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何家小院，龍山會在槐樹下的一塊空場上停了摩托車，跟著雪蓮繞過黃狗，過了迎賓牆進了大院。
這院子龍山會的父親從小就來過。二三歲那年，他被龍槐德爺爺從火海裡救出來，被爺爺用騾子托著來到了這裡。那一天，一個中年婦女正托著飽脹的雪乳給小女孩餵奶，後面一個老態龍鍾近60歲的漢子躺在轉椅上，一邊抽著長煙袋，一邊欣賞著女人和孩子。爺爺從不流淚，但那一天他不停地抹淚，拽起龍大河便走，到了大槐樹下跪了一天，最後號聲大哭，還說了一句：早知如此就不該回來。那時候就感覺爺爺和這女人有一種難以言狀的莫名其妙的關係。但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時過境遷，小院經過戰事和十年浩劫已面目全非，父親離開了母親，與何仙舟居住在這裡。
因為母親和父親的關係，龍山會很少到這裡來。今天一到卻奇怪地感到熟悉。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好像和龐順行說過的一個地方一模一樣。
「這停摩托車的場子，前面的竹林，還有前面的房子，都和龐順行那個雪夜見過的一樣。」龍山會說。
「那個雪夜？」雪蓮越發納悶了，著急地問。
「因為耿鳳凰的事情，我們從縣一中回來。我不是跟你走了嗎？龐順行卻遇上了一個奇怪的事情。他和一個耿鳳凰模樣的女孩就在這裡共用了一把傘。後來女孩邀請他到飯店裡喫茶，喝了點酒，還留了一夜。」龍山會指著院子裡，覺得那一夜好奇怪。
「我們什麼時候在這見過他啊！不過，雪夜的第二天，我按照龍天翔大哥的吩咐，說是在槐樹林請一個重要的客人。本來我不樂意，因為大哥和大嫂都沒了公職，你沒了學業。我想通過這個機會幫你們，就同意幫這個忙，去飯店訂桌。剛巧看見龐順行和服務小姐理論。他說的什麼飯店啊！就是何媽媽的六間閨房。」
說著二人到了一片竹林，走在竹間小路。龍山會站住了，繼續給雪蓮講老爺爺的故事：
「後來上初中的時候，我從一次酒桌上，終於知道老爺爺並不是親的老爺爺，他曾是龐家大院的私塾先生，愛上了龐舉人身邊的丫鬟，這丫鬟是何家小院的女兒。老爺爺就跟她在小院的竹林裡相擁相偎私定終身，說在第六間閨房裡鋪好了被褥，備好了茶。龐老太爺知道了這個消息，當天把老爺爺趕出了大院。老爺爺到外面流浪，像流傳的龍槐公一樣當乞丐，給礦主下井。這礦主就是何家小院的長子，老爺爺不辭而別，參加了抗戰，當他回到何家小院的時候，聽說那丫鬟早已成了龐家大院裡最後一位太太，還生下了三男一女。那一女就是我的母親龐海燕。落實政策後，那礦主從村委要回了何家小院，就讓孫女何仙舟住了進來。」
「這次讓你來，養父和天翔哥想給你找一樣事做！我也支持你！」雪蓮說出請他的目的。
「雪蓮姐，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支持我啊！」龍山會無可奈何地說。
「你怎麼啦？現在的樣子很好啊！」雪蓮說。
「你不會也諷刺我吧。雪蓮姐！替父親參加轉正考試吧，父親沒轉上，結果被人家告了！到一中復讀吧，連校長的千金沒碰一指頭，結果被指責早戀。人家墜樓，還差點當做嫌疑。現在被開除了，天天無所事事，有幾個少年跟我在一起吧。天天風吹日曬的，連一間教室都沒有。你不是同情我吧。」
「怎麼這麼說。姐一直在幫你，不是同情你，而是佩服你。按照一般的人，這麼多打擊早頹廢了，而你鼓起勇氣振作起來。姐知道你現在缺一口教室。我覺得何媽媽那六間閨房正合適。」
龍山會一聽六間閨房，激動地說：「不行！那可是我外婆當年的閨房啊！何家小院子在合作社的時候大都交給了集體，住房那麼緊張，這六間閨房何媽媽都捨不得用。她又是很潔癖的人，我怎麼好用這房子呢。」龍山會說著要走，「那我還是回去吧。原來就這個事情。你幫我兄弟知道，你不要再操這份心了。」
「姐願意！我已經爭取養父和龍天翔大哥同意了。」雪蓮高興起來，她覺得能為龍山會做點事情就覺得自豪。
「那也不行！現在辦輔導班教育部門抓得緊，我是你的弟弟，爸媽和何媽媽都是教師，我不能給你們抹灰！我走！」
「你好好聽我說。教育部門那邊龍天翔哥找龐順行辦妥了！」
「怎麼什麼事兒找人家？欠人家的情怎麼還？」
「他當了成教校長，說心裡話在我們農村也就是農民學校的校長。農民忙著抓錢誰還上成教？成教也暫時沒有場所，他願意給我們政策的支持。」
「你媽媽未必吧。」龍山會知道雪蓮雖不是何仙舟的親生的。但她對她疼愛有加，像親生的一樣。
「龐順行當了成教主任，和中小學校長一個級別的。龍天翔哥也保留了公職，現在就龐仙薈和你了！」雪蓮為龍山會感到委屈，「你媽和你爸被你和天翔整的沒了心思，何媽媽呢，雖然不大同意，我找她慢慢說。你跟我去看看閨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