宋朝幾個月時間,終於能說一口流利的宋朝話。他不是十歲的小鄭朗,說話時有一種成人的威嚴。

    宋伯不以為憂,反以為喜,小主人若真像幾個月前,幾個主母無所謂,可他感到天塌了。繼續發展下去,家中沒有一個得力的家長管教,鄭家非是敗掉。

    小心的說道:「具體的我也不知,今天城中張掌櫃年底交賬時,好像說今年店裡面業務不景氣,有一些小的虧空。」

    「我知道了。」又走回場中,看幾個和尚跳大神,腦海裡卻在盤計。宋朝與唐朝不一樣,有明確的商稅,有時候甚至略有些重,不過非常鼓勵商業發展,好像東京汴梁那個小皇帝以後還一度打算讓一個商人家的女兒做皇后。所以商業十分繁榮。

    鄭州夾在汴梁與洛陽之間,星光失色,但多少沾了些光。自己祖父當年看重了這一點,在城中買了一間店舖,專賣絲綢布帛。在父親手中又將店後面的民宅買了下來,進行了一次擴張。店舖的面積不小,在鄭州城中能排上號的。鄭家的經濟來源也主要於此。

    一旦出事,對鄭家打擊非同小可,雖有一些良田,可幾個娘娘一個比一個心善,收的地租少。佃戶們快樂了,家中收入並不多。而大娘與自己親娘、五娘又信佛,經堂出入寺廟,花了不少香火錢。六娘七娘出身青樓,奢侈慣了,要穿好的,吃好的。還有一些窮困的親戚,偶爾要救濟一下。家中用費很大。全部指望著這間店舖。

    怎麼就虧空了?

    想了一下,大約猜出原因,家中幾個婦人不管事,自己又是一個紈褲子弟,那樣的笑柄之事,自己都做了出來。鄭家要垮台了,不如乘還有些油水可撈之前,動一些小手腳吧。

    想到了原因,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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