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一早,慕西霆就等在大院門口,生怕溫亭會變卦似的,看到她笑微微的朝自己走過來,他才鬆了口氣。不,緊張的時刻這會兒才要開始,要到她的身體檢查結果出來,表明她沒有任何異樣,他才能放心。
八點半開始,溫亭便來往於醫院各個檢查室,常規檢查結束後,就是頭顱CT和頭部MRI。
自始至終,溫亭都很平靜也很配合,對醫生有問必答。慕西霆的心卻總是懸著的,不能塌實。折騰了整整一個上午,全部檢查結束,慕西霆便追著醫生詢問情況。醫生只說目前還不能確診,要等到所有數據出來才能肯定是不是他擔心的問題。
溫亭看慕西霆一臉嚴肅,反倒輕笑著安慰他,「放心,沒事的。真有問題也不會這麼久才表現出來,Jonassen醫生說過的,你忘了?」
「Jonassen說的是一般情況下,他也說過,一旦發現類似的症狀就要你盡快到醫院進行系統的檢查。你忘了?」慕西霆學著溫亭的樣子說,語氣裡帶著些責備,更多的是關心。
溫亭看著路邊不斷後退的綠化帶,良久才訥訥的哦了一聲。
慕西霆看了眼溫亭的側臉,放緩了語氣,說:「兩年前的事……還沒有告訴你家裡人嗎?」
「沒,已經過去了,不想他們擔心。」溫亭低聲說。
慕西霆歎口氣,他早該想到的。當年出事的時候她就瞞著家裡人,恰好那時候她四哥說要到瑞士,打算繞道來看她,她卻編了個去其他地方旅行的借口,硬是不肯讓人知道她受傷。他簡直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女人要堅強到那樣的地步,絲毫不肯在親人面前顯露自己的脆弱。
「還要瞞著嗎?」
溫亭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如果真的……我會告訴他們,總不能真等到我死的那一天,讓他們突然接受這個打擊吧。」
「你胡說什麼!」慕西霆的聲音不自覺的高了起來,眉間緊緊的揪著,鼻樑上的眼鏡都掩不住他眼裡的慌張和恐懼。
「Jonassen什麼時候說過你會死,他只是說……」
「他說,會很難控制,也許局部會受到損傷,嚴重的話,也有可能腦死亡。」溫亭平靜的重複著當時醫生的話,臉上沒有任何畏懼的表情。慕西霆卻突然把車停靠在路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都止不住微微顫抖。
兩年前溫亭出院之前,Jonassen就是這樣告訴他們的。Jonassen是腦外科的權威,他說的話,他不得不信。
出院後的第一年,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照看著她,也按時回去複診。每一次檢查,Jonassen都告訴他,她的情況比上一次好了很多,她的藥量也越來越少。終於在一年前,Jonassen驚喜的告訴他,溫亭身上發生了一個奇跡,她腦袋裡那塊淤血通過藥物的作用已經完全消除了,她甚至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那一天溫亭很高興,開心的像個孩子。也是在那一天,她終於答應做他的女友。他知道的,她已經對他動心了,遲遲沒有點頭是因為她腦袋裡的那個血塊。
她說,如果我不能陪你到最後,還是不要開始,我怕自己離開後,那些回憶會讓你感到孤獨。
終歸他們還是分開了,是他沒能陪著她到最後,他們的愛情結束,可她的生命不該也結束的這麼早。
溫亭抬起左手,默默的覆在慕西霆冰涼的手背上,「西霆,別這樣,結果不是還沒出來嗎。」
「對,結果還沒出來,還沒出來。」慕西霆反手握了握溫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她能依靠的人除了他還有誰?他不能慌,她還需要他。
回到家溫亭看到溫盛信正坐在客廳沙發,無聊的按著手裡的遙控器,瞧見她就一下從沙發躍起來。
「小六,你沒事吧?」
溫亭莫名所以的看看溫盛信,而後似是想到什麼,便笑著說:「我好好兒的,有什麼事。」
果不其然,溫盛信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看著溫亭的眼神有些心疼又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溫亭心裡清楚他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關於她和莫以笙的事,大家不過都是裝作看不見罷了,其實有誰是不知道的。
很多話,溫盛信不必說出來,溫亭都能明白。他這會兒肯定想著,溫小六啊,你這個不爭氣的,要是再敢為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掉金豆子,看我不去跟他拚命。這樣的話,這樣的情緒,即使溫盛信不表露,她就是知道。
人家都說雙胞胎是有心電感應的,從前她覺得這種說法矯情,可事實上,他和溫盛信之間真的有著某種不可言傳的特殊聯繫。
他們兩個雖是兄妹,上小學的時候卻是分在不同的班級的。四年級的時候,體育課上不小心摔了,並不很嚴重,只是膝蓋上擦破了,血流如注,看起來有些嚇人。
體育老師才背著她要往務室去,邁出幾步,就看到從教學樓衝出來的溫盛信,一臉的焦急。溫盛信一看到她的腿,就皺著臉說,我就知道。之後一路跟著她去了醫務室,看著醫生給她消毒擦藥,包紮完畢,又扶著她回了教室,那時下課鈴才響。
後來聽溫盛信同班的另一個學生說起,那天正上數學課,是班主任的課程,溫盛信突然站起來,拉開門就往外跑。一屋子的學生都驚得目瞪口呆,老班更是被氣得話都說不出,本是計劃著要在周會上把他作為自由散漫的典型批評教育的。後來知曉他是感覺到妹妹受傷,才著急忙慌的跑了出去。批評教育免了不說,還留個了好哥哥的名聲,更是把他們這對孿生兄妹之間的感應傳的神乎其神。
其實那時候溫盛信並不是真的感應出她受傷,只是那一瞬間心裡突突跳得厲害,又想起溫亭這會兒正是體育課。她從小磕磕碰碰的就沒少過,他才覺著大概是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