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天涯 第1卷 第二十五章
    「西江產妙藥,嬋娟不相離。」江雲風沉吟道:「你認為江西龍虎山會有救珍娘的妙藥?」

    「不錯,若不是如此,又怎麼會嬋娟不相離?」藍星已經將玉珮遞給了江雲風。

    江雲風接過了玉珮,藍星接著道:「柳珍娘就在外面的水池中,那裡的水已經被我用寒冰之氣封住,所以她的毒性暫時不會發作。」

    「謝謝!」這是江雲風走出門口的最後一句話。

    群山嵯峨,氤氳環繞。

    山谷很幽靜,迴響不絕的鳥鳴聲不時響起在他的耳畔。江雲風望了望空蕩的山谷,繼續向前走去。

    「休息一下吧。」這是柳珍娘在無數次之後的又一次。

    江雲風笑了笑,忽然從一旁摘過一朵迎春花,輕輕的遞給了柳珍娘。柳珍娘歎了口氣,緩緩的將花戴在了雲鬢上。

    世上的山路大多都很崎嶇,崎嶇的路縱然很難行,但此刻在江雲風的眼中,卻無異是通向康莊大道的路途。他相信,這裡一定會有救治柳珍娘的人,一定會有奇跡。奇跡,如果不去尋找,縱然他已離你不遠,你也永遠看不到,得不到。

    白雲緩緩的從頭頂經過,江雲風已經找到一塊平滑的石頭,將柳玉娘放了下來。柳玉娘愛憐的在他的額頭擦拭著汗水,將囊中的水壺遞給了他。

    「你在想什麼?」柳珍娘望著正在凝視著遠方的江雲風。

    「你知不知道這裡為什麼會叫龍虎山?」江雲風笑道。

    「昔日,正一道祖張道陵於此煉丹,丹成之日龍虎齊現,四鄰百姓見之,無不歡欣而舞,以親睹神仙飛昇為榮。」柳珍娘喃喃道:「其實你又何必逗我說這些莫須有的故事,這世上縱然是有神仙,又哪裡能輕易遇得到?」

    江雲風笑了笑,輕輕的將柳珍娘的玉手握在手中。柳珍娘也笑了起來,江雲風手上的溫暖正緩緩傳到她的心中。

    天色已經漸漸黯淡下來,江雲風已經尋找到一個山洞。山洞雖然很冷,但在篝火的烘烤下,已經漸漸有了暖意。

    火已經很大,但柳珍娘卻絲毫沒有感到一絲溫暖,她忽然覺得全身就像是掉落在冰窖中,她的牙齒也開始格格作響。

    江雲風很快的將她摟在了懷中,每天這個時候,她身中的毒性就會發作,每次發作的時候,都會像是墜入了寒冰雪地,緊接著就是麻癢,透徹骨髓的麻癢。

    江雲風緊緊的摟著她,他知道自己的體溫並不足以溫暖她的身體。他無論如何用力,也難以解除她身上難以忍受的麻癢。但他還是緊緊的抱著她,默默的咬緊牙關。

    柳玉娘盡量使自己不發出痛苦的聲音,她很想慘烈的大叫一番,藉以祛除一些心頭那又癢又麻的感覺,但她還是緊緊閉上眼睛,輕倚在江雲風懷中。

    夜風不時的從洞外襲來,時間也彷彿在這裡停住。這裡的一切都是安靜,就連一旁的篝火也似乎感受到這裡的氣氛,緩緩的將光亮黯淡了下來。

    「蓬瀛島上臥仙塌,坐看白雲自悠悠。天涯走遍皆陌路,酒國無涯覓知音。」

    伴著夜風的襲來,一陣朗吟聲緩緩從洞外傳來。

    江雲風循聲向洞外望去,很快的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已經緩緩的走到了洞中。

    他很快的坐了下來,笑道:「想不到這種天氣,這荒山野地還有和我一樣的夜行客。」

    江雲風望著他手中的酒壺,笑道:「天涯走遍縱然都是陌路,夜行卻往往都能遇到知音。」

    「你也喜歡喝酒?」那人的眼睛亮了起來。

    「不喜歡喝酒的男人,我到現在還沒見過。」江雲風笑道。

    柳珍娘也笑了,她已經想起當年江雲風身在江湖時,庭中客長滿,樽中酒不空的情形。那時候她常常勸他戒酒的時候,江雲風便總是用這句話來回答她。

    那人已經將酒壺遞了過去,江雲風很快的喝了一口,又將酒壺遞給了他。他接過之後,又是仰天一口,酒壺又回到了江雲風的手中。

    「看來你果然是個喜歡酒的人。」那人笑道:「喜歡喝酒的人,大多都有個毛病,你知不知道?」

    江雲風笑了笑,等著他繼續說下去。那人接著道:「這毛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是常時犯了倒也無妨,若是有些時候犯了,只怕就要後悔莫及。」

