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天涯 第1卷 第十九集
    柳珍娘已經走到他的面前,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思緒也頓時停止了下來。

    「你為什麼還不動手?」柳珍娘也說出了和江雲風同樣的話。

    「因為我想仔細看看你們臨死前的樣子。」天煞魔君笑道。

    江雲風和柳珍娘也同時笑了起來,他們笑得很開心。因為他們忽然發現,也許他們才是活過的人。天煞魔君雖然可以動,可以笑,但在他們眼中,卻和一個行屍走肉沒有任何差別。

    天煞魔君望著他們的笑容,忽然覺得有些討厭。

    他揚了揚手掌:「據說,一對情侶如果死在一起,他們來生一定會有緣做夫妻,你們有沒有聽過這個傳說?」

    江雲風笑道:「無論是不是死在一起,只要有心,就算是千年萬世······」

    「就算千年萬世,也沒有人能夠分開。」柳珍娘已經接著說了下去。

    天煞魔君忽然笑的開心了起來,他點頭道:「不錯,但如果一個活著,一個死了,是不是也不能分開?」

    他的笑很開心,但他的話聽在柳珍娘耳邊,就像是世上最惡毒的詛咒般,她大聲道:「難道你······」

    天煞魔君大笑道:「不錯,我正是要你們一個到陰曹地府去,一個留在塵世間,看你們到底是不是不能分開?」

    江雲風的眼睛卻忽然亮了,他當然知道,那個到陰曹地府去的人,一定是自己。活著的人,一定是柳珍娘。

    他也問道:「你為什麼不成全了我們,把我們一起殺了?」

    「因為我喜歡。」天煞魔君得意的道:「我喜歡看別人痛苦,看別人難捨難離的的樣子。」

    柳珍娘的牙咬的很緊,她忽然張開了嘴巴,咬向自己的舌頭。

    天煞魔君已經看出她的意圖,他忽然輕輕的向柳珍娘的肩頭撫了撫,又在她的頜下拍了拍。柳珍娘立時週身一顫,閉上了嘴。

    「其實你又何必咬舌自盡,我雖然打算讓你活下去,卻並沒有打算讓你舒舒服服的活著。」天煞魔君望著她笑了笑,對江雲風道:「我們魔門之法博大精深,千種百類。其中有一種大大有名,想來你一定聽說過。」

    江雲風望著不能動彈的柳珍娘,她的眼神中已經露出一絲淒苦。

    「這種方法叫做噬骨銷魂。」天煞魔君望著江雲風緩緩道:「中了這種藥毒的人,每日午時都要受一次噬骨之苦。這種噬骨之痛雖說極為難忍,但若到了極處時,卻反而會使人產生一種極大的快樂。」

    天煞魔君的的手已經揚起,他忽然從懷中取出一粒褐色的丹丸,笑道:「這東西煉製不易,如果不是魔門中的叛逆子弟,我從來不捨得輕易施用,今天倒是便宜了你。」

    他將柳珍娘的下頜輕輕捏了下,柳珍娘的嘴立時已經張開,他輕輕屈指一彈,丹丸已經落在了柳珍娘的口中。

    江雲風的手握的很緊,他的嘴角已經滲出了血漬。他用力的咬著自己的牙關,使自己不發出一絲聲響。他可以大聲嚎叫,可以大聲喝罵,但那樣只會增加柳珍娘的痛苦,只會讓天煞魔君更加得意。

    他知道自己要忍,但他卻不知道自己要忍到什麼時候。他很希望天煞魔君立刻一掌打在他的頭頂,好讓他沒有知覺在去看,再去聽。

    柳珍娘的已經可以動,天煞魔君已經解開她的穴道,他要看他們的痛苦,要看他們抱在一起大哭。

    柳珍娘沒有痛苦,她也沒有再企圖咬舌自盡。她知道這一切,在天煞魔君的看視下,都只是徒然。她只是很溫柔的望著江雲風,緩緩的伏自他的身上。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柳珍娘輕輕的問道。

    「我記得!」江雲風望著昏暗的夜空喃喃道:「那天,也是這樣的晚上,你手中拿著一柄折扇,正在江南大俠閻俊卿的後院蕩鞦韆。」

    「你當時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柳珍娘問道。

    江雲風輕輕笑了笑,望著她道:「我當時覺得,世上的女人除了你之外,再沒有一個人像嫦娥。」

    「嫦娥?」柳珍娘喃喃道。

    「不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在夜空下飄飄蕩蕩,就像是剛剛從月光走下來的仙子。」江雲風望了望被雲朵遮蔽住的明月。

    天煞魔君靜靜的望著他們,他一向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覺得他們的臉上雖然現在很甜蜜,但要不了多久,他們一定會十分痛苦,會在他的面前因為難捨難離,而痛哭不已。

    柳珍娘的聲音還是很溫柔:「我今晚是不是很美?」

    江雲風無力的抬起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笑道:「不錯,就算是月裡的嫦娥,只怕也及不上你。」

    清風已起,送走了遮蔽住月光的雲朵,大地也開始煥發出銀色的光彩。

    江雲風望了望天邊的明月,清風吹拂在他的臉上,一股清涼之意頓時湧上心頭。他又望了望風起的地方,忽然笑了起來,他在笑什麼?

