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霖患有假性近視，平常看什麼都是雲霧濛濛，今天倒是清楚的看到長廊那頭正在和某個女醫生聊天的任朗言，對方好像也看到她，但是視而不見，沒一會就離開了她的視線。
「我和你說個事。」方菲邊走邊說。
「嗯。」方霖沒有在意。
「我爸爸建議讓唐阿姨搬到宇澤山莊的那間別墅裡，然後請一個看護特別照顧她的生活起居。」方菲邊走邊說，發現一直在身旁的方霖落後了便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她。
「怎麼了？」方菲問。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母女兩特別可憐？我老公沒了，老媽患了老年癡呆，自己還莫名其妙的跟幾個男人周旋，你們在旁觀的時候是不是特別有優越感，覺得應該盡一份力拯救我，好讓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方霖腦袋一熱，沒有腹稿就直接辟里啪啦的吐出一段。
方菲歎口氣，雙手抱胸皺眉看著方霖，說：「有優越感的那個人是你吧！小時候被爸爸拋棄，成年後老公失蹤、老媽生病，就算是這樣身邊也還有幾個高富帥圍著你轉。你委屈，有沒有問過我們委屈不委屈？！你媽和我爸離婚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因為她病了我爸隔三差五的就去看望，我媽嘴裡什麼也不說不代表她樂意啊！」
「我爸原來的計劃是做到70歲才退休，但是現在為了能多點時間陪陪你媽和我媽，他打算提前退休，把公司的事務交給我打理，我說太快了能力不足，你猜我爸說什麼，他說叫你一塊來博風幫忙！你是他的孩子，將來博風裡有一部分是你的！」
「我就不懂了，我們樣樣委曲求全為你設想，你可以不領情，但有必要用這種方式來拒絕嗎？沒有人欠你的，不要總把自己當成受害者。」
方菲說完轉身踏著高跟長靴離開，在她進電梯後方霖看到一直站在電梯口看她的任朗言。
方霖沒有理會，轉到另外一邊走樓梯下去。
范汝茹拍了拍有些出神的任朗言說：「走吧，待會要開會，安排春節假期的值班表。」
任朗言點頭笑笑，和她一起進了電梯。
晚上的時候方霖在養老院陪著唐師彤，她沒有避開方原雄，甚至還和他一起吃晚飯，兩人都沒有提起唐師彤要搬去別墅的事情，只是默默的吃飯，偶爾目光交匯尷尬的笑一下。
讓方霖尷尬的不單是因為和方原雄、唐師彤一起吃飯，看起來好像他們是完整的一個家，還有白天時候方菲對她說的那些話。回頭去看過去的生活，雖不盡如意，但也沒有很糟糕。
「吃個雞翅吧，媽媽說你最喜歡吃這個。」方霖給方原雄夾了塊雞中翅放碗裡。
趁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主動一些吧。
方菲不知道白天那些話有沒有觸動方霖，她真是個性格彆扭到惹人嫌的姐姐，但是很奇怪，她不討厭她，更從來沒有覺得她不幸。
方霖的生活也許不圓滿，但是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被很多人所理解但始終堅持自己的活法，方菲覺得這樣也不錯。
今夜在酒吧裡和程詩茗小酌，極少深入交流的兩個女人在方霖這件事情上竟然達成共識。
「也許這就注定了你是她的妹妹，我是她的死黨。」程詩茗招呼艾迪再上兩杯白蘭地。
「方霖今天的態度你也別怪她，她和任朗言吵架了，女人在面臨抉擇的時候和來大姨媽的那幾天一樣煩躁。其實我想她真正的意思不是不能接受你們對她好，而是認為阿姨在療養院會比去別墅住要好。」
方菲挑眉表示不解。
「阿姨在療養院裡環境一般，但是畢竟在那兒兩年多結交了不少朋友，沒人去看她的時候還有幾個聊得來的老爺爺老太太陪著，可要是去了別墅成天對著那個看護應該會很無聊吧！再說了，就算你爸爸退休，整天陪著阿姨，你媽那邊也說不過去啊！」
方菲不語，把玩手裡的酒杯。
「不說方霖了，對了你上次在她家裡帶走大半瓶馬爹利，這個你可得還給我。」程詩茗假裝嚴肅，方霖聳聳肩舉杯乾了剛遞過來的白蘭地。
「我真羨慕方霖，有個這麼瞭解她的朋友。不過說來也奇怪，你剛才說的那些我也想到了，但是我不確定，萬一是一廂情願呢？」方菲修長的手指在酒杯口上畫圈圈。
「去年她住院的時候，你們不經常在一起說不同的事情卻得出相同的結論嗎？這是一種緣分，歡迎你加入怪人俱樂部，我們會相處很愉快的。」程詩茗又叫艾迪上酒。
「那個人呢？是不是和你們也相處得愉快？」方菲在畢聰跨過酒吧大門的時候就看到他了。
程詩茗順著方菲的視線看過去，畢聰正坐在離她們不遠的卡座上。
「我認識他的時間不比你們短，根據我的瞭解，他應該也算個怪人吧！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細節，但女人的直覺可以彌補很多空白。希望你們相處愉快。」方菲拎著手提包離開吧檯，臨走前還和畢聰打了個招呼。
相處愉快嗎？
程詩茗歎氣，他們曾經很愉快，雖然大部分都是自欺欺人。
「我可以坐這裡嗎？」畢聰來到剛才方菲的位置上，詢問一旁的程詩茗。
「不用這麼拘束，弄得好像我們很不熟似的。」程詩茗不鹹不淡的說著。
「謝謝。」畢聰坐下，要了一杯和程詩茗一樣的白蘭地。
他也不想兩人之間變得好像陌生人，這樣的結果程詩茗也一定不好受，但是控制不了，再冷靜也不能掩蓋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這一事實，可是這，並不是他一人的錯。
「今天找我不是單純要喝酒吧！從倫敦回來後我們就沒有單獨在一起喝酒過。」程詩茗也開始在酒杯口上畫圈圈。
「我想和你談談孩子的事。」畢聰推了一下眼鏡說。
「孩子？她有名字的，叫畢程茵，我們都直接叫她的小名，茵茵。」提到茵茵程詩茗有些火，雖然她很清楚沒有遷怒畢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