    江雲風笑道:「你還沒有告訴我,這毛病究竟是什麼?」

    那人晃著腦袋道:「世傳儀狄制酒,獻與禹王。禹王在品嚐之後,只覺甘甜味美,魂蕩神傾。當下便長歎一番,說是後人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這杯中之物伐性靡神,喪身亡國。」

    江雲風點了點頭,笑道:「不錯,可惜他雖然是喝酒的老祖宗,卻並不能算是愛酒之人。」

    「但後世喜歡喝酒的人,卻大多都應驗了他這句話。貪杯嗜飲的人不但伐性靡神,而且常常落得個喪身亡國的下場。」

    那人淡淡一笑,忽然望向一旁的柳珍娘,繼續道:「大多數貪杯的人,都會犯下這個毛病。該喝的時候要喝,不該喝的時候也要喝,你說是不是?」

    江雲風笑著點頭道:「不錯,酒鬼最大的本事,就是總會找到喝酒的理由。無論是高興也好,傷心也罷,只要想喝的時候,他就會有無數個理由。」

    那人也在笑,等到江雲風說完之後,他忽然板起了臉,沉聲道:「但無論如何,你現在總不是喝酒的時候。」

    江雲風望著他映照在火光中的臉,他的眼睛不但很大,而且很亮,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定定的望著柳珍娘。

    江雲風忽然站了起來,正色道:「閣下目光如炬,言出有意,想來定是世外高人。」

    那人笑了笑,緩緩將酒壺舉起,輕輕綴了一口。

    江雲風望了望一旁的柳珍娘,歎道道:「你說的實在不錯,我現在的確不是喝酒的時候。只是······」

    「只是你縱然是終日憂心,勞心費神,將全身上下的酒氣都洗的乾乾淨淨,卻還是沒辦法治好他的毒症,是嗎?」那人忽然摸向了懷中,變戲法似地又取出一壺酒來。

    「你為什麼不坐下?」那人已經將壺嘴打開。

    江雲風緩緩的坐下,定定的望著他。他不但看的出柳珍娘身中奇毒,也知道自己要來這裡做什麼。他究竟是什麼人?

    酒已經很快的被他喝下一口,他忽然將酒壺遞向江雲風。

    江雲風皺了皺眉頭,那人笑道:「一個酒鬼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該喝的時候,也常常能勸自己喝些酒,將心放到肚子裡去。要知道一個人若是心亂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都是沒有地方可用的。」

    酒壺已經在江雲風的手中,那人還在繼續說著話:「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我姓什麼?叫什麼?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江雲風笑了,他接著道:「既然天涯都是陌路,又何必問姓詢名。但我總算知道你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那人也笑了,他問道:「你知道?」

    江雲風悠悠道:「天下雖大,總大不過這酒中之國,醉裡乾坤。」

    江雲風的話已經說完,笑聲也立時充滿了洞中。

    「不錯,從酒國來,當然要到酒國裡去。但你呢?你要到那哪裡去?」那人笑吟吟的問道。

    江雲風望了望柳珍娘,輕聲道:「我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裡。」

    「你雖然知道這裡有你要找的人,但你要找的人卻還沒有見到,你不但不知道他在那裡,就連他長什麼樣子,你也沒有見過。」那人笑道。

    江雲風的眼睛忽然亮了,他抑制住自己心頭的悸動,急聲問道:「你知道?」

    那人又將酒壺遞了過去,笑道:「世上的酒鬼大多都喜歡說些大話來騙人,好在我現在還沒有醉,你若是能替我多喝些,說不定我就會知道。」

    酒壺很快的空了,柳珍娘靜靜的望著他們,忽然感到火光更加的明亮。

    「酒之為物,為恍為惚。且醉且狂,虎躍龍翔。」那人已經站了起來,他走到洞口的時候,輕聲道:「天亮之後,絕頂峰巔上自會有你想見的人。」

    天已經漸漸亮了,江雲風的眼睛睜的很大,他一直望著夜色,從暗到亮,他已經露出了微笑。

    山峰吹拂,絕頂的風光已經盡收眼底。江雲風一步步的背著柳珍娘走了上來。他望了望一望無垠的大地,喃喃道:「就是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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