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春色壓不住 歸去來 蠢貨女人
    他的嗓音一如她的人,清冷又甘冽。只是口吻中夾雜了太多的東西,歉意,傷感,悲哀,欣喜,激動……所有的思緒,全都融匯在這句話中,交融成了萬般無奈的欲言又止。

    「謝謝。」葉歡仰頭衝他笑得燦爛,這才伸出手去,伸手扶著他的袖子,站了起來。只是這一伸手,她手腕上腫脹的筋脈和青紫的手背便暴露了出來。

    玉九白伸手刷得一下抓住她的手心,瞇起眼來,這般一碰觸,才感受到她的掌心磨出了些軟繭,他拉住她的手仔細打量,發現這些磨損全是新傷,他好似有些發怒,聲音冷如冰:「你的手!」

    葉歡有些郝然,從他手中抽回手來,疏離賠笑道:「我的手,是了,我的手這幾日受了點傷,不礙事。」

    玉九白一愣,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有片刻的失神。

    「唔,我朋友好像在找你,你要不要跟我一齊去看看?」葉歡轉頭朝著山腳下望去,也不知道流月她們有沒有事。

    「朋友?」玉九白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皺眉反問。

    「對,朋友,你若是願意,便同我去看看吧。」葉歡眼睛亮晶晶,——只要她們找到了玉九白,自然就會放她走,她終於可以結束這憋屈的搬運工生涯了!

    「好,我隨你去。」

    葉歡喜滋滋,伸手拉著他的衣服袖子就趕忙朝著山下走,——沒想到玉九白的脾性這麼溫和無害,哪裡像江湖傳說中的那樣殘暴不仁了!江湖傳說果然是以訛傳訛的產物,不可信啊不可信!

    「你站在這等等,我先去和朋友們說。」等走到樹林口,葉歡對玉九白吩咐了聲,便哼哼一笑,滿臉狡黠得跑出了山口。

    一瞧,流月三人果然正在等著她,見她平安無事毫髮無損得出來了,皆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在交換些什麼信息。

    「可有收穫?」流月依舊冷聲問。

    葉歡昂頭挺胸,笑得有些壞,前幾日相處時點頭哈腰的狗腿狀態盡數散去,將身體氣質調成冷傲款,這才輕佻唇角,道:「收穫,自然有。」

    「什麼?」

    「玉九白,——不知這收穫算不算大?」葉歡底氣十足,露出一個冷笑,聲音清脆又響亮,「一千兩,我就把玉九白交給你們。」

    神啊,原諒她吧,行走江湖不能沒有錢哪,一千兩換一個玉九白……這交易應該很公平吧!

    「放肆!你以為一千兩可以買到一個玉九白?!」流雪的聲音有些惱怒。

    「唔,那就兩千兩。既然你們都不介意加價,我又有什麼好介意的。」葉歡將手放在背後,笑得花枝亂顫。

    「哼。」流火也冷笑了聲,「我看你是皮癢,你當玉九白是什麼人,你竟敢拿他做買賣!」

    葉歡心裡明白,玉九白待著的地方聽不到她們的聲音,所以她才敢這樣放肆得和她們談價錢,否則借她一百個膽也不敢拿他當籌碼賺銀子。「好啊,你若是不信,我就去和玉九白說,就說我的朋友不要見他了,我讓他走。」葉歡作勢就要轉身進去樹林。

    「慢著,」流月皺眉冷聲道,「既然如此,你讓他來見我們,否則給了你錢,你又溜了,我們豈不吃虧?」

    這個……當著玉九白的面進行交易,是不是忒不厚道了些。

    葉歡撓撓腦袋,有些糾結,乾脆道:「你們若是不放心,完全可以派個人跟著我,這玉山真沒危險,若有危險,我又怎麼可能平安無事得出來。」

    流月垂眸,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後,才點了點頭:「流火,你去。」

    流火臉色有些難看,可還是應了下來,走在葉歡身後,口吻不太友好,葉歡心情大好得衝她接過她手中的銀子,這才沖流火挑了挑眉:「再怎麼說我也白白給你們扛了這麼多天的包袱,這點銀子便當做是我的精神損失費和勞務費了,且你們還白白得到了玉九白,這個交易怎麼說也應該是你們比較佔便宜才是。」

