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懷 波折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這男人有病!
    亂石和土堆砌起的簡簡單單一座墳,分旁是一棵枝葉稀鬆的樹,墳前立著一塊長長的細木板,木板上刻上了幾個字,便算作是墓碑了。一座真真正正的墳,外觀模樣卻連山崖頂上那座衣冠塚都不如。

    原本該在大理石砌精雕細琢的祖墳裡,享受子子孫孫香火供奉,如今竟是這樣一番田地。

    墳墓被打掃得很乾淨,上頭一點雜草也沒有,看得出阿雲平日裡的悉心照料。墓碑上的字,並不如阿雲她母親寫得的好看,普普通通的字,連寫著的內容都同樣簡簡單單得很,「南宮氏」、「女 汐雲」,連個全的名字都沒有。

    阿雲說,她母親閉眼前特意交代過,不讓寫全名。

    她母親心細至此,不寫全名,怕人找到這知曉她們母女身份;同樣決絕至此,不在姓氏之前寫上夫家姓氏,不在女兒名字之前添上任何姓氏,半點機會都不給夫家、娘家留。即便族中有人來到這,見到這麼一座墳,也只當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墳罷了。

    這一點,阿雲一直都不懂。

    上官若風站在墳前,一言不發,盯著墓碑已經有好幾個時辰。

    從白天站到黑夜,就在那站著,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直直立著。

    夜空月色明亮,繁星滿空閃耀似華錦。一地清冷光華灑落,男子白衣,於夜色中只顯蕭條落寞。

    墳裡的是他母親,他年少與她分離,再見時,隔得這麼近,卻一個在地裡,一個在地上。

    夜寒風涼,我遠遠在邊上看著,此時此景,上前一步是默,後退一步同樣是默。勸不得,也不能勸,更勸不好。

    有些事情憋在心裡久了,便當成習慣了,上官若風從小沒有母親,之前的十八年裡,他一直以為他母親不在世上,傷心之餘雖然苦楚,但更多的不過是惋惜。而如今,他知道他母親去年才過世,且生活的地方就在自家府邸後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落裡,快馬來回也不過兩個時辰的事,且還是自家管轄範圍,被……活活餓死。

    這樣的事,誰能接受得了?

    就好像是上天給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可笑之餘,更可悲。

    他就那麼站著,月輝皎皎,透過樹葉,灑了他一身,黑黑白白,斑斑駁駁。

    我垂下眼睫,不忍去看。

    手上的傷口被他包紮得完好,手傷外傷易愈,可心底的傷呢?

    風過,涼涼寒寒,拂過臉頰,帶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

    我大驚。

    立即抬眸,男子身形微有不穩,月華之下,清楚可見抿得死緊的薄薄唇角緩緩流下暗紅的液體。

    又是體內毒發了,這人還是習慣硬撐著。

    心中一緊,我擔心著立即奔過去,抽出帕子就去拭他嘴角流出的血,急道:「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他也不答,嫌惡似的皺著眉將頭偏開,一手打落我伸在他臉旁的手。

    「你……」我又急又氣,卻又不好罵他。

    也不知是什麼樣的毒,發作起來,他眉峰緊緊擰著,臉色難看得厲害。

    「外頭風涼,先回屋吧。」我柔聲勸慰,說著就去攙他。

    他抽回他的手,不理我,雙目仍是直直看著面前簡陋的墳。

    我一惱,左跨一大步當到他面前,怒目瞪視他,伸手指著距離此地極近的房舍,「你給我回去!」

    上官若風看也不看我,低沉著聲音,話裡全是不滿,「別擋道。」

    「我就擋了又怎樣!」我兩手拽著他的兩臂,直直攔在他面前。

    男子面色愈發難看,薄唇抿得再緊,看我的目光凌厲逼人。他伸手想把我手拿開,卻無奈我將他手臂拽得極緊。

    他面色陡變,「噗——」

    迎面而來的一股腥熱,撲到臉上,連一點躲避的時間有沒有。

    濃郁的血腥味,溫溫熱熱的,順著我臉頰輪廓慢慢往下流。

    我愣住,鬆了一隻手去摸臉,觸手的濕潤粘稠滑膩不堪。這才反應過來——我被他,噴了一臉血?噴了一臉,噴了,噴……

    本夫人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被人噴過!怒意陡然起,還不及我開口大罵,面前的人已經失了力氣腿一軟,整個人直直下落。

    「砰——」

    重重的一聲響,膝蓋磕著地,我清楚的聽到地上沙礫磨破膝蓋上的布料「呲拉」的響。

    我驚呼,立即蹲下身扶他,哪知這人毫不領情,我的手剛碰到他,他就避開,厲著聲音,「都說了別擋道!」

    「我……」我的手停在半空間,繼續伸過去不是,縮回來也不是。

    他就乾脆在那跪著,也不起來,任身底下的碎石頭磨著他的膝蓋。

    聲音頓時軟了下來,「我不攔你路就是,可你先起來。」

    上官若風依舊不理不睬。

    我咬咬牙,再要去扶他,卻身子剛一彎,就見他長袖甫動凌空朝我一甩。我絲毫沒料到他會給我來這一招,沒有一點防備的被他刮出來的剛勁力道甩到一邊,狼狽摔在地上。

    「你——」

    「要麼閉嘴,要麼滾遠些。」陰測測的聲音,聽得人背脊發涼。

    他身上的毒每晚會發作半個時辰,發作時會有什麼痛苦我不知道,但知道的卻是發作時全身都會提不起力氣。他剛剛那一甩,明顯動用了內力,此刻面上難看得很,嘴角的血跡更多。

    但背脊卻挺得筆直的,雙膝跪在礫石上,一動不動,目光仍然是落在那張簡陋的石碑上。

    我咬著唇從地上起身,抹了把臉,一手的黏糊溫熱,鼻子裡聞到的滿是血腥。

    真的好想大罵出來,這男人是不是有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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