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風雨路  第3卷 8.惡語傷慈母
    8。惡語傷慈母

    「你以為他們是好人?全關屯的人誰不知道?寡婦不守婦道,不但自己和那些當兵的勾勾搭搭,還讓十多歲的姑娘和兵鬼混,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

    這些話,傷透了孤兒寡母的心——

    關幽厚轉業歸來,姐姐和侄兒、侄女,對自己的關懷照顧,令他從心裡感激。沒想到會發生令人齒寒的家庭糾紛。

    關幽厚見姐姐和三個孩子這樣關照自己,十分激動。多年的戰爭生活,那有個溫暖的家啊!

    「姐姐,這是我的轉業費,交給你留家裡用吧!」幽厚掏出一沓錢交給姐姐,「這是部隊發的五百元安家費,明天我去鄉里報道政府會有安排。」

    「他叔,這些錢你自己留著,姐姐不能花你的錢!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成個家,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我留錢都順手花了,家裡孩子唸書,過日子,樣樣都得用錢,我成家八字兒沒一撇暫時用不著,還是家裡用吧!」

    「不行!錢你留著,省著點花。到時候沒錢怎麼成?」姐姐說著,把錢又交給幽厚。

    「唉——我就是成家,也得姐姐操心。錢在我手很快就光。明天我報道政府還發撫恤金呢!」幽厚說著又把錢交給姐姐。

    「這——既然這樣,姐姐給你存著。家裡窮日子過慣了,你的錢一分也不能動!」

    二叔到鄉里報道後,當了鄉政府武裝助理,並發給二百元撫恤金。二叔安頓下來了,院中又有了新的生氣。

    關大媽為關幽厚的婚事兒,足足忙了一個冬天,提媒的不少,都因年齡大而告吹。

    關幽厚見姐姐不但關心自己的衣食住行,還這樣關心自己的婚事兒,深深體會到「老嫂比母」的含義。

    關大媽見給老二找大姑娘沒指望,便托人介紹找了白屯白家一位三十多歲的寡婦張氏。見人品端莊,又沒小孩,年齡也相當。二人見了面便定下來,年前結了婚。

    婚後,他們仍住東屋,夫妻二人倒也和睦,有說有笑。姐姐終於一塊石頭落了地,讓他們夫妻另起火,可二叔說什麼也不幹。

    但是關大媽覺得,這樣在一起吃飯,自己三個孩子頑皮好動,時間一長總不免會有矛盾。便多次說分家另過。二叔見哥哥留下的三個孩子還沒成人,這樣一分對不起哥哥,更對不起姐姐的一番苦心。說等孩子大了再說。關媽媽見了,只好仍在一起吃飯,像一家人一樣。

    事情並不那麼簡單。一天夜間,幽厚夫妻地爭吵終於將矛盾暴露出來了——

    夜已深,人入睡。奔波了一天的關媽媽和三個孩子都進入夢鄉。但被東屋地吵鬧聲,讓母子從夢中驚醒……

    「她們老的老、小的小,我憑什麼伺候她們?憑什麼養活她們?」二嬸大聲吵鬧,顯然是為了讓西屋聽見。

    「啪!」老二可能給二嬸一個嘴巴,「誰讓你伺候了?你養活誰了?我沒回來是人家不一樣過?」

    「那可不一樣,別以為人都和你一樣實心眼,你的安家費哪兒去了?撫恤金哪?不都填那沒底坑了?」二嬸嗚嗚地哭著,數落著,「你以為他們是好人?全關屯的人誰不知道?寡婦不守婦道,不但自己和那些當兵的勾勾搭搭,還讓十多歲的姑娘和兵鬼混,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

    「啪啪!」清脆的耳光聲,連續響起。看來幽厚已經憤怒到極點,「不准你造謠!不准你糟踐她們娘倆!」

    「我糟踐誰了?你可以滿關屯問問。」二嬸哭得更凶了,但她仍不停地胡說,「誰不知道,解放軍在她家住的時候,全營的戰士幫她家拉犁,種地,鋤地,拔草!不是她老臉跟人家當官的勾勾搭搭,哪有那麼好的兵?」

    「你放屁!」不知是用什麼東西「匡!」地一聲砸在人身上,聽二叔怒斥道:「你算什麼東西?攪家不良還不算,竟敢污蔑我們解放軍官兵?我也是解放軍,我知道解放軍不是你說的那樣!他們全心全意為老百姓,幫老百姓拉犁種地有什麼錯?願意過你給我好好過,不願過你給我滾!」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二嬸聲嘶力竭地耍開了潑,哭叫著嘴裡不乾不淨,「打死我多好!跟你姐過一輩子,省的我礙眼!」

    「嘿!你怎麼一點兒良心也沒有?姐姐比我達十八九歲,我是吃姐姐的奶長大的,比我額額還親!你這樣說話不怕遭雷擊?人家娘兒四個那點對不住你?這樣糟踐人?連十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

    「哼!十幾歲?誰不知道她在井台上和那個姓閔的兵親親熱熱,又說又笑。當媽的不管還給孩子躲空兒,這也是我瞎說?」

    東屋的吵鬧,母子四人句句聽在心裡,越聽越覺心寒,越聽越覺得委屈。媽媽淚水濕透了被;尚香哭紅了雙眼,幾次跳起來想撕這女人的嘴;尚文和尚權氣得要衝出去問個明白。但都被媽媽喝住了:「孩子,忍著點兒吧!你二叔已經夠難的了,咱別再添亂。記住,今後你們要有志氣,不准再到東屋。就是餓死,咱也不花你二叔一分錢!」媽媽擦一把眼淚,「他們倆口子吵架的事兒,咱就當沒聽見,明天照樣上你們的學!不准你們多嘴!聽見沒有?小三!」

