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只是個普通的、性格有缺陷的女人，那些近乎超現實的事情就發生在一夜之間，她要怎麼消化，又能向誰傾吐？
病床上狄特的氣味已經散去，任方霖怎麼努力也嗅不到半點熟悉的香味。眼角有淚滑過，滴落下來默默的消失在枕頭上，臉上的痕跡也被風乾。
狄特離開後章昀陽回到了病房，坐在床邊要去給方霖擦淚，她把臉別開，他的手停在半空一秒，隨即像被電觸一樣縮回來。
「我們什麼時候走？」方霖躺好，問。
眼睛還是紅腫的，小巧的鼻尖也因抽泣變得通紅——至少臉頰因為情緒激動恢復了少許血色。
「越快越好。」章昀陽回答。
方霖轉頭看著他漂亮的美人溝下巴，說：「那我出院後就走吧，讓我和他們再呆幾天。誰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呢。」
「霖寶貝……」
「我知道，關於你的身份還有那個男人的事情我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病房裡又恢復寂靜，夕陽的光像是破碎的黃金，透過窗外樹木的縫隙灑落在方霖的病床上，看著溫暖卻沒有一點溫度。
住院的幾天時間，方霖還是大家眼中沒良心的閨蜜，彆扭的姐姐，倔強的女兒。她以為自己的掩飾萬無一失，在出院的那天下午，程詩茗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你選了章昀陽是嗎？要離開這裡嗎？」
方霖微微心顫，這會是怎樣的朋友，即使一言不發也能讀懂你的心思！
「我猜那晚上不是單純的意外那麼簡單，你一直不說我也不會逼你，可你想清楚了嗎？我是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甘心放棄狄特！再說了，你走了阿姨怎麼辦？」程詩茗抓著她的手，皺眉看著好友，期望得到一個另一個答案。
方霖微微一笑，把手抽出來，擁抱二十多年的好友、家人，「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會很好的，我會給你發郵件，還會和你視頻，然後把你培養成奼女，我相信你一定會為了我變成奼女的！至於我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比我那個爸靠譜！」
她的淚已經泛出來，忍不住就奪眶而出，最後浸濕程詩茗肩部的衣料。
「什麼時候走？」程詩茗抱著她，也已經變成淚人。從小到大，她們就沒怎麼分開過，這一走，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光是想想就覺得孤獨，下次要喝酒，該找誰？
「今天晚上的飛機。」
「什麼？！」程詩茗吃驚，放開好友不可思議的盯著她的淚眼，為什麼這麼匆忙？
「我的房子給留著，下次回來總要找地方落腳啊！費用就麻煩你交了，反正酒吧的盈利有一半是我的啊，除了房子的費用，餘下的你要存起來，不許貪污，知道嗎？！」方霖逼自己笑出來，可以想像現在的樣子有多做作。
兩個女人手挽手走進她們當初一起選下的房子，程詩茗把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整理一下，又打點一大箱東西。
「去那麼遠，那麼久，要帶的東西很多吧……」她喃喃念道，眼眶又紅了。
「就帶一些換洗衣服好了，反正很多東西到了那邊可以重新再買。」方霖坐在床邊，低頭看好友，心被堵得難受。
「你出去吧，別在這妨礙我，看到你我不舒服！」程詩茗站起來把她推出去，把自己關在房間，邊哭邊收拾東西。
方霖靠著門抽抽鼻子，拚命眨眼睛不讓淚掉下來。她慢慢走到大廳，緩緩朝門的方向走去，手一擰將門打開，彎腰掀開地墊，拿起那把墜手的鑰匙，打開對面的門，走進去。
這空間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她深深吸一口氣，如果離開，就帶著這股曖昧的氣息走吧！
晚上狄特被畢聰拉去酒吧喝酒，很奇怪，除了方霖和章昀陽外，其餘人都到齊了。方菲和程詩茗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題，畢聰一言不發，沒人提起方霖。
「怎麼，怕我被甩了不開心嗎？用不用這麼做作？」狄特一口把杯裡的威士忌喝完，放下酒杯，環視在座的人。
他們的樣子，還是不正常！
「她今天出院了吧！嗯？」狄特問程詩茗，對方點點頭。
「那該搬回去住了吧，又或者搬過去和她老公住，嗯，應該是搬出去和她老公住。」狄特盡量說得輕鬆，又一口把杯裡的酒喝完。
「她是你們的朋友，你的姐姐，關於她的事你們就沒有一點要說的？」他又一次給自己倒酒，然後喝完。
準備再倒酒的時候，畢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
狄特轉頭看他，揚起眉毛一副有何貴幹的模樣。畢聰歎氣，推推眼鏡，說：「她今晚的飛機，你知道的，去美國。」
狄特拿著酒瓶的手抖了一下，收回倒酒的動作，把酒瓶放好，背靠座椅，左手手指不安分的摩挲嘴唇。
大家都在看著他，他卻忽然就笑了，故作輕鬆的神態，不自然的聳聳肩，說：「你們這是幹嘛，她本來就該和那男人在一起，他們是夫妻啊！」
「你現在知道他們是夫妻了？之前那非卿不可的態度哪去了？」程詩茗問，她不想方霖離開，那個英語口語不過關的女人，到那邊要怎麼生活啊！
「去吧！我相信你出馬我姐一定會回心轉意的！」方菲也在一旁鼓動。
狄特又不安的摩挲嘴唇，去或不去的糾結在內心掙扎，方霖從來就只會當鴕鳥，遇到事情就躲起來，她需要人拉一把，而他正是唯一那個可以做到的人！
狄特緊拽的拳頭放鬆，倏地就從座位上站起來，二話不說往酒吧大門跑去！
看著狄特匆匆離開的背影，程詩茗不由得握緊了畢聰的手，他把空閒的另一隻手也覆上去，把纖細的小手包裹住。
很奇怪，方霖要離開他竟然不覺得遺憾，反而為程詩茗的緊張擔憂。
去往機場的環城高速上，一輛蒙迪歐風馳電掣的行駛，一路上加大油門，直到機場停車處才急剎車停下，然後大步奔跑著混入繁忙的機場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