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名門少夫人 第7卷 菲菲篇:兩個人的愛情,三個人的蠱。
    余菲菲的前男友是簡歆年,現任男友是韓可初。

    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東清梧有了最美好的結局,韓可初也放棄了過去重新追尋未來,只是她沒想過,自己陷入了尷尬的三角戀。

    畢業後,清梧進了監獄,她就在A大當了老師,卻不是當初學的專業,而是法律。

    一直都喜歡到A大圖書館亂晃,這一天照例去圖書館,卻遇上簡歆年,余菲菲看著他,愣了愣,「你在這裡幹什麼?」

    「菲菲,我們好好談談。」簡歆年看著她,淡淡一笑。

    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之後,他已經沒有了當年叱吒黑道的風範,那個黑豹已成了往事。

    余菲菲低下頭,逕直從他身邊走過,「我要去找些東西,你如果有時間就等吧。」

    簡歆年看著她的背影,笑了一聲。

    約莫五六個小時以後,余菲菲抱著書從圖書館走出來,看到簡歆年竟然還沒走,坐在樓梯口背對著她抽煙。

    余菲菲還沒開口,不過是走近了幾步,簡歆年突而頭都沒有回就含笑道:「打住打住!」

    余菲菲站在原地,聽到他緩緩的描述:「這個腳步聲是菲菲的。你今天穿的是運動鞋,你已經很累了,你走路的時候手搭在走廊欄杆上,剛才看到我的時候,你稍微停頓了一下。」

    簡歆年微笑著回過頭看著余菲菲,余菲菲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抱著書,頓在原地。

    「我說的對不對?」

    余菲菲咳了一聲:「……你這些年都在做什麼,練聽力?」

    「不是,」簡歆年說,「我只是對您的腳步聲特別敏感而已,告訴過您了嘛。我這人有點小賤。」

    他不以為意的站起身拍拍灰:「我載你去一趟交警隊?不管怎麼說都要把車拿回來啊。」

    全段時間兩個人在大馬路上進行了一場你追我跑的生死時速,余菲菲的車因為撞上了綠化帶被交警扣留。

    他們走出實驗樓,簡歆年三口兩口就把煙抽完了,隨手扔在轉角垃圾箱裡,對余菲菲笑道:「這麼多年學校的佈置都一點也沒有變,可惜變的是我自己了。」

    「你這幾年去做什麼了?」

    「軍隊,」簡歆年笑了笑,「不過沒那個容留那麼牛X,他現在已經快到老爺子那個級別上去了,要我還得再等二十年。」

    余菲菲淡淡的哦了一聲,簡歆年伸了個懶腰,望著操場上打籃球的學生,歎了口氣說:「這裡真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年華和最傷心的地方啊。」

    他不想看到余菲菲什麼臉色,緊走了兩步去前邊開車,突而一個男生抱著書跑過來,怯生生的在中間攔住了問余菲菲:「菲菲學姐,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余菲菲看看簡歆年,簡歆年趕緊做了個請的手勢:「我不急,您請便,請便。」

    他想我的確是不急。

    沒可能的事了,再爭取也沒意思了,怎麼會急嘛。

    他斜倚在車門上抱著臂看余菲菲側立著,在書上給同校的小師弟劃重點,男生又依依不捨的問了好幾個問題才紅著臉鞠躬告辭。余菲菲對她笑了笑說再見,他慌得語無倫次,趕緊道謝跑掉了。

    余菲菲摸著下巴說:「我還是喜歡這樣的小師弟啊,又年輕可愛又好欺負,給點甜頭就怎麼欺壓都沒問題了……」

    簡歆年說:「他喜歡你。」

    余菲菲洋洋得意:「廢話,我的校友都是喜歡我滴。」

    「不是那種喜歡,」黃易明肯定的說,「是那種混合著愛情的喜歡。」

    「……啊?」

    「因為她看你的眼神和當年我看你的時候一模一樣。」

    簡歆年打開車門坐進去,從車窗裡對余菲菲招招手:「上來吧?現在是午飯時間交警隊不一定有人,咱們先去吃個飯?」

    西京茶社現在越辦越大了,包廂裡落地窗戶蒙竹簾,外面小橋流水,聲音叮咚響。余菲菲想起上次來的時候也是簡歆年請,中間還耍了手段讓韓可初相親,忍不住就心裡發毛得慌。

    簡歆年不以為意:「這次真是就請您吃飯來著,順便悼念一下我即將結束的單身生涯。」

    「你要結婚了?」

    「是啊,老爺子逼了嘛。」

    余菲菲真心誠意的說:「恭喜……」

    簡歆年煩躁的把菜單重重一合,說:「恭喜什麼啊,我就見過那新娘幾面,一次是在酒會上,一次是在我家,她爸過來和老爺子商量公事,商量商量著就聯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向余菲菲笑了笑:「沒事,我有時……有點克制不住。不過那姑娘是個好姑娘,家世背景都不錯。」

