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春色壓不住 歸去來 朝夕相處
    葉歡咬緊下唇,望著斐子笑灼灼的眼神,不發一語。

    「葉歡,給我兩年,給我兩年時間,你當真對我毫無感覺,我定會毫不猶豫得放你走,任憑你要去海角天涯,我皆不會再管。」斐子笑又接著道。

    她慢慢垂下頭去,雙手放在身側慢慢收緊。

    「你若當真要離開,至少,也該讓我徹底斷了念想,否則,否則,你莫過殘忍了些。」斐子笑撇過頭去,繼續道,聲音中含著絲悲傷。

    「斐子笑,我只是……」葉歡聲音中帶上了一層猶豫,「我,我只是不想你太受傷。」

    聞言,斐子笑又轉回頭來,一眼不眨得看著她,「你若不想我受傷,便給我這一次機會,讓我看清你的心思,就算是,給我一個交代。」

    葉歡不語,雙眉卻漸漸皺起,似乎在考慮些什麼。

    斐子笑抓捕到她眼中的一絲動搖,當即趁熱打鐵繼續道:「你若此時便離開,我又該如何向斐國百姓交代,如何向父王交代,又該如何……向我自己交代,你若當真如此狠心,我此生,皆不會寬恕你。」

    葉歡聽得心中一緊,一雙手握緊又鬆開,反覆了好久,後才歎口氣,妥協道:「你且容我考慮一番。」

    「好。」斐子笑眼中的明亮漸漸恢復,伸手拉開馬車簾子,對車伕道:「回太子府。」

    馬車掉了個頭,衝著太子府噠噠而去。

    最終,葉歡還是住進了太子府。

    她坐在院子裡,看著入眼這一片繁華美景,想著湯圓最後對她輕輕說——以後,莫要再哭了;眼前又掠過斐子欲語還休的眼神,心亂如麻。

    一晃幾日過去,她沒有去尋斐子笑,斐子笑亦沒有來問她,也許,他是在等自己主動去尋他吧。葉歡這麼想。

    可葉歡卻不知道,這幾日斐子笑一直遠遠望著她,看著她日日呆坐在院中,脆弱又哀憐的模樣。他怎會不想知道她的答案,可他更害怕她給出的答案並非他所期待的那樣。

    患得患失至此,呵,斐子笑,你當真,是遺失了你這顆心了。

    院落外的陽光依舊耀眼,葉歡整了整儀表,獨自一人向著斐子笑的書院而去,彼時,斐子笑恰好在書房處理公事。葉歡的到來顯然出乎了斐子笑的意料,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他坐在書桌的對面。

    同樣是書房,同樣是相對而坐的兩人,上一次這樣的場景是為了逼婚,而如今卻是為了挽留。

    「斐子……」葉歡猛地頓下,改口道,「太子,我,我考慮好了。」她的手揉捏著手中的帕子,腦袋微微垂下,不敢去看斐子笑的眼睛。

    斐子笑心中有些悶沉,面上卻不動聲色,靜靜等著她說下去,只是一雙手,已然緊緊握在了椅子的把手上。

    「這幾日,我想了許多,猶記得當時,我是主動招惹的你,若是如今便這般轉身離開,對你卻是太不公平而裂些。」葉歡輕道,「你要我留在你身邊兩年,兩年,我,我可以答應你。只是,你必須向我保證,兩年之後,你果真會依照保證的那樣,放我離開,對我死心。」

    前一刻積壓在斐子笑胸口的悶氣瞬間消失,眼中瞬間被一片喜色所覆蓋,他衝他點點頭,道:「你若依舊無法愛上我,介時我定會放你離開。」

    葉歡鬆了口氣,轉身衝著房門而去。

    「葉歡。」身後斐子笑又叫住了她,口氣溫柔,「我會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日,再同你同床同榻,你……莫要擔心。」

    葉歡臉色一紅,不再答話,逕直回到了院落中。

    又過了幾日,夜錦便回去了蕪城,只是在葉歡送他離開時,他瞧著葉歡的眼神依舊憤憤難平,儘管斐子笑斥了他,他亦只是一聲冷哼,便上了駿馬疾馳而去。葉歡有些無奈,卻也只任由他去,想來夜錦倒是對斐子笑忠心耿耿,否則又豈會記恨她直到離開呢。