    流火重重的哼了一聲,白了她一眼,沒有答話,跟在她身邊步伐匆匆。

    葉歡拿了錢,心情甚好,領著流火就要重新進入玉山去,哪知,不等她走進玉山,玉九白已然已經站在了山口,面色沉得厲害。

    當即,葉歡的腳步一頓,看著玉九白好似好噴火的臉,心瞬間就沉了下去。——完了,完了,全都被他聽見了,他他他,他要殺人了……

    等她反應過來後的第一個動作,竟然是急忙將懷中的銀子緊緊抱住,這才哆嗦著嘴巴道:「別,別殺我,我,我只是利用你來討工資,——不對不對,不是利用,是,是借你的光,討、討要些工資……」

    只是,玉九白的火,似乎不是衝著葉歡來的。

    卻見玉九白無邊風華的臉色越來越黑,他定定得看著流火,嘴中的話卻是對葉歡說的:「你手上的傷,便是她造成的?」

    「誒?!」葉歡有些反應不過來,難道他應該問的不應該是『你竟然拿我換錢』亦或者是『你怎能利用我換錢』諸如此類的嗎,怎麼問出的問題,和她所料想的相差這麼多!

    流火在玉九白的注視下越來越惶恐,情不自禁得後退了一步。

    她身後的流月和流雪,卻只是看著玉九白,生生給看了呆去,她們料想過玉九白或許當真模樣俊俏,可卻並沒有料到,如此男子,驚為天人。

    「哼,很好。」玉九白慢慢瞇起眼,渾身爆發出驚人的殺氣,宛若修羅。

    「額!」葉歡急了,「玉大哥,九白哥,白白哥,別介啊,我不過是用你換了些銀子,何必這麼生氣,大不了,大不了我們五五分吧!」

    玉九白不理她,手中運起一股劍氣便衝著流火而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不等流火閃身,她的身體已經硬生生接下了玉九白的攻擊,瞬時間,身體被甩出了老遠,嘴中噴出了一口血來。

    傳說中的『噴出一口老血』,想來也莫過於此吧。

    葉歡覺得眼前有些暈眩,她腳步漂浮,雙腿一軟,分外不爭氣得朝著地上暈去。

    幸而玉九白眼疾手快得閃身到她身旁,一把摟過她的身體,愈加怒了:「蠢貨,我不在你身邊,你便這般照顧自己的?」

    唔,不知道為什麼,葉歡聽到這句話,雖然覺得有些詫異,可更多湧來的感動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感動,鋪天蓋地而來,將她淹沒在其中,喘不過氣。

    她甩甩腦袋,看著他皺眉問道:「什麼叫你不在我身邊,你何時在我身邊了?」

    玉九白臉色有些忸怩,明明便是如仙的長相,此時卻夾了一絲彆扭,微微側過頭去,嘴中卻輕聲問:「你,你怎麼會來這裡。」——語氣很柔,很軟。

    葉歡摸摸腦袋,正加摸不著頭腦了,乾脆反問道:「額,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

    玉九白臉上忸怩得更厲害了,聲音也輕了下去:「斐子笑呢,怎麼不和你一起。」

    葉歡臉色一凜,面容漸漸冷了下來,掙開他扶著自己身體的手,慢慢退離他一步,方問道:「你方纔,說什麼?」

    「說什麼?你說我說什麼!」玉九白見葉歡離開他的懷抱,雙手慢慢握拳,聲音透著不容忽視的悲哀與自嘲,「兩年了,阿歡,你和斐子笑過得可幸福?」

    兩年?斐子笑?幸福?

    葉歡定定得看著玉九白,看著他萬千妖孽的臉蛋,看著他修長的身材,看著他深邃的五官,看著他堅忍的目光,心中隱約有個念頭破土而出。

    她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心中反覆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這不可能會是真的,亦不可能是真的,她,她怎麼能認為眼前這個人會是死去的湯圓呢,她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想法,果然是這幾日太過勞累所以產生了幻覺吧!

