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亭的每一句都敲打在慕西霆心上,面對她並不強硬的質問,他只能選擇緘默。
在巴黎的時候,溫亭確實跟他說起過關鳴,在他們相識不久的時候。那時候她喜歡給他講B市的事情,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青春悸動,她等待的時光。
那些記憶裡充滿了她對莫以笙的依戀,對家人的想念,對朋友的惦記,關鳴的名字,就是那段日子裡,他曾經聽到過的。但是她講述那些人的時候並不詳細,他起初也沒想到她口中的關鳴真的就是華媒的總裁關鳴。直至來到B市以後,第一次到關鳴的辦公室裡,他看到的了擺在辦公桌上的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四個人,溫亭無疑是其中最醒目的一個,因為四個人裡只有她一個女孩子。看起來她的年紀還小,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跟當時的她差別並不太大,除了氣質上的改變,外表也只是顯得略微成熟些,也更瘦一些。
照片裡另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笑的很燦爛,露出一整排潔白的牙齒,挨著溫亭站著,那是溫盛信,農曆新年跟溫家人視頻的時候,他見過的。
站在他們身後的那兩個,那時應該還不能稱之為男人,他們看起來還很青澀,但確實稱得上氣宇軒昂,一個顯得深沉一點,另一個則更陽光些。慕西霆吃不準哪一個是莫以笙,哪一個是關鳴,因為溫亭去巴黎時沒有帶一張照片,她說看到他們自己會忍不住想要回去,會變得軟弱。
關鳴推門的時候,他立刻把照片放回原處,坐在對面的沙發裡。跟關鳴談論MC的計劃時,慕西霆依然忍不住回想那張照片,關鳴的整間辦公室裡就只有這一張照片,難道還不能說明他和照片裡那幾個人的感情有多深厚?
在酒店遇到溫亭的確是個意外,但即便那天沒有遇到,他也一樣會找到她,他一早請了私家偵探尋找有關溫亭的一切,只是需要時間而已。看到她的一霎那,他覺得那一定是上帝知道他的深情,才安排的這場相遇。
之後發生的事情也都印證了他的想法,溫亭什麼都沒問就選擇跟他站在一起,而他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這次的合作對象是華媒。最終她還是問起,她還是關心著他,並且主動要求幫助他簽下這份合約。
而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關鳴看著他的時候總帶著試探,時而還會露出一種帶著嘲諷的神色,對這次的合作也那樣猶豫不決。
「你知道我在MC門口等了你那麼久,等到的卻是你和Elisa攜手走出來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難過嗎?原本我真的以為你是不明白的我的心意,才會退縮,現在才發現一切都是那麼可笑……西霆,不管你是因為Elisa還是因為MC放棄我,我都不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你是一個隨意利用別人情感的人,對我,還有Elisa。」
慕西霆發現,溫亭說起這些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悲傷,她說的那麼清楚,那麼平靜,他的心卻不受控制的瑟瑟發抖。有些東西似乎已經顯而易見,她就像天邊的那片流雲,不知不覺的,緩緩的改變了,他們都已不是最初的模樣。
「亭,我現在真的很後悔,是不是當初我說出的那個理由給了你離開我的借口?」
溫亭搖了搖頭,髮絲摩擦著慕西霆雪白的襯衫,「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裡。」
良久,慕西霆低頭,在溫亭的發心輕輕一吻。她認準了一個牌子的東西就不會輕易換掉,她發間的香味還是那個清淡的花香,慕西霆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後將她放開。
「我暫時還不會離開B市,希望在走之前還能見到你,但是我不會再去打擾你。亭,不管我在你心裡是怎樣的,也不管我們是什麼樣的關係,我只想你這一生能幸福的走下去……永遠幸福,別再做那個只能在回憶裡笑的溫亭。」
慕西霆說完就轉身朝著橋的另一端走過去,那邊是一個精緻的六角亭,暗紅的圓柱撐起褐色的瓦。亭,停也,人所停集也。明明他走向的是那樣一個地方,然而他們卻在此分道揚鑣,再不能集,他亦不會留,自此漸行漸遠。
溫亭抬起手背,拭去眼角泛出的淚珠,轉身回到片場,鄭桐已經又開始拍戲,只有關鳴還站在那裡。
「怎麼?」關鳴問。
溫亭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她不想跟任何人談起自己和慕西霆的事。莫以笙知道多少,相信關鳴不比他知道的少,他們什麼都清楚,只是不說,顧全她的情緒和感受。也許她也應該對著關鳴笑一下,至少讓他知道自己很好,可心裡湧上來的那種難以言表的酸澀讓她不願勉強。
「鄭桐後面的戲很重,沒時間跟我們閒聊,我們走吧。」關鳴說罷就走,溫亭遲疑了一下,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
坐進車裡,關鳴卻沒有立即啟動車子,而是摟著她的肩捏了一下,又拍了拍她的頭,說:「傻丫頭,想哭的時候別忍著,知道你這張臉現在有多難看麼,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溫亭看看關鳴,頭一歪伏在他肩上,眼淚就這麼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鳴子哥,我知道我和慕西霆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可是我難受。看他就那麼走了,我突然覺得心裡缺了一塊兒,空落落的。」
關鳴輕輕拍著溫亭的背,說:「難受就哭,哭完了,那些不愉快就跟著眼淚一起流走了。你心裡缺失的那一處也會有人幫你補起來,以後亭亭的生活就只有快樂,像小時候一樣,我們每個人都疼著你,護著你,不會再讓你傷心。」
直到溫亭慢慢的平復,停止抽噎,關鳴才遞過去紙巾讓她把臉擦乾淨。不料溫亭卻撅著嘴,埋怨道:「小時候你什麼時候護過我,就你欺負我。」
關鳴被她這突然的轉變驚得一怔,隨後歎口氣,說:「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今天才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