    接下去的日子便過得有些波瀾不驚,日日早上起床用了早膳之後,她便開始練習寫字,寫得累了,便讓丫鬟教她刺繡,刺得無趣了,便又讓丫鬟把椅子搬到院中,她坐在院中賞賞花。等到了下午,斐子笑便準時出現,教她下棋,只可惜葉歡腦子忒不靈光,總是輸,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時間長了,反倒輸得淡定了,往往在斐子笑即將贏棋前,便伸手將一盤棋盡數打亂,耍著賴皮道:「方纔是我沒考慮仔細,不算不算。」

    每當此時,斐子笑便望著她笑得寵溺,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耍賴中,異常大方得陪她再來一局。

    白日的生活大抵是如此,到了夜晚,葉歡便沉沉入睡,只是午夜夢迴間,她總能夢見湯圓頂著一張胖嘟嘟的嬰兒肥臉蛋,站在她面前,奶聲奶氣得一遍遍叫她的名字:「阿歡,阿歡……」

    卻不知第幾次在夢中被臉上的淚水驚醒,望著窗外方濛濛亮的天,呆呆得抱住被子縮成一團,呆坐在床上慢慢等著天色大亮,任由明亮的光暈打照在她的臉上。

    然後,繼續新的一天。

    時間便是過得這般快,這般迅速,眨眼之間,又過了足足三個月。

    斐子笑一日日往她的院中來,到了後來,偶爾有一日落下了,沒有來,葉歡都會突然擔心起他是否遇到了什麼麻煩事。這些變化便在潛移默化之中慢慢形成,而她身在其中,並未發覺。或者等時間再久些,這一日復一日的歲月,當真會變作一種習慣,抹不去,亦忘不掉……

    這日,葉歡正用過午膳,便聽門外丫鬟的腳步匆匆衝她而來,對她稟告道:「夫人,太子讓您去大廳一趟。」

    葉歡從紙和筆之間抬起頭來,應了聲,這才放下筆,向著前院而去。她正好奇斐子笑會對她說些什麼,可進了大廳,卻發現大廳之中空無一人。她皺了皺眉,想不通斐子笑為何要讓她到前廳來,她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聽大廳後的那間密室之中,傳來了些許的聲音。

    她一愣,好奇得走上前去,才發現這間一直封閉著的密室,此時門上的鎖,已經消去了,門半掩著,彷彿就在等待她破門而入。

    葉歡輕輕推進門去,待看清面前的景象之後,卻不由一愣。

    屋子很空曠,亦很暗,並沒有點蠟燭。可屋子的正中央,卻擺放著一個四方的帷幕,帷幕背後泛著柔和的光,而帷幕上,正倒映著兩個皮影。

    她呆呆得看著那兩個小小的影子,看著那一男一女,一來一回,一退一進。

    帷幕後方,慢慢響起了斐子笑的聲音:「良辰之中,自含美景;春夏之季,自有芳菲。這位娘子,你長得好生貌美,笑靨如花,不知小生可有幸與你一同觀賞這大好河山,共結錦繡良緣?」

    帷幕之中,那男子的皮影,正彎腰衝著那女子作著揖,隨即又直起身來,一邊說,一邊晃著腦袋,又道:「天上靈丹,地上仙草,鏡中瑤花,水中倒月,你若不棄,吾便去尋。」

    「你可明白小生心意,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這位娘子,你若願意,便說聲好,此番天色不早,莫要誤了晚膳時辰。」

    斐子笑笑意吟吟從帷幕背後探出頭來,看著葉歡,雙目柔軟。

    葉歡呆滯原地,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位娘子,你可願意 ?」斐子笑淺笑,又衝她問了一句。

    葉歡這才回神,臉色有些發燙,慢慢走到帷幕後,蹲在斐子笑身邊,亦伸手去扶住那女子的皮影,一邊生澀得擺弄著皮影的身子,嘴中一邊應道:「多,多謝公子好意,可惜小女早已有了婚配,只怕此番要讓公子傷了心。」

    「哦?不知是何家公子這般三生有幸,能抱得美人歸?」斐子笑操作著的小男皮影伸手撫額,一派失望的模樣。

    「吾家夫婿,正是……」說及此,葉歡說不下去了,她的夫婿,不正是斐子笑麼。

    果然,見她停下了說辭,斐子笑輕聲笑出了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興味打趣道:「夫人,為夫甚是高興,你未曾忘了為夫的存在,記得下次若有其他男子來引誘你,便這般告知他們,你已是有家室之人了。」

