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傾心 第5卷 E16 醉愁
    千雪轉眸瞅著他道,「我有些冷。」他雙臂一收,緊緊的擁她在懷,「明日便是除夕之夜,按著慣例,咱們都要進宮朝賀,但你的身子——」

    「他去嗎?」她依偎在他胸口問。耶律斜軫緩緩搖頭道,「不知,自從知瑤去後,他便一直未出過門。就連孩子也未曾瞧過一眼。」

    千雪閉了閉眼,聞著屋裡香爐裡散出的淡淡菊香便道,「樂橘,就叫耶律樂橘吧。知瑤希望她快樂,她會快樂的,對嗎?」她撩眉問。耶律斜軫摸著她紅白的臉龐,低頭輕碰著的紅唇道,「會,她會有南橘堅定不移,永誌不渝的性子,會像菊花一般快樂飛舞在草原上,會成為這上京唯一一顆橘樹——」

    她抬眸溫柔一笑,見他盯著耶律樂橘深邃的亮眸,瞅著孩子問,「你喜歡她?」他點著她的鼻頭道,「不知怎地,竟覺得她像你——」

    千雪瞅著那孩子的睡容,腦中突地滑過知瑤當日的話,「我傷了她的父親,是個預謀已久的刺客——」刺客?她明明答應她為了孩子要活著,即便再痛,她亦會堅持!可一夜之間,竟服了毒,毒藥?是誰給了她毒藥?

    侍香領著一個侍衛進了屋,那侍衛忙對千雪躬身行禮。千雪瞧了一眼侍香,侍香點頭道,「你且說來,五夫人死的前夜誰去探過牢房?」侍衛撩眉,旋即低眉道,「奴才不敢說。」侍香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輕語了一句。那侍衛便不再怯眉,逕直道,「是二夫人。」

    千雪凝眉道,「你可曾聽見她們談了些什麼?」侍衛道,「奴才只聞得二夫人說誰是窯子裡的女子,身份低賤什麼的,還說拖累孩子的事,什麼丟臉不丟臉——」

    千雪見他回憶,復追問,「還有什麼?」侍衛道,「噢,還提到王爺,二夫人說,即便王爺醒來,斷不會接受一個曾經用刀刺傷他的女子,更別說是孩子了。倘若日後孩子知道自己的娘親是刺殺自己父親的兇手,將作何想,又會引來多少非議——」

    千雪噌的一下起身,雙手緊握。侍香忙打發了那牢獄侍衛,過來勸她道,「夫人莫生氣,咱們來日把這話告訴隋王爺便是。」

    千雪呼了一口氣道,「告訴他,又能如何?知瑤活不過來了——」耶律休哥的二夫人便是仗著自己身邊有個兒子庇佑,才逼死了知瑤。即便耶律休哥知道此事,也會為了長子留她一條命。冤冤相報何時了?知瑤不會再回來了——

    千雪沉沉的閉了眼,一顆顆淚珠如斷了線般掉落下來,雙手撐在木桌上痛苦的呻吟,「知瑤,你好傻,真的好傻!」

    除夕夜晚,侍香挑著燈籠陪著千雪漫步在宮院花園裡,但見一人過來道,「尋著王爺了嗎?」那侍從指著前方道,「王爺和駙馬爺在暖閣房吃著酒呢。」

    千雪點頭,旋即便向暖香閣而去。進屋,竟見耶律休哥一身黑貂絨長袍,手持酒杯,面色因吃了些酒,泛著紅色。但唇角卻泛白而裂。眼眸深陷,仿若甚是疲憊。身子搖搖晃晃的歪坐在穆易對面,瞥見千雪而來,起身便過來拉住她的手腕道,「來,陪咱們喝酒,這裡暖和。」

    千雪被他拉著坐在他身邊,瞧了一眼穆易,見他臉色淡漠,眼神卻深情。無奈撇頭,見耶律休哥與她倒滿了酒杯,忙叫住他的手道,「我知王爺酒量好,但也不可傷了身子?」

    耶律休哥甩開她的手凝眉道,「你不是囉嗦之人,今日如何不痛快了?要喝便喝,少的言語!」千雪磨不開,穆易不勸,反而舉杯與他對飲,喝道,「今日一醉解千愁!」

    「好!」耶律休哥仰頭一飲,痛快淋漓。但見千雪還在彆扭便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千雪微微一笑,舉杯道,「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語畢,仰頭而盡。

    穆易亦舉杯喝了一聲好,旋即三人你一杯,我一杯,邀詩論詞,豪語狂言,肆無忌憚。

    耶律休哥持劍揮舞在空中,只念道,「孤廟對寒潮,西陵風雨蕭蕭。謝娘惆悵倚蘭橈,淚流玉箸千條。暮天愁聽思歸樂,早梅香滿山郭。回首兩情蕭索,離魂何處飄泊?」

    穆易旋即也拿起身邊的長劍,一指揮去,躍身跳起道,「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一個念離別,一個念國恨。千雪凝望著他們各自劍氣揮舞的潦寂身影,只歎,「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

    耶律休哥聞言,身拔挺立與她眼前,旋即劍挑酒杯,仰頭一飲興道,「好詞!」

    穆易過來道,「何不對劍一試?」耶律休哥瞇眼,仰頭大笑道,「我早欲與你一論高下,今日必圓我意!」穆易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道,「只這劍當真不得手,不過應付王爺足夠了!」耶律休哥揚眉道,「好一狂人,我倒是要領教一下你楊四郎獨具一格的槍法!」

    旋即二人對立於院中,千雪站在一旁,心微微縮緊。他們有君子之約,自是點到為止。只都喝了酒,未免會輕狂了些,忙提醒道,「不可傷著自己。」

    耶律休哥背劍笑道,「你是擔心本王還是眼前這位駙馬爺?」千雪無奈一笑道,「王爺劍法了得,千雪怎敢輕視。而駙馬爺的槍法更是不敢小覷。兩位不相伯仲,我不過擔心你們若是打醉了,無人陪千雪續酒罷了。」說著,她的眼神飄向穆易。

    穆易微微點頭,用眼神告訴她,他自有分寸。旋即長劍一出,叫道,「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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