    天煞魔君已經順著他的眼光望去,他也看到了明月,看到了清風。風怎麼會看到?因為正有一個人,踏著清風而來。

    他的人很輕,衣服很青,衣袂在清風的吹送下不斷揚起。

    柳珍娘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輕的人,她雖然不會武功,但她自從嫁給江雲風之後,每天見到的都是江湖上十分有名的俠客。但她無論怎麼想,都想不起江湖上有哪一個人,能夠達到這樣御風而行的境界。

    風未停,人已住。他站著的樣子很輕鬆,但當天煞魔君望著他的時候,卻像是在望著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山一般,不但令他覺得肅然,更令他不由的生出一絲涼意。

    「閣下是?」天煞魔君問道。

    青衫人沒有回答他,他甚至連望也沒有望他一眼。

    他忽然對江雲風道:「你還好?」

    江雲風望了望自己胸前的血漬,苦笑道:「我若是說好,你信不信?」

    他們同時笑了起來,江雲風忽然問道:「你為什麼會來?」

    青衫人笑道:「我為什麼不能來?」

    他們又笑了起來,柳珍娘也笑了起來。她看的出,天煞魔君雖然站的很穩,但他的腿已經開始顫動。那不但是因為他施展了魔門秘法『瘋魔大法』之後所產生的反噬,更因為青衫人的氣勢使他感到恐懼。

    江雲風又問道:「他們還好?」

    青衫人還是在笑,他知道江雲風一定會問這個問題,但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問。

    他笑道:「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的好。你的心脈被他震傷,現在雖然依仗真氣護體。但如果半個時辰之內沒有人為你療傷,只怕我縱是告訴你他們現在怎麼樣,你也很難聽得到。」

    他已經緩緩走了過去,輕輕的將江雲風扶了起來,對柳珍娘道:「到屋子裡去。」

    柳珍娘很快的回到了屋子,緩緩的鋪好了床榻。

    青衫人已經將江雲風扶到了門口,他忽然轉身道:「你為什麼還不走?」

    天煞魔君的腿忽然停止了顫抖,他長出了一口氣,問道:「你肯放我走?」

    「我為什麼不能放你走?」青衫人笑了笑。

    柳珍娘忽然問道:「為什麼要放過他?」

    青衫人轉身走了進去,留下一陣輕輕的歎息:「也許,我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人,已經忘了怎麼去殺人。」

    天煞魔君已經走了,月光下的一切已恢復了平靜。

    柳珍娘靜靜的看著,青衫人已經將江雲風平放在床上,他輕輕的拍了拍江雲風的衣服,他的衣服立時如雪花般散落在一旁。

    「你怕不怕痛?」青衫人笑著望了望他的臉,像是開玩笑般問他。

    「世上或許有人不怕死,但不怕痛的人只怕不多。」江雲風苦笑著望了望自己的胸前,他似乎也在開玩笑。他緊接著笑道:「難道你告訴了我,我就會不痛?」

    青衫人沒有回答他,因為他在說話的時候,青衫人忽然一掌打在他的肋下,一聲清脆的響聲也立時傳入了柳珍娘的耳中。

    「很好,開的起玩笑的人,總是會少點痛苦。」青衫人已經在他的胸前開始輕輕撫弄。

    「原來你引我說話,不過是要趁我在說話的時候定住胸骨的位置。」江雲風眨了眨眼睛。

    「不錯,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胸口自然會氣息起伏。當胸口中平的時候,就是定骨最佳的時候。」青衫人也在對他眨眼睛。

    柳珍娘問道:「他是不是已經沒事了?」

    青衫人望了望她,搖了搖頭。

    柳珍娘慌忙問道:「要怎麼做才能救他?」

    青衫人道:「我雖然可以救他,只怕卻救不了你。」

    柳珍娘已經舒了口氣,青衫人繼續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究竟怎麼樣才能救你?」

    柳珍娘望了望江雲風,又問道:「他真的可以沒事?」

    青衫人歎了口氣,他忽然伸手在柳珍娘的百會穴拍了一下,柳珍娘忽然覺得一切好像都暗了下去,她的身子也忽然變的很軟,她緩緩的倒了下去。

    青衫人將她輕輕放在椅子上,回頭道:「她中的毒很特殊。」

    江雲風歎道:「你既然看的出,當然會有辦法救她,對不對?」

    青衫人搖了搖頭,歎道:「你也應該看的出,我雖然出身長春谷,但我不過是那裡的一個守衛,根本不能算是長春谷的弟子。所以這些世俗的毒物,若是沒有應症而下的藥方,我也束手無策。」

    青衫人望了望正在搖頭的江雲風,接著道:「但你盡可放心,世間萬物,不離生剋,這些毒雖然古怪,也未必就沒有克制之法。」

    江雲風望了望柳珍娘,喃喃道:「其實你剛才又何必放走他?」

    青衫人道:「你以為他身上會有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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