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和老徐所料，兩天以後，霉運就落到了我們的身上，我和老徐被雙雙調走了。
早晨一上班，我和老徐準備去實驗室，迎面碰到了賴所長，出於禮貌和面子總應該打個招呼吧，可是賴所長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逕直過去了。
我對老徐說道：「看來，我們已經把賴所長給徹底得罪了，我們要做好思想準備，他可是錙銖必報的小人啊。」
「趙所長，你放心，我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了，離開這裡更好，看到他那個德行我就鬧心。」
我剛到實驗室中，還沒有坐穩，電話就來了，研發局辦公室告訴我，那局長要見我和老徐，讓我們立即到局裡去。
我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老徐，老徐說道：「趙所長，看到沒有，老賴開始動刀子了。」
「老徐，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了，只要你分析一下老賴的品性，就會知道他能做出這樣齷齪的事情是不足為怪的。」
「那你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泰然處之，據理力爭，絕不退縮。」
老徐握住我的手，我們就像即將奔赴刑場的烈士一樣，悲壯地踏上了研發局的路。
老局長現在一直在家中休息，所以那局長幾乎就是研發局的大領導了，大事小事都由他一手遮天，在研發局內部誰都知道，寧可得罪老局長，也不能得罪那局長。
我想賴所長一定是向那局長添油加醋地匯報了我們，並強烈要求調離我們兩個人。
那局長與賴所長的關係很不一般，不用說，那局長會完全站在賴所長的一邊，何況調動我們的工作對於那局長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和老徐都憋足了勁，一定要講出個道理來，即使得罪了那局長也在所不惜。
我們來到了那局長的辦公室中，沒有想到，那局長對我們很客氣，他將我們調離研究所的理由說得冠冕堂皇。
我嚴肅地說道：「那局長，其實，我心裡非常清楚是什麼原因調離我們的工作的，我認為我們與賴所長商討超材開發的事情沒有任何過錯，是賴所長心胸狹隘容不下別人的善言，所以才會發生前幾天的過激衝突事件。而且衝突本身是賴所長引起的，我們一直都在忍耐，老徐前往調停也招來了賴所長的莫名其妙無端訓斥，您看這還有道理可講嗎？那局長，您說我們有什麼錯嗎？」
我一股腦地將衝突從開始到後來的全過程向那局長陳述了出來，那局長可能是迫於情面，也考慮到我們在研究所中舉足輕重的位置吧，所以他還是耐心地聽我把話說完了。
聽完我的陳述後，那局長語氣平和地說道：「遠航，現在我也是沒有辦法，我不得不這樣做，小賴必竟是單位的一把手，我不得不給他面子，希望你們兩位能夠理解我。當然，你們研究所的有關超材的科研工作還是由你來負責，你和小徐可以隨時回去搞你們的科研工作，只不過是你們的人事關係調離了出來而已。」
真沒有想到那局長會有這麼好的態度，這讓我滿肚子的怨氣無處發作了，我和老徐心中積存起來的憤懣就這樣被那局長的幾句話給消融掉了，我不得不佩服那局長老練的官風。
看來語言和語氣的份量是如此重大，如果那局長也像那天賴所長那樣，使用充滿酸臭味的語氣和語言，那就絕對不會是這個局面了。
老徐似乎也被那局長柔軟的語言感化了，直言說道：「那局長，其實，我倒是很希望離開賴所長，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件好事情，感謝那局長的安排，謝謝啊。」
出了那局長的辦公室，我和老徐面面相覷，我突然間笑了起來，指著老徐大笑著說道：「這也太有意思了，老徐，我們被人家賣了，還幫著人間數錢，還得『謝謝啊』，太有趣了，哈哈哈………」
我笑得是前仰後合，老徐拍了我一下，也笑了起來。
「趙所長，你是在調侃我，跟你說真的，當時我確實有點被那局長的語言感動了，更何況我恨不得離開那個可惡的老賴，所以…」
還沒有等他說完，我接過話說道：「老徐，我不是取笑你，其實我也被感動了，看來我們的心腸都很軟啊。」
「正是這樣，我們的心腸都有柔軟的一面，所以我們都是好人嘛。」
「是的，老徐，我們確實都是好人，不然我們怎麼會能成為朋友呢，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離開老賴也不是壞事，至於超材開發的事情，我們現在也是無能為力了，順其自然吧。」
我們就這樣以一種樂觀的心態接受了這次調整，其實我們心中的怨氣並沒有被真正消融。
我被安排在科技處擔任副處長，老徐擔任科技處二科科長。
名譽上官職沒有變化，但是實際上是等於被束之高閣了。
這個處幾乎沒有任何工作可言，其實整個研發局都是一個人浮於事的空殼子，何況它下邊的處室了呢。
回到所裡，大家都知道了我們已經被調離了的消息。
電工小夏對我說道：「所長，您離開這裡，我們大家都很難過啊，只有老旦很高興，他剛才還在這裡興沖沖地宣佈這件事情呢，叫我給罵走了。
小夏身邊的李姐說道：「是呀，剛才小夏可給我們大家出了一口氣了，那個老旦太可惡了，所長，您離開這裡，我們真是捨不得你呀，你能不走嗎？」
看到大家真摯的情意，我感動了，我真情地大家說道：「請各位多保重吧，這次調動，是沒有辦法的事，其實我也不願意離開大家，以後我會常回來看望你們的。」
我離開了大家深情留戀的眼神，獨自回到自己曾經的辦公室中。
李主任帶著好幾個人來幫我收拾東西，他們不允許我去拿任何一件物品，我被大家強行按在了沙發上。
李主任動情地說道：「趙所長，您就讓大家幫幫您吧，這是所有人的願望。」
我坐在沙發上，看到人們默不作聲地在我面前忙碌著，心中蕩漾起從未有過的悲壯心懷，我暗暗發誓 一定要對得起這些關懷我的人們，一定要對得起研究所的200名員工。
我的私人物件放到了一樓的實驗室中，現在辦公室已經是空空如也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這間熟悉的辦公室，心緒此起彼伏，我不相信我就會這樣完結了，對未來，我依然擁有著足夠的信心。
我非常驚詫自己此時的感想，我幾乎一點落魄的感覺都沒有，心胸寬闊得就如同宇宙般無邊無際，超然世外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爽快。
李主任從外邊回來了，見到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想過來安慰幾句。
我笑呵呵地說道：「小李啊，你是不是想來安慰我呀，其實大可不必了，我不認為這是壞事情，我現在感覺到全身輕鬆得不得了。」
李主任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輕鬆的話題來，他真摯地說道：「趙所長，您的離開真的是我們研究所的巨大損失，您不在這裡了，全所絕大多數的員工都會非常難過的。」
我與李主任在空空如也的辦公室中促膝而談，半個小時的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李主任疑惑地問道：「趙所長，我有件事情始終是沒有搞明白，關於這件事情，所裡的人沒有人知道，甚至局裡的人也只有局人事處的處長知道這件事情，這是怎麼回事呢？」
他的話將我給弄糊塗了，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問道：「小李，你想說什麼啊？」
「是這樣，我們接到中國科學院派人送來的信函，並要求我們保密，中科院告訴我，東北局只有我和 研發局的溫處長知道這件事，不能對外傳至第三個人，而這件事是關於趙所長您的。」
我知道了他要說的事情是什麼了。
趙所長，我幾乎糊塗了，您作為研究所的副所長，可您的級別卻是副局級，您比賴所長都高了一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小李，關於這件事情，我不能向你透露任何消息，正如中科院要求你的一樣，我想以後你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李主任迷惑地望著我，他心中對我產生了高深莫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