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何仙舟沒有吃飯，依然坐在椅子上抽煙袋，煙霧裊裊充盈了三間瓦房。
龍山會接到何仙舟的口信騎一輛舊摩托車進來了，一進門就問：「雪蓮沒事吧。」
「山會啊！你還知道來啊！」何仙舟見了龍山會淚就出來了。
「怎麼有事？」龍山會走過去摸出手帕幫何仙舟擦淚。
「我知道你的素質教育實驗班正忙。但小家出事了，那大家你也幹不穩啊！龐順帆都喝鹽鹵了。」
「都是作孽，我管不了！」龍山會的態度很堅決。
「她也是你的何媽媽，待你不薄。看你什麼態度？」龍大河進門放下手裡的文件包，喊：「山會！你過來——」
龍山會坐到父親的身旁，龍大河說：「我先考考你。」
龍山會禁不住一笑。
「我今天就是想考考你。」
「真考啊？不會又讓我跳你的怪圈吧。」
「『藝麻如之何？必告父母……娶妻如之何？非謀不得。』山會，這首民歌出自何處？」
「《詩·齊風》」
「《孔子家語·本命解》曰：『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龍山會頓時意識到父親所誦讀的文言中有些味道，緊皺著雙眉，半晌迸出一句：「爸，這些都是封建的，現在是法制社會。」
「我就喜歡搬這些封建糟粕……」龍大河的咳嗽又犯了。
「老爸，這煙還是不抽？」龍山會去接煙袋。
龍大河把手一揮，憤憤地說：「祖宗留下的就是糟粕？混話！」
「老爸，要說什麼事呀？直說吧！我的班急需要交素質教育實驗報告呢。」
「單位的事聽領導的；家裡有大事，聽誰啊！」
「當然是老爸啊！」
「那好！你和龐順帆怎麼一回事？」龍大河氣得咳嗽起來。
「爸，你不是不知道，她不知道犯了那根神經非要進我的輔導班。她那墨水兒子不是不知道，但龐順行是她叔兄，他介紹，我就同意了。誰知道她就黏上我了呢。」
「到什麼時候了，你還瞞著老爸。一個女孩子不會無緣無故地為一個男孩喝下鹽鹵？」
「爸！你聽誰說的？這些都是瞎猜，你別信。」
「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龐順帆雖然小學文化，但她是幹部家庭，不能因為她沒文化瞧不起人家，傷人家的心！」
「爸！我們追求的是浪漫愛情，誰在乎文化高低？我和雪蓮姐的愛情故事是可歌可泣的，你怎麼想著去編造我和龐順帆，不是，是相信謠言誹謗呢。」
「你和雪蓮是可歌可泣的愛情？過去我們不懂愛情，幾個離婚的？『可歌』開始歌頌、張揚，到後來就是『可泣』——悲劇了！」
「爸的意思是？」
「雪蓮和你是姐弟，不行！我和何老師商量過了，決定把雪蓮姐嫁給龍天昊！」
「你讓讓雪蓮姐當小？現在是一夫一妻制。爸！？」
「龍書記是好幹部，我們不能再讓人家扛了！你就不為了龍書記，也為你弟弟、妹妹的前途想想吧。你的素質教育實驗有沒有成果，重用不重用全靠人家呢。」
「爸！你讓我怎麼辦？」
「我們要多關心關心龐順帆，那龐順帆是一個好女孩！你寫一封信向人家道歉！」
「爸！我真的和她沒有同事以外的任何關係。你那些都是道聽途說——都是猜想！你一直派人跟蹤我，調查我是不是？」
「爸理解兒子，可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那樣龍天昊可以安心把雪蓮娶過去，咱龍家的前途就可能坦坦蕩蕩。明天，找人和你說親。」
「爸！非逼我這樣做，我也喝鹽鹵……」龍山會咬著嘴唇說。
「沒出息的東西！你這是逼老爸。」
到了週末的清晨，龐海潮來到何家小院來聊天，一字不提龐仙薈和龍天翔，卻提及給龐順帆安家。
何仙舟滿口答應：「龍山會那小子和龐順帆般配，這刀肉我吃。」
龐海潮納悶了，問：「你不是讓我給雪蓮？怎麼對龍山會如此關心？不會是……」
「雪蓮和龍山會撮合撮合？不可能，沒影子的事！」何仙舟一再解釋，龐海潮才放心地說：「這就好！順帆我放心了。還有：聽說龍天昊把龐順行的事全攬下了。像龐順行這樣有品質、有前途的幹部不多。你看雪蓮和龐順行是不是把婚訂了？」
先答應了再說，然後以雪蓮年紀小為由往後推哥三五年，三五年過去再以新國家婚姻自主為由退了這門親事。過了這三五年，等龐家人明白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這三五年，也好看看龍天昊的造化。何仙舟一想，不慌不忙地說：「別說的給做夢似的，龐家也不是一次提過親，那一次植槐定親是她誤會了。雪蓮沒有一次同意，都是我們做長輩的操持。現在兒女的事情做父母的誰說了算，再說她不是我們親生親養。」
「何老師！有一件事不明：你是不是也有這個意思——讓龍山會和雪蓮，所以遲遲拿不定主意。」龐海潮說。
「起初，我和龍大河都有這個意思。我們都看著他們長大，我覺得他們是相愛的。可是後來才知道她們不合適。」
「哪有兄妹結合在一起的！雪蓮一日不見他都難活下去。現在的小青年常在一起最容易出故事，兒女大了不由娘。所以讓雪蓮和龍山會早成了親。該娶的娶，該嫁的嫁！」
「我不過是雪蓮的養母，龍山會的老師。她們的事還要龍大河說了算，還要請示龐海燕。我可以和他們說說。」
「我很明白，當初你和龍永圖沒有結果。龍永圖雖然沒有對你……可是他是龍天昊的爸！你是不是想把雪蓮嫁給比她大三十多歲的龍天昊？她嬸子！我們不能只為了兒子做官，就毀了女兒？」龐海潮覺得沒趣背著手氣沖沖地走了。
「你也陪教訓我？把雪蓮說給你侄子龐順行就不小30歲？雪蓮那個俊，龐順行能般配啊！他們之間就不懸殊啊？」何仙舟越想越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龐家口口聲聲說為了龍山會和龐順帆，實際上為了龐順行，竟然想出這樣的損招。看來，雪蓮和龍天昊的親事不能再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