    可是她的眼睛,怎麼就控制不住泛酸呢。

    葉歡迅速轉過身,伸手胡亂抹了兩把淚,這才自嘲道:「不好意思,我方才想起了一個故人。」

    玉九白抿了口紅潤的嘴唇,慢慢走到她身後去,從背後將她整個緊緊摟在懷中,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阿歡,我回來了。」

    一句話,六個字,卻讓葉歡如遭雷擊。

    「你說什麼——」葉歡呆滯。

    「阿歡,你,不要離開我。」玉九白將頭埋在她的脖頸間,輕輕磨蹭,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放開我。」哪知,葉歡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玉九白渾身一僵,卻沒有動,依舊緊緊抱著她。

    「放開我!」葉歡掰開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轉過身來指著他破口大罵,「我的湯圓才沒有你這麼高的個子,我的湯圓小小的一團別提多可愛,我的湯圓最喜歡讓我抱著他,我的湯圓聲音又軟又糯又好聽,我的湯圓小身板軟軟的摸上去很舒服,你有嗎,啊?長得妖孽了不起就可以騙人了啊?你爹媽怎麼,怎麼教你的……」說到最後,她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哽咽,「你,你別以為你可以騙到我,我才沒有那麼笨,我才沒有那麼笨……」

    玉九白靜靜看著她宣洩,看著她一直哭到淚流滿面,看著她一直哭到泣不成聲。

    一直等到她靜下來了,他才蹲下身去,受傷道:「阿歡,身子變不回了,聲音也變不回了,我只是不想再讓你抱我,換做我來抱你,不好麼?」

    葉歡紅著一雙眼睛,撇開頭去,聲音還帶著大哭過後的沙啞,倔強道,「不,不好。」

    玉九白無奈,一聲歎息,面對這樣的葉歡束手無策。

    側過臉去,才看到遠處還站著三個女人,想起葉歡手上的傷,怒火蹭得就上來了,乾脆拿她們開開刀,敗敗火,於是,他冷著臉,慢慢朝著流月三人而去。

    流月流雪就算再傻也算是看出玉九白和葉歡之間有些小姦情的了,當即顫巍巍得後退了一步。

    可玉九白咄咄逼人,繼續一步一步衝她們走來,帶著殺氣,瞧著異常恐怖。

    「玉公子!」流月平日裡冷傲的臉龐此時蒙上了一層蒼白,鼓足勇氣道,「玉公子,可否先聽小女子一言?」

    玉九白不理,臉色更冷了:「說吧,想要怎麼死。」

    流雪手中還扶著受了重傷的流火,聽到玉九白這麼問,臉色更難看了,將目光投到了流月身上。

    流月咬牙,繼續道:「我流明宮乃江湖六大宮之一,此番我來尋玉公子,是,是為了請玉公子進宮當宮主,為,為流明宮主持大局……」

    「看來,你們是想讓我自由發揮了。」玉九白冷笑,「看在阿歡的面子上,留你們一條全屍。」

    不等他說完,葉歡突然一個箭步衝到了玉九白身邊去,放聲怒罵:「好啊,現在長大了,長本事了,瞧見不順眼的就可以大開殺戒了!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玉九白:「……」

    流月流雪流火:「……」

    「她們是我的朋友!」葉歡的臉色很彆扭,側過頭去,臉上有些難為情。

    玉九白抽了抽嘴角:「可是她們傷了你的手。」

    葉歡繼續彆扭:「大不了我也傷她們的手,你,你別殺她們。」

    「……好吧。」玉九白乾咳了聲,又轉過臉來對著流月三人,繼續冷聲,「看在阿歡的面子上,我就不殺你們了。」

    流月:「……= =。」

    葉歡更囧,為什麼聽上去像是在拱白菜。

    ——看在阿歡的面子上,我就拱個痛快。

    ——看在阿歡的面子上,我就不拱了。

    ……難道玉九白而言,殺人不過就是拱白菜嗎!

    好吧,好像是的。

    「以後不准拱白菜!咳咳——!」葉歡乾咳,立馬改口,「以後不准隨便殺人!」

    玉九白的妖孽臉蛋看著她,半晌,才道:「只要你不生氣,我便不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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