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懷 狡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呼之欲出
    天氣愈發寒冷,估摸著過些時日便要下雪了。

    我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看著視線裡的小人兒一路熟練地躲過巡邏站崗的侍衛,踏著浮步躍上圍牆,再從圍牆上跳了下去,進了一座小院。

    我搓了搓有些發冷的手,這才從樹上躍下來。二哥的府邸五年前曾被我燒過一次,後雖重新修葺,但這圍牆明顯搭建得不尋常。信步沿著這座圍牆走了一圈,才看到了小院的正門,極厚實的門板,上面落著把大鎖,門旁有兩個侍衛站著崗。

    侍衛們看到我,愣了愣。

    我指了指那小院:「裡面住著誰?」

    兩人口風一致:「屬下不知。」

    冷風吹得有些難受,我把手套到袖管裡,「不能讓裡面的人出來?」

    「是。」

    「准旁人進去嗎?」

    兩人思索,「二宮主沒吩咐。」

    「哦,那我進去了。」不待二人反應,騰上圍牆縱身進去。

    清清冷冷的院落,裡面有一顆葉子落光了的樹,樹底下是一口井。井旁邊的空地上拉繩晾著幾件衣服,天氣冷,衣服都結了冰凌。

    有幾間小房,其中一間亮著光,無名剛抱著一盆燒好的碳往裡面去,再出來,進到另一間角落的房裡。我隱在暗處看著,那是間簡易廚房,小無名正蹲著往爐裡點柴火,一旁的桌上有個藥罐、有只碗,還有一包配好的藥。

    小小年紀,倒真難為了她。

    我往那間亮著燭光的房走去。門是虛掩著的,我推開了它。

    應該是聽到了門的聲音,房間裡頭傳來女子虛軟無力的聲音,「早點睡吧,娘沒事。」

    這個聲音?

    我進門的腳步滯了滯。

    房裡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濃重的藥味。

    炭盆不遠的床上臥著一個女人,頭髮繚亂著,身上蓋著一床厚破棉被。突地,女子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從枕頭邊拿起一條洗的發白的帕子掩住嘴。

    房裡的血腥味濃了些,帕子染了紅。

    似是咳嗽完舒服了些,女子吐出一口氣,「孩子,早點睡吧,娘真的沒事。」話說著轉頭過來,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生生僵住。

    下一刻便要掀開被子跑出去看無名。

    「她在煎藥,不知道我跟來了。」我淡淡說著,示意她繼續躺回床上去,自己則抽了張凳子坐在炭盆邊上取暖,「好久不見。」

    她直直盯著我,神情有些懵,好似在看幻境。她悄悄的把手裡染了血的帕子往身後藏,自己也坐上了床,拿被子將自己唔得嚴實,只露出個頭,聲音有些乾澀:「小姐。」

    若是出門在外,為掩飾身份,喚我一聲「小姐」的便是幾個哥哥身邊的護衛。在殤清宮,還這麼叫我的,便只有一個人。從小與我和隨月一同長大的我的近身侍女,後來嫁給了我二哥的冰兒。

    時隔多年,乍聽到這個聲音這麼叫我,心裡顫了顫。

    我垂目看著炭盆裡的火星子,不去看她那蒼白無血色的面容,「按輩分我還得喚你一聲二嫂,你這麼叫我,豈不是自降身份。」

    她縮在被子裡,神色緊張,嘴唇緊緊抿著,目光卻一瞬不瞬的望著門外,而門外不遠的另一座房內,無名正在細心熬著湯藥。

    內傷、能讓汐華隱瞞、還能知曉我的習慣能在我的面前輕而易舉的殺人逃脫,前前後後的疑慮混雜在一起,彷彿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心底沉重得厲害,我深吸一口氣:「你不用擔心她,我既然私下裡過來,就沒打算告訴她。」

    燭火的明亮穿透了泛黃的燈罩,清冷破舊的小屋,鮮明刺目的對比。

    她這才將目光移向我,目裡的黯色明明顯顯:「你……知道了。」

    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爭辯什麼,就是簡簡單單四個字,極為肯定的,「你知道了」。

    果然。

    我皺了皺眉,心中遲疑一下,想了又想,「你是想讓我罵你呢還是罵你呢還是罵你呢。」

    她低著頭,蒼白的臉上微微泛上了幾點紅,看著總讓人不忍心苛責下去。

    我起了身,走近床榻,「伸手,我給你看看。」

    她抬頭看我一眼,老實的伸出了手。伸指搭上,片會兒,我愣了愣,脫口而出:「二哥封過你的內力?」

    她咬咬唇,不動聲色的將手收回。

    「你不要命了?強行衝脈,內力運幾分便傷身幾分,你為殺一個與你毫無關係的穎寒換得自己一身的傷?」我憤怒不已。

    「我以為,你會先責怪我殺人嫁禍。」她淡淡說著,將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

    我冷睨著她,覺得好氣又好笑,「怪你?我只會怪自己當初怎麼不堅持點不讓二哥把你要了去!」

    她身子猛地一顫,抬起頭來定定看我。

    「當初我就反對你同他走,卻抵不住你的央求。你喜歡上誰不好偏偏喜歡上他?他風流成性府裡姬妾數不勝數,你放著我身邊殤清宮權勢地位不要去他那做個空有名分沒有實權的妾?看看你如今都過得什麼樣子!」

    她眸裡光芒微微一閃,賭氣似地,「你不要我喜歡他,那又准隨月喜歡了?」  

    我聞言一凜,「你什麼意思,你明知道他們不可能——」

    「汐華——惜花,你為她換了名字,不就是讓她擺脫那個不能嫁娶的身份?」她不躲不閃迎著我的目光,「都是一同長大,小姐偏心得厲害。」

    偏心?我冷冷一笑,「所以你拼上自己,暗殺穎寒,明面上是嫁禍給我,實則你是要汐華的命?」

    穎寒之死,我若找不到兇手,三哥不會處置我,因為汐華自會替我頂掉一切罪責。

    「為什麼?僅僅是因為我二哥喜歡她?不願要除她之外其她女人的子嗣?僅僅是因為你背著我二哥偷偷灑了避子藥將無名生下來,卻不能給她一個應有的身份?」

    「是。」

    她面上倘然,無愧無懼。

    「那穎寒何辜?她肚子裡的孩子何辜?」

    「她當時早產,又被人下了藥,本身就生不出孩子續不了命,我給她一個痛快只是讓她少些痛苦而已!」

    早產、下藥……五指禁不住緊握成拳,突地好似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你知不知道,汐華從始至終就知道你幹了什麼事,還一直替你瞞著,只等著時限一過自己去領死!」

    「你說什麼?」她這才有幾分驚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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