    余菲菲心說家世背景不錯就是好姑娘了?你對好姑娘的要求真特別。

    簡歆年看起來已經認了這個未來的妻子,他有他自己的命運,他的家庭、前程和未來,以及他的家庭的未來,都需要他去一項一項的履行自己的責任。

    余菲菲突然覺得那個當年在雪地裡並肩而行的男生已經長大了,真的長成一個男人了,也許他已經忘了那些年少輕狂的往事了。

    那些衝動的過往和激·情,其實真的是忘記了更好吧,傷痛和甜蜜都讓它一併消散吧。

    她這麼想著,突而很感慨,忍不住歎了口氣說:「其實當年我不應該……」

    不應該那麼處理,我明明可以把對彼此的傷害降低到最少,但是我沒有那麼做。

    簡歆年突而打斷了:「沒有!我沒有覺得你沒有什麼不對。」他甚至笑了笑,說:「當年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我們明明已經在一起那麼久了,我卻還和別的女人……是我的不對,我先違背了諾言。」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對視了幾秒鐘,然後簡歆年掩飾的笑了,招手叫服務員:「來來來上點兒白酒!你們自家釀的竹葉青不是很有名嗎?老子今天不醉不歸了!」

    ……

    簡歆年中午喝多了,下午去不了交警隊,余菲菲把他架出西京茶社,從他口袋裡摸出車鑰匙,問:「你家還住在那裡嗎?」

    據她所知,自從簡安婕出事後,他們就搬離了。

    簡歆年醉得迷迷糊糊,趴在余菲菲肩頭上笑,說:「我哪裡有家……」

    余菲菲把他往副駕駛席上一摔,拍拍他的臉:「喂!醒醒!醒醒!」

    簡歆年猛地推開他,跑去停車場的角落裡大吐特吐,一直到半跪在地下暈暈乎乎的被余菲菲加架起來再扶回車裡去,拿紙巾塞到他懷裡說:「趕緊擦擦。」

    簡歆年狼狽不堪:「真是不好意思……」

    余菲菲心裡合計:你也會說不好意思!

    「沒事,」余菲菲俯身給他繫上安全帶,一手從他身前環過去,簡歆年低頭就能看見余菲菲的側臉,頭髮薄薄的貼在白皙的脖頸上,優雅俊朗。他闔上眼歎了口氣,說:「我……我沒有家。」

    余菲菲問他:「那我送你到哪裡去?」

    簡歆年指指東邊方向:「我只有房子,在東二環……只有房子,空蕩蕩的,磚頭、泥土、木頭、沙子……」他慢慢的笑起來,「我很好笑是不是?」

    余菲菲抬眼盯著他,搖了搖頭說:「沒有。」

    「明明就是,」簡歆年堅持:「當年你就認為我很好笑,就像個傻子一樣,還自作聰明,你明明都知道,在心裡笑我……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

    他苦笑著說:「都是這樣……」

    余菲菲一言不發的發動了車。

    你總要傷害一些人,你總要讓他們痛苦,有時候痛苦一時,有時候痛苦一世。「沒有一條路可以通向所有人的幸福」,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余菲菲從後視鏡裡看看簡歆年,他已經睡著了,眉心微微的蹙著,好像即使在睡夢中都忘不了那種痛苦一樣。

    余菲菲一隻手扶著方向盤,一隻手點了煙,長長的吸了一口又徐徐的吐出來,尼古丁恰到好處的撫慰了神經,然而眼前煙霧朦朧,幾乎看不清方向。

    簡歆年那個房子是他自己買的,在二環小區裡,進門就鳥語花香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木,環境搞得很好。

    余菲菲一邊琢磨著這是哪家房產公司一邊拿著保安給的地址,開到簡歆年家樓下,推推他說:「醒醒,到你家了。」

    簡歆年模模糊糊的倒在她手臂上。

    余菲菲想抽回手,聽見他虛弱的說:「別……別動……讓我靠一會兒……」

    余菲菲一下子頓住了,一動不動的保持著這個姿勢,看著這個年輕的男人靠在自己手上,淚流滿面,一滴滴打在手背上,炙熱入骨。

    「……有一陣子……」簡歆年哽咽著說,「在每個能看見你的地方……我都避開你……」

    余菲菲知道那是韓可初不小心出了車禍在復健的那段時間,他們住在一起,有時候她會推著韓可初在小道上散步。有時候她在路上看見簡歆年,那個男人都是匆匆別過臉走過去了,好像忙著什麼沒有看到她一樣。

    後來漸漸的在任何一個地方裡她就再看不到簡歆年了,明明都在一個城市裡,好像他們的生活軌跡總是交接不到一點上,慢慢的余菲菲就忘了這麼個人的存在。

    畢竟在她的生活中,簡歆年只算是個小小的浪花,一打就過去了,激不起多大的漣漪。

    但是他不知道原來她對於簡歆年來說就是三千弱水,佔盡全部。

    簡歆年喘了口氣,說:「我故意避開你的,……我知道你忙……我怕你看見我更煩……」

    「那個時候,你已經很煩惱了是不是?」簡歆年強迫自己笑著問他,「是不是?……我是不是個好男人?……你不再喜歡我了,你喜歡的是韓可初,我都知道。」

    余菲菲猛地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她往外走了幾步,車裡傳來一聲軟弱的懇求:「……別,別走!」