    葉歡看著斐子笑儒雅面容,亦勉強笑了笑,便別開了眼去。

    「這套小人兒,是西域一個大使所進供的,我瞧著有趣,便搬進了府來,想你成日無趣,閒來無事倒也可以耍耍。」斐子笑放下手中的皮影,站起身來,又道,「走吧,夫人,過幾日便是花燈節,我帶你出府瞧瞧。」

    時間便是過得這般快,當初湯圓離去時,尚方入夏,如今三個月一過,天氣已然入了秋,儘管陽光依舊,可這溫度,卻一日日涼了下去。也在這涼意中,她迎來了斐國的第一個花燈節。

    只可惜葉歡這幾月來便未曾怎麼出府去玩,整天只知道窩在自己的房中,身子是越來越懶了,就算是花燈節將至,可出府的慾望卻平平,此番見斐子笑邀請她,她卻不好拂了他的興致,只好答應下來,讓丫鬟給自己稍微打扮了番,便出了門去。

    斐子笑早已經在門外等她。

    她順其自然得拉過斐子笑的手,輕笑道:「走吧。」

    斐子笑低頭瞧了瞧二人緊握的十指,面容浮現一絲輕笑,心情甚是愉快得一路從太子府逛到了鬧市區。

    雖說過幾日才到花燈節,可此時的大街已全是節日的氣氛, 一眼望去,所有的店舖皆掛滿了花燈,各式各樣,應有盡有。不止有花燈,還有一個個或猙獰或可愛的面具,有惡鬼,有仙女,還有白面書生,醜陋妖怪。葉歡對花燈興致缺缺,反而對面具頗為好感,她掙脫開妃子笑的手,走到一個攤位前,掏出碎銀子買了兩個面具,一個白面書生,一個貌美仙子,這才壞笑著重新跑回到斐子笑身邊來,衝他揚了揚手中的仙子面具,狡黠得嘿嘿一笑:「好看吧?」

    斐子笑淡笑看著她:「夫人挑選的,自然好看。」

    葉歡笑得更壞了,順口接道:「既然這麼好看,你便帶上著面具,可好?」

    斐子笑嘴角一抽,正要拒絕,葉歡卻已拉著他的手臂,歡快道:「來來來,斐公子,彎下腰來,讓為妻將面具給你帶上。」語氣中夾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撒嬌氣息。

    斐子笑被她話中的那一聲『為妻』聽得蕩漾,當真順著她的方向彎下腰來,一直彎到與葉歡齊平的高度,與她面對面。感受著她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鼻尖,二人距離得這般近。

    葉歡伸柔軟的手,將面具綁在了他的腦袋上。瞬間,俊俏的斐子笑變作了飄飄欲仙的仙女,那張妖嬈的面具配上他一席藏青華裳,透著說不出的怪異,可詭異歸詭異,斐子笑的氣質本是第一流,因此,雖詭異了些,可卻並不醜陋。

    月色下,葉歡瞇起眼,笑得有些自得,本便清純得眉目瞬間盡現妖嬈之色,斐子笑掩在面具後的眼睛,定定看著她,一眼萬年。

    然後,葉歡又將那個白面書生的面具戴在了臉上,今日她明明便穿著一襲牙白長裙,可此時卻帶著書生的面具,當真有些不倫不類。

    唯一和外界相接觸的雙眼衝著斐子笑眨了眨眼,示意他繼續往前走,斐子笑瞭然,再次和葉歡肩並肩,向前而去。

    這樣一對怪異的組合在人群之間及為惹眼,在葉歡卻渾然未覺,依舊拉著斐子笑的手左看看,右瞧瞧,一直等走到前方的小糖人兒的小攤前,她才雙眼一亮,急忙拉著斐子笑的手,朝著那處攤位而去,一邊側頭對斐子笑興奮道:「子笑,平日裡我怎麼都找不到何處有糖人兒賣,沒曾想今日卻碰到了,你不知道,湯圓兒最喜歡吃糖人兒,還記得在玉華國都時,我買了一串糖人兒帶回客棧給他吃,他吃得那般歡快……」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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