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懷 陽謀 第二百零八章 堡主吃癟(2)
    主位之上的男子,目中神情愈見愈黯,兩道長眉擰緊在中,眉梢長長斜飛入鬢,薄唇緊抿。安安靜靜的坐在那,此情此景,像極了暴風雨來臨前片刻的寧靜。

    我暗自斂定心神,繼續道:「女子同男子不同,男子再無能耐,家族也可養著,給幾畝田地,放租下去,衣食無憂是必然。但女子始終要嫁人,這其中要考慮到的,就不止要養活一個人這麼簡單了。」

    「阿雲若以上官堡嫡出小姐身份嫁出去,親事定不能委屈,這與上官堡門當戶對的……哪個家中會是等閒?你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阿雲怎麼去適應大族相處理事之道?」 

    男子眸光微微一動,啟唇,「不會,可以學。」

    「學?」我哂笑,「一個打小就不喜歡書畫習字的丫頭,你讓她去學那些勞什子的規矩禮法、大族權謀?還有琴棋書畫這些非一朝一夕就能學成的玩意?你願意,她會願意?」

    男子坐在椅上,放在扶手上的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椅子把手。一聲一聲,清脆明響。

    上官若風默了許久,方道,「不想學就不學,那些東西,便是若雨也沒怎麼學過,還不是一樣相安無事——」

    「你是想上官堡再出個私奔的小姐?」我雙手撐著桌子直視他,「你捫心自問,上官若雨那動不動就甩鞭子、砸東西的性子,有幾個男人能包容她?這世上又有幾個蘇流觴?」

    我這一言,連帶罵了他兩個血脈至親,他眸裡顏色變幻,深沉晦澀,卻凌厲如芒,「說夠了?」

    「沒有。」我不懼不畏,倘然迎他,「上官堡可以容下一個傲慢任性的庶出小姐,但絕對不能有個正室嫡出卻鄉里長大的野丫頭。」

    他面色愈發沉得厲害,目中一凜,直視了我,「從小習得規矩禮法、大族理事之道又如何?發起瘋來不一樣刁蠻任性毫無節制?」他陡的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上官堡容不下『野丫頭』,你又知道我容不容得下你?」

    男子的臉上,帶著薄薄的慍色,深邃的雙瞳寒如深潭。

    我心頭一緊,霎時間的冰涼感覺從四面八方湧來,猝不及防,只能生生凍住,受著那一點點冰冷的折磨。

    我咬住唇,費勾出一抹笑,「可惜了,你家族金冊裡有我的名字,你不得不容我。若哪天實在忍耐不住想要換個堡主夫人了,要麼,就等我死;要麼,就先去宗祠,領了那九十九鞭祖宗家法,還有力氣提得動筆時,我親自幫你研磨看著你寫下一封『休書』。」

    他鬆開鉗住我下巴的手,指了門外,「出去。」

    「不出去。」

    他眉目更寒,說出來的話語更加冰冷無情,「滾。」

    「不會。」

    「……」上官若風從椅上起身,不再看我,大步走向門外。

    「站住,我還有最後幾句。」我將背脊挺得筆直,緩緩開口,「突然之間多出來的嫡親小姐,宗親、下人,甚至整個江湖都會把十八年前的舊事翻出來說,你讓你九泉之下父母顏面何堪?你是讓阿雲如何面對?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意願就能行得通的。我只勸你這一次,你若一意孤行,我也不再攔你。只不過,嫡女入祠當天,堡主夫人絕對不會在場。」

    他只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拂袖而去。

    今天,上官若風估計是為的這件事,第二次吃癟。

    我深吸了口氣,沿著桌面轉了一圈,坐到他的椅上,閉目。

    我又何嘗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給阿雲最好,想補償她,可也不能亂來不是?

    一個阿雲就讓你失了理智,如今還只是個族譜問題就鬧得如此,若再發生些什麼,我不敢再想。

    這個阿雲,一定要好好看著才行了。

    鄉野長大,受過欺凌、見過母親過世、還挨過餓,這樣長大的姑娘又怎麼會一直乾淨淳樸著呢?

    再睜目時,腦海猛一個激靈。

    我愣愣望著桌上裁得整齊的白紙,突然覺得乾乾淨淨的白色特別刺目。

    但願我是多想了,不然,還指不定會出現什麼事端。

    出門時,外頭艷陽高照,金色的光線斜著打過來,我瞇了瞇眼,首先聽到的是孩子們的嬉笑聲。

    新年到正月十五,都是兩個孩子的放假時間,這期間,沒有功課、不用習武,兄弟兩個玩得不亦樂乎。

    我正欲去看,一個籐編蹴鞠倏地帶風迎面而來,我側頭避過,手接住球。

    接著便見了兩個小傢伙急急奔來,見到我拿著球,兩人俱是一怔。兩人不約而同地齊齊往我身後看去,目裡露著緊張與擔憂。

    「別瞧了,你們爹不在書房。」若在了,且還在氣頭上,還指不定怎麼罵兩個小子貪玩。

    兩人舒了口氣,齊齊朝我見禮。

    我笑著,將拿著蹴鞠的手伸出,「誰來拿?」

    上官清正要動,上官潯卻歡快地跑過來了,足尖踮起,兩隻小手向我伸著,清脆的聲音,「給我,給我。」

    我微俯身,將蹴鞠遞向他,兩手相接的瞬間,脈門之上,微微一緊。

    一隻小手,無比精準的按著我手上脈門,且微微施力。

    我挑眉望著面前這個還不到我腰間的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授課師傅早先教了穴道,我想試試。」男孩微微揚唇,目裡是完全的乾淨澄澈,一點都看不出在撒謊。

    我笑,蹲下身子與他平視,「師傅可教過你,傷了不該傷的人,後果很嚴重?比如……讓某些人陪葬?」

    男孩眸色悄然一變,復又恢復澄澈。

    脈上一鬆,男還雙手抱著球,朝我笑得愈加歡快,清脆稚嫩的聲音:「謝謝夫人。」

    這張酷似上官若風的小臉面上笑容無傷。

    兩個小孩得了玩具又跑去了別處。

    我留在原地直直看著,抬手看了看腕,真是,到哪都不被待見,惹了大的,還被小的算計。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們上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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