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內心疑惑不已,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居住嗎?但是沒聽說呀……
納罕中,卻已經被帶進了一個前廳,前廳中央是一副山水畫,黑白分明卻足見做畫人畫工了得,山水彷彿是真的一般,山色青蔥,流水潺潺,安靜下來,耳邊仿若還能聽見叮叮的水聲。
男子看著左右打量的火鳳,只是恭敬地作了個揖,說道:「請姑娘在此等候,家父一會兒便到。」
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變,火鳳一頭霧水之中,男子已經退出去了。
家父,家父,是鳳家人嗎?是鳳蕭?剛才那個是自己的弟弟麼?可是明明不足月……莫非早產了……
這住處,也不像是鳳梓悠所說的那般不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紫依,是紫依麼?」一個身穿著青藍布衣的女人,年逾三十的樣子,歲月卻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此時卻是滿臉痛色地喊著她的名字。
「你是?」火鳳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是忍不住的澎湃,是母親麼?
「我是母親呀,紫依,母親對不住你呀,你不要恨母親,母親也是不得已的。」年輕婦人上前緊緊抓著紫依的雙手失聲痛聲。
是了,是他們,是狠心把自己扔掉的母親,眼眶是止不住的酸澀,朦朧的世界裡,那種被人拋棄的痛卻是那麼地真實。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拋棄她,帶她遠走高飛,她就不會如此心痛,心痛地看著她所愛的人跟別的人同坐在喜燭下,喜帳中。
大廳口又走進一個人,是鳳蕭,是她的父親。
火鳳不管自己早已經爬滿雙臉的眼淚,冷著心扯起一抹微笑,細細地說道:「夫人,怕是認錯人了吧!我叫火鳳,不是夫人所說的紫依。」
鳳明媚一聽,才止了哭聲,微微低了頭,看著眼前依舊恨著自己的紫依,伸了手,輕輕撫摸著火鳳額間的兩滴鳳淚。
火鳳以為自己會對她的觸碰深惡痛絕,但是沒有,她反而渴求這種觸碰,所以,她怔怔地,接受著這樣的,來自於母親的溫暖……
鳳明媚像是自言自語,可是說出去的話卻又那麼地充滿說服力。
「幻界裡,額間有兩滴鳳淚的孩子除了我的紫依,還有誰呢!」
鳳蕭慢慢地走近,攬著欲哭無淚的鳳明媚,眼神中滿是後悔和苦痛,「要怪便怪父親吧,你母親當時是完全不知情的,別怪她!她一直想著你,只是情非得已……」
一席話,簡單卻異乎真沉,一字一頓,字字珠璣,火鳳覺得喉間像是墜了一塊沉重的鉛,酸澀哽咽。
「沒事,沒關係的,近晌午了,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幫你做飯。」鳳明媚拍拍攬著自己的鳳蕭,用帕子掩了嘴角便出去了。
那種滄桑的背影卻讓火鳳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罪魁禍首,殘害自己至親的一個劊子手,唯一不同的是,她傷害的是他們的心。
那自己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火鳳就這樣愣怔著,推搡著,便坐在了飯桌旁邊,同坐在一起的還有鳳明媚,鳳蕭,還有擄她來這裡的男子。
飯菜清淡,頗具農家特色,但也不至於鳳梓悠之前所說的那般艱難。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寸草不生,如此荒涼的地方,哪裡能長綠色的蔬菜?
火鳳心頭有疑慮,卻也不便多問。
他們之間雖然有世間最親近的血脈相連,但是畢竟第一次相見,彼此之間自然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更何況還是他們這種複雜的情況在裡面。
火鳳只是埋著頭戳著碗裡的白飯,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恨他們的,恨他們當時的狠心,可是,當她真正坐在這裡的時候,哪裡還有仇恨?
身旁坐著跟自己有血緣羈絆的人,那種對親情的渴望其實早已超過了那自己曾經以為的微不足道的仇恨,只是自己太執著於那種被至親放棄的痛苦中不願自拔而已。
其實從自己決定與亦影為敵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認同他們的那一刻,不是嗎?
這樣想著,火鳳倒是心裡寬慰了許多。
只是一時間,四人都是緘默不語,各自對付著自己碗中的白飯,倒是有種莫名的尷尬。
火鳳夾起一塊竹筍,在飯桌上空猶疑半天之後,終於下定決心,快速地放在自己身旁鳳明媚的碗中之後,迅速地抽回筷子,重新將視線放在自己的碗中,很小聲地囁嚅了一句:「吃菜,吃菜對身體好!」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可是天知道,火鳳拿筷子的手有多抖,火鳳在心底不停地暗示自己:
放輕鬆,放鬆,夾菜而已,又不是偷竊……
低著頭的火鳳,沒有看見之後剩下的三人都看著受寵若驚的鳳明媚,幸福地輕輕笑了……
之後鳳明媚就像是收到了火鳳的鼓勵一般,一個勁兒地往火鳳碗裡夾菜,嘴裡還不停地說著:
「對,對身體好,你也要多吃一點……」
火鳳對著一會兒就發展成了小丘的碗,無奈了,但是心裡卻是化不開的溫馨和暖和……
原來,有母親,是這個樣子的。
「爹爹,看娘,多偏心,有了紫……嗯,姐——姐,就不管你的寶貝兒子了……」
坐在火鳳對面的男子,原本清潤的語氣忽而充滿了嬌溺,偏頭向身旁的鳳蕭輕輕說道,雖說是輕輕地,可是這個輕輕的度卻足以讓整個放桌上的人聽到。
鳳蕭一頓,繼而大笑,「你娘,素來就重女輕男,你又不是頭一天知道!不過,沒關係,爹爹幫你夾菜啊……」
鳳明媚也笑罵道:「有你爹爹疼你,還不夠啊?」
說畢,只見鳳蕭長手一伸,也夾了塊竹筍給自己的兒子,之後又夾了一塊給火鳳,說道:
「我可是公平得很呀,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一人一句,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不少,火鳳也不禁輕笑了起來,半晌才反應過來,照這麼說來,這男子就真的是自己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