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二卷 八十、莫名煩亂的夜
    一晃到了去北京比賽的日子,一早李夢瑤的父母就趕到學校,送來新做的演出服還有大包小包的吃的,李爸爸甚至提出要跟到北京去助威,李夢瑤堅決不同意。看著那個平時小大人一樣的孩子在父母面前任性撒嬌,蘇浣兒呵呵地笑,目光一轉卻微微地皺了眉,眼裡又浮上一抹疼惜——喬逸凡仍只是一個人,一身隨意的運動裝,肩上鬆鬆地挎著個背包,看著李夢瑤父母對她叮嚀囑咐,嘴角竟勾起嘲弄的笑。  

    蘇浣兒想走過去逗他幾句,司機已經把車開了過來,跟李夢瑤父母道了別,她便帶著兩個孩子坐進車裡。一路開到北京,也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司機幫她安頓好兩個孩子,便返了回去。  

    畢竟是孩子,脫離父母的管製出了門,難免有些興奮,吃過午飯,兩個孩子就央著蘇浣兒帶他們到處逛逛。想想賽場就在賓館附近,也沒什麼可考察的,臨近比賽,讓孩子放鬆一下也是好的,蘇浣兒便答應了下來。

    可北京她來的也不多,一坐地鐵更是暈頭轉向。倒是喬逸凡當起了嚮導,帶著她倆去了科技館,又逛西單,返回賓館時已經是黃昏。蘇浣兒累得腿疼,兩個小傢伙卻是精神極好,吃過晚飯還要出去玩,被蘇浣兒強行制止了。

    晚上秦翌打來電話時,她正把玩著剛給他買的袖扣。相處兩年,都是他給她買禮物,也不管她用不用,直接塞給她。可她送他的禮物卻很少,除了每年生日必送的襯衫領帶,她幾乎想不起什麼來。

    這對袖扣,今天她一眼就看上了,雖然價錢貴得讓她咋舌,但轉了一圈還是又返回去買了下來。想著婚禮時秦翌戴上它們,奢華而又低調,眉眼中不禁浮上一片暖色。 

    她想,她是愛他的,只是這愛不如對肖清寒的那般摯烈。這又有什麼不好?相對於洶湧爆發的山洪,細水長流總會更久遠一些。

    電話裡秦翌少不了又一頓嘮叨,她一一地應著,最後實在煩了,冒出一句:「翌,咱倆是不弄反了?你應該生成個女生才對。」

    「怎麼,你覺得不我像男生?這個要試一試才知道,要不,你檢驗一下?」

    「目前我沒這個興趣,你還是自己先保管好,隨時等待驗收吧。」最近秦翌說話越來越大膽,蘇浣兒也已經習慣,順著他的話往下扯。

    「那等你從首都凱旋,就來檢驗吧,就當你們比賽成功的賀禮。」

    「那要是不成功,這禮物我就不收了。」

    「別啊,那就算撫慰獎吧,反正,你無論如何要收的。」

    「行了行了,不跟你說這些沒用的了,太晚了,我要睡覺。」

    「這怎麼是沒用的呢?這可是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啊!」秦翌不死心地又補上一句,蘇浣兒乾脆不再接這話茬,直接道聲晚安,掛了電話。

    看看屏幕,通話時間竟已經達到四十多分鐘,怪不得手機已經有些發燙。笑著搖搖著,她去放水洗澡。

    看著鏡子裡依然緊致的曲線,又想起秦翌剛才的話題,她抹沐浴露的動作不禁慢了下來。她並不排斥秦翌,可想到把身體交給她,心裡又總覺得怪怪的。

    這兩年的交往,秦翌也有過些親密的舉動,但從來沒有突破最後那一步,當然他也想要過,可是她總是在關鍵時刻給他剎車。體貼如秦翌,雖然也忍得難受,卻從來沒有一絲一毫地勉強她。其實,以他們現在的關係,若他真想要,她又如何拒絕得了?

    單手撫上一邊的高聳,她看向鏡子,氤氳的霧氣中,竟似看到身後站了一個人,大手穿過她的腋下撫在她手上,逗弄那一團柔軟。閉了眼,感覺那手帶著她的手在身體上遊走,她微微地顫抖起來,彷彿每一個表皮細胞都添加了記憶功能,提醒她七年前那一場瀕危的觸碰,那一路濕潤的悸動。手掌貼著肌膚一路向下,殘餘的沐浴露滑滑膩膩,竟似染上了雨後青草的幽香,讓她不由得深深地吸氣。

    長時間離開水,感覺有些涼了,睜開眼,鏡中仍只有自己,不由得自嘲地苦笑起來。還在幻想他?現在的他,全世界不知有多少女孩在幻想,不差她這一個。可她到底不願相信他已經把她忘得乾淨,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次,也是鋼琴比賽前,他含笑望著她,臉不變色:「別說獻花,你要是拿了冠軍,我可以考慮獻身。」

    他也真的曾經那樣強勢地獻身,是她自己沒敢要。這些年,無數個不眠的日子裡,她也不只一次地想過:「如果最後那一刻他沒有翻身離開,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可這世上偏偏沒有如果,所以,她不容許自己再想。把水開到最大,卻不妨有一會兒沒用,水管裡的水已經涼了,激得她一個激靈,然後,她笑出了聲:這冷水來得還真是時候,澆熄了她一身沒來由躥起的慾望,也澆滅了她心頭最後一絲等待的火苗。

    擦乾一身的水,套上浴袍,再沒看那鏡子一眼,她走出浴室直接進了被窩。學校定的房間標準不差,柔軟的床墊彈性恰好,純棉的被子貼在身上彷彿第二層肌膚,又是一天的四處奔走,應該很容易入睡。

    可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越是不想去想,那想揮不走的記憶越往腦子裡鑽,乾脆穿上衣服走出去,想藉著夜風的力量趕走這惱人的煩躁。

    樓道裡空無一人,因為夜深了,只開了昏黃的壁燈,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她仍是放輕了腳步,怕驚動兩個孩子。

    走出大門,卻不知往哪走,想了想,便沿著街道跑起來。首都果然是繁華,過往的車輛仍穿梭一般,偶爾有晚歸的行人,步履匆匆,卻都不忘放慢速度看她兩眼,似在揣測是什麼樣的打擊,讓一個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姑娘深夜這樣一個人奔跑。

    在她身後,遠遠的,還有一個奔跑的身影,若她回頭,一看得到。只是只是她一直沒有回頭,直跑得渾身上下再沒一點力氣,才打車回了賓館,倒頭便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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