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懷 陽謀 第二百五十六章 給我造個鞦韆
    滿室狼藉,上官若風進來時,房內沒一處不雜亂的地方。

    一連數日,這樣的場景,他早已習以為常。他只是略掃過地上一眼,淡淡吩咐下人,「收拾了。」

    言罷,向我走來,看我的目光清洵如水,「誰又惹你生氣了?」

    我從鏡子裡瞥他一眼,冷冷一哼。手中一使力,手裡的梳子「卡嚓」一聲斷成兩截。

    房內氣氛詭異莫名,下人們屏氣凝神,悉數將頭低下,不敢多看一眼。

    「嫂嫂。」上官若雨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服,勸慰的聲音低低。

    手裡的斷梳子隨意一拋,不偏不倚,剛好打到上官若風的腳邊。

    「呦,堡主來了?稀客呀。」我抬眸看他一眼,唇邊勾起一抹笑,起身,側眸冷看一旁苡翠一眼,佯斥,「不長眼的東西,沒見著堡主來了嗎?一杯茶水都不給堡主端來?」

    苡翠低眸,指了地上碎成一片的茶壺茶杯,「回夫人,房裡的茶壺都被您給……」

    「都碎了?」我挑眉,懶漫看向上官若風,「堡主也看到了,並非汐月不招待堡主,只是汐月這著實沒有東西可以拿出來招待了。」

    他上前一步,「月兒……」

    「堡主慢走,汐月帶病在身,就不送了。」

    一連數天,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話,我說得面無表情,他聽得不以為意。

    腕上一緊,整個人被他扯了過去,我微微掀了眼簾,「有事?」

    他低眸看我,目光緊緊流連在我的臉上,開口時的聲音溫煦,「怎麼又把藥碗砸了?」

    地板上,同茶水混在一起的深褐色液體,浸濕了我扔在地上的衣服。

    「苦得很,不想喝。」

    明明已經是四月,我的雙手卻一直是冰冰涼涼。他將我的雙手合起攥進他兩掌之間,小心的為我捂著手,「良藥苦口,按時喝了身子才會好起來。」

    「良藥苦口?這種哄小孩子的話堡主也說得出來?」我嗤的一笑,手從他掌中抽出來,「毒藥也是苦的,堡主要不要去嘗嘗?」

    上官若雨聽到我這句話,踩著地上碎片滑了一跤,被一旁下人眼疾手快扶住才沒出摔倒到地上。她乾笑「呵呵」一聲,「那我就……不打擾了。」說著,小心翼翼踮著腳出了房門,然後逃似的離開。

    在旁人看來,這又將是一番難以收場的爭吵。而單方面的劍拔弩張,在什麼都不在意的人眼裡卻只顯得索然無味。上官若風靜靜看我,眸光慢慢暗沉無色。然後,全然不理會我的抗拒,抓了我的手便拉著我往庭院裡走。

    陽光明媚的午後,入眼到處都是金燦燦的,庭院裡,碧草如茵,繁花齊放,一片春日盎然。

    庭院正中的巨大楓樹上,葉子碧如翡翠。

    「說吧,什麼事?」

    「五月中旬,我要去弋成一趟。」

    「去多久?」

    「可能半個月,可能……再長些。」

    「知道了。」

    話語簡短得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當只有兩人獨處時,我連故意的做作都懶得弄了,甩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他在我身後喊我,「月兒。」

    我不理他,只自顧走自己的。

    他大步上前,阻了我的去路,只手繞過我按住我的後腦勺,將我整個人帶進他的懷裡。他低頭湊在我的耳邊,聲音無力輕飄似雲,「別生我氣。」

    我一愣,「堡主是汐月的丈夫,汐月哪敢生堡主的氣。」

    「兩個月了,你一直……」

    我不想聽下去,打斷他的,「兩個月內,汐月一直很正常。」

    「你這副強性子,無論怎麼問你,你都不說。」他將我擁得更緊,下巴抵著我的肩,隔得極近的聲音裡透著點兒沙啞,「至少讓我知道我錯在了哪裡,我改,還不成麼?」

    心頭一顫。我訝異的抬眸看他,雖然僅僅只看到一半側臉。

    胸口似壓了一塊巨石,堵得慌。

    我抿抿唇,推開他一些,「你想多了。」

    「是不是母親對你說了些什麼?如果是因為母親,那——」

    「不關她的事!」

    我皺著眉偏過頭去,「兩個月內同樣的話你問過不止十遍了,你還問什麼?有什麼好問的!」

    「兩個月內,你待我的態度還不如對一個陌生人。」他定定看我,伸手輕輕撫平我的眉,「月兒,你至少對我公平點,別讓我這麼不明不白的。」

    他看我的目光如火般灼烈。

    「沒有什麼不明不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想多了。」我低眸斂目避開他的目光,眼中澀得厲害。

    「你說謊。」

    「沒有。」

    「那你哭什麼?」

    他這麼一說,我才察覺到面上已有濕意。慌亂擦了眼睛,「風沙迷了眼睛。」

    「周圍沒颳風。」

    「你別問了。」連說話都覺得沒了力氣,我深吸一口氣,「別問了,不開心的事,我不想提。」

    那是太過苦澀,帶著血腥與失去的東西。侵擾了我兩個月,明明不願去想,卻又不得不想。日日夜夜絞纏心頭的痛,又何必再多一人承擔。我怎麼能告訴他,我與他失去了一個孩子,被他的母親和妹婿輕而易舉地扼殺,無聲無息,再無蹤跡。

    我隨手指了楓樹底下的一塊空地,「此地甚好,你不如給我造個鞦韆?」

    「鞦韆?」我的話轉變得太快,他有些無所適從。

    「對,鞦韆。」我揚起了笑,抬頭看他,伸手比劃,「鞦韆要這麼大,繩子要長長的,吊到最高最粗最結實的樹枝上!」

    他盯著我瞧了半響,「好,等回兒就差人給你造。」

    我踮起腳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造個鞦韆?」

    他凝眸視我,微笑,「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以後我說的話,你通通不准再問為什麼!」我說得蠻橫,倘然迎上他的目光,「明日再給我堆個雪人出來,我要看雪人!」

    他笑著應承,「好。」

    我咦了聲,挑高了眉,「四月的天氣,你上哪弄雪去?」

    「你既想要,我便自有辦法給你弄來。」

    談笑從容,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兩人都刻意忽略彼此面上不自然的疲倦神色,執手相握,緊緊相連。

    是不是只有累了,才會好好的相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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