    她頓在原地,簡歆年踉踉蹌蹌的衝出來,結果一下子摔倒在她面前。

    余菲菲一下子撐不住了,一把把他扶起來問:「你家在哪層?我送你上去。」

    簡歆年緊緊的拉著他,充滿期望的問:「你真的不走?」

    「不走,不走……你家在哪層?」

    簡歆年放心的笑起來:「真好,你不走。」

    他俯在余菲菲懷裡,頭一偏就睡了過去。

    余菲菲哭笑不得的盯著他。這個男人已經長得比她高大半個頭了,當年他們在一起才是個小毛頭,拿著考卷愣生生的要改題,追著她滿學校的跑,幫她做課題,幫她改考卷,自己一熬熬一夜,沒有半點怨言。

    曾經很美好,但也只是曾經。

    余菲菲拉著他一層一層的去敲門,敲到十幾層樓才對上鑰匙孔,進門一看真是個單身男人的房子,大概是有清潔公司打掃還不太髒,可是東西完全亂放,客廳正中放著一個咖啡機,牛奶沒放到冰箱去,報紙丟得一地都是。

    余菲菲嘖嘖有聲的感歎著找到臥室,把簡歆年往床上一丟,這男人就跟個被打昏了的豬似的趴床上不動了。

    「難受不?」余菲菲好笑的拍拍他的臉,「等你醒來就知道難受了,叫你喝啊。」

    簡歆年哼哼兩聲,翻了個身。

    余菲菲起身去廚房裡泡醒酒茶,看到東西亂,順手就收拾了一下。結果在洗手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愣了,流理台邊上放著一個銀質像框,裝著自己的小像,大概是當年偷拍的,幾年前的余菲菲站在跆拳道館的走廊上,穿著白色黑邊的道服,望著遠方,微微側著臉,風揚起額前的頭髮,笑容淺淡,衣袂飛揚。

    余菲菲猝然返身走出廚房,打開每一個房間的門進去查看。冰箱上貼著她當年在俯身給別人獎課題的照片;客房床頭櫃上是她當年跟姐妹打籃球;書房牆上貼著的是余菲菲研究院畢業那一年的畢業照,灰濛濛的黑白照片,珍而重之的鑲在鏡框裡,記載了余菲菲當年最刻骨銘心的時代。

    那個時候還沒有韓可初,沒有情殤,沒有背叛,沒有一切。

    余菲菲盯著那張畢業照看了很久很久,一動不動。

    她看到十七年前的自己。如果沒有後來異國他鄉的種種過往,如今她是什麼樣?

    人生就這麼走過來了,沒有再嘗試更多的可能。她選定了一條路,十七年來磕磕絆絆傷傷痛痛,她再也沒有離開過這條路。

    哪怕摔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跟如今的簡歆年竟然如此相似。

    ……

    余菲菲下午還有課,開了簡歆年的車去了學校,下了課再開回來,簡歆年還在臥室裡沒出來,估計是醉狠了。

    余菲菲在他家坐了一會兒,覺得把人就這麼丟下吧不大好,正躊躇間簡歆年臥室裡傳來模糊的說話聲,余菲菲還以為他醒了在打電話,誰料過了幾分鐘臥室門突而被撞開了,簡歆年踉踉蹌蹌的跑出來,痛苦不堪的半跪在地板上,撐著門,拚命摀住耳朵,眼見著就這麼倒在了地板上。

    余菲菲受驚不小,衝過去一把扶起他問:「你怎麼了?」

    簡歆年反手一把抓住余菲菲的肩膀,雙眼赤紅的盯著她,半晌之後才聲音沙啞的問:「……你真的在這裡?」

    余菲菲說:「我在!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簡歆年呆呆的鬆開手在地板上坐了一會兒,捂著臉,聲音裡夾雜著苦笑的味道:「……我告訴過你了,我精神不大好……幻聽。」

    余菲菲心說你什麼時候告訴過我?然後她突而反應過來,在學校台階上的時候,簡歆年說:我對你的腳步聲特別敏感。

    他總是能聽見余菲菲的腳步聲,有時是在白天,有時是在夜晚,有時是在夢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折磨得他痛苦不堪。他知道那是當年一直躲著余菲菲又忍不住偷偷跑去拍她的照片才導致的結果,精神焦慮、苦悶、無法排解,幾年來漸漸成了幻聽,他怕余菲菲的腳步聲真的響起來,但是他又隱約這麼期盼著,讓人日復一日在地域和天堂之間沉沉浮浮不得超生——

    都是作孽。

    前世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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