    「聽到了。」媽媽知道小三兒性子倔,不忍事兒,特意提醒尚文,尚文勉強答應。

    「好了!睡不著跟媽到下屋扒棉花皮去。」說著起身,邊穿衣服邊說:「要小聲點,別讓你二叔聽見!」

    母子四人躲出去了,哎——耳不聽心不煩哪!東屋的爭戰仍在繼續……

    母子四人到下屋後,媽媽用被單擋嚴窗戶,關上門點上燈,開始扒棉花皮。見女兒仍在不停地哭,便說:「尚香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是懂事兒的時候了!當初媽不讓你去上屋,你不高興,現在你明白了吧?」

    姐姐點點頭:「可我沒做丟人的事兒,難道我和閔大哥多說幾句話,也用得著她這樣埋汰我?她算個什麼東西?她才是寡婦不守婦道!不知帶誰的肚子到咱家作踐人,臭不要臉……」

    「住嘴!」媽媽生氣了,但她想起張氏過門不到兩個月就顯懷,她原來的丈夫已經死三年了,也覺得這裡有問題,但為了幽厚能成個家,也就裝作不知道,便又說:「你丫頭家家的,嘴積點德!唉——都怨我為給你二叔成家看錯了人!」

    「哎呀——疼死我了,救命啊——」二嬸地哭叫聲打斷了母子四人的談話。媽媽的臉變得緊張起來。

    「姐姐,姐姐——快來呀!」二叔的聲音也變了,「你快來看看,她這是怎麼了?」

    「你們仨回屋睡覺,不叫你們誰也別出來。」媽媽繃緊臉吩咐孩子,又幾步跨進了門,「怎麼啦?她二嬸怎麼啦?」邊說邊推開東屋門。

    「姐姐,救救我吧!都是我錯了,可是他把我打成這樣,姐姐——我不是人,我不該胡說,好姐姐——你快救我吧,快疼死我啦……」

    媽媽一進屋,見二嬸在地下打滾哭叫,鮮血從下身不停地流,地下黑乎乎一團,立刻變了臉。

    「老二,怎麼搞得?你不知她有了嗎?怎麼下死手打她?」姐姐怒斥幽厚,自己的委屈全忘了,「你這不是要她命嗎?」邊說邊去扶二嬸,她不顧渾身是血是髒,想把她抱上炕。可是二嬸比媽媽還重,再加上抽畜亂滾,幾次沒抱起來更急了。吼道:「你是死人哪!還不幫一把!」

    幽厚只好上前抱起張氏。姐姐趕緊把被子推到一邊,從桌上拉下布單鋪在炕上。說:「他二嬸忍著點,一會兒就好了!」

    當她看見幽厚抱起張氏,一團黑紅的東西掉在地上,心裡一驚:完了,這下全完了……

    「還不去叫王大媽?快去!」姐姐像下命令一樣,「叫她越快越好,帶藥箱和接生用品。」

    幽厚趕緊跑去叫王大媽。

    「尚香你過來!趕緊點火燒水。」媽媽吩咐女兒,尚香不情願地來了,見一地血嚇呆了,一個十五六的孩子,那見過這個?早把對二嬸的怨恨忘得一乾二淨,呆呆得站在門口。

    「別愣著快去燒水!」媽媽對尚香說,此時二嬸已經筋疲力盡,閉目喘息。

    一場夫妻吵架結束了,經王大媽和媽媽地搶救,二嬸總算安穩地睡著了。媽媽讓幽厚收拾屋子,發現成形的嬰兒後悔莫及。

    王大媽要回去了,關媽媽送到門口,見幽厚沒跟出來,「她嬸子,你們老二結婚多長時間了?」

    「兩個多月了吧!」媽媽含糊地說。

    「嘻嘻,憑我接生的經驗,這孩子已經五個多月了,那時老二還沒復員呢!」

    「別瞎說!復員了。」大姐為弟媳掩蓋,「我知道二弟和她好,才把她娶過來的,咱可不能壞人家的名譽呀!我的好大姐。啊?」

    「哎——你呀你呀,人家到處埋汰你,編你瞎話,你還為人掩蓋。不怪都說你是好人,正經人,這回我真服了。」王大媽不由得向關媽媽豎起大拇指。

    「誰愛說啥說啥吧!反正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腳正不怕影子斜,嘴長在人家身上,只能用事實封別人的嘴。如果光聽閒話,那我一個寡婦家還能活嗎?」

    「對對對!大妹子不愧是總舵主的夫人,宰相肚裡能撐船,一點不假!」

    可是洪水決堤口可堵,人心有話口難封哇!王大媽這個快嘴接生婆,不知怎麼將這事傳了出去。贊陳氏,貶張氏的話在關屯傳揚開了……

    幾經王大媽的精心治療,張氏的命保住了。但身子弱得起不了床。姐姐不計前嫌,精心護理,想盡一切辦法給她補養。豬賣了,買了補品給二嬸吃;雞蛋吃光了,又殺了下蛋的母雞。還有什麼法子呢?只好動用二叔的轉業金了。

    關幽厚見姐姐為自己日夜操勞,愁眉苦臉,自己也千方百計地想辦法。

    三個孩子看家中又吃不上,穿不上,指望過日子的豬、雞都給二嬸吃了,想起二嬸昧良心的話語,早就氣不過了,但出於媽媽的壓力,和對二叔的同情,只好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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