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天空若在下雨，肯定有人哭泣。
***
病房的門被人緩緩推開，隨之而來的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東清梧動作稍顯遲鈍的轉頭去看，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兩位。」
方承景和東清桐的到來讓人始料未及，他們原以為東清梧會拿掃把把他們趕出去，卻沒想到她竟是如此溫和平淡的對他們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方承景勉強的笑著看她，披頭散髮，面如死灰，基本同女鬼無異。不過幾月未見，她就落魄成了這個樣子，說不心疼是假的，畢竟當初的感情在那裡。
他走上前，把手裡拎著的東西放在床頭的地上，「清梧，我都聽爸媽說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我曉得。」東清梧笑瞇瞇的，歪頭看著東清桐，後者懷裡抱著一束以白百合，臉上微帶彆扭的表情。
她朝她招手，「小桐——」
東清桐咬著下唇把頭扭向一邊，把康乃馨扔掉，把白百合插到花瓶裡，然後不聲不響的站在一邊，就是不看東清梧。
東清梧伸出手，很想像過去一樣在拉著妹妹的手，因為她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清梧，讓小桐先出去吧，我有話跟你說。」
方承景把東清桐支走，坐到東清梧的床邊，拉過她的手在手心裡握著，「東兒，請讓我這樣叫你。我向當初我對你的所作所為，鄭重道歉。」
他站起身，九十度彎腰，「對不起，曾經傷害了你。」
東清梧含笑看著他，「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該謝謝你，不是你，我不會遇到天堯。」
「他讓你覺得幸福？」方承景問。
「幸福……或許吧，只是現在有一種感覺，和在他一起的幾個月，像是過了一輩子。」東清梧說：「不是度日如年，而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十分充足，酸甜苦辣鹹，什麼都嘗過了一遍。」
聽出她語氣裡的甜蜜與苦澀，方承景輕笑著，「他對你好嗎？」
「好，很好。從沒有人帶給我這樣的感受，心甘情願到可以為了他付出生命。」東清梧看著他，很認真地說：「你也沒有給過我這樣的感受。所以我才要謝謝你，讓我遇到他。」
方承景自歎不如的點頭，「是啊，在這點上我真的不如他，我承認。那我也要謝謝你了，讓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同時哈哈大笑。
「你還恨我跟小桐嗎？」方承景突然問道。
東清梧搖頭，「如果還恨你，那你就沒有機會坐在這裡和我說話了。久而久之，那種感覺越來越淡薄，時間足以把一切磨滅。」
「那就好，那就好。」方承景看了眼她隆起的肚子，想起任蘭清說的話，也不知該不該問。
「清姨說，你的孩子……」
「他很好。」東清梧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警惕的盯著他，雙手護在肚子前，「他很好，很乖，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看來清姨說的是真的，方承景皺下眉，「東兒你冷靜點，我沒別的意思。」
「別聊了，醫生帶著人過來了。」
東清桐推開門喊了一句，接著就是一群白大褂魚貫而入，還推著一輛搶救車。
東清梧坐在床上，看著幾個男人拉住她身下的被單，驚恐的看著他們，「你們要幹什麼？要幹什麼？不准動，不准動——」
方承景站起身，和東清桐走到一旁靜靜的看著。
「東小姐，您情緒不要那麼激動。死胎留在您的體內對您沒有好處，我們現在要對您進行人工引產，您的先生簽了字的。」一名護士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卻不料她反而更激動。
「什麼死胎，什麼人工引產！你胡說！我的孩子這幾天乖得很，你們不要動他！」東清梧指著那名小護士，「你，你說什麼簽了字！誰簽了字！說——」
小護士指著門口，「他，他不是您先生嗎？」
「天堯……」東清梧愣愣的看著陸天堯一步步走來，「天堯，你要把我們的孩子怎麼樣？你怎麼可以簽字，你怎麼可以簽字？你怎麼可以不要他啊——怎麼可以……」
陸天堯漠然的說：「東清梧，你聽好，這個孩子，我不要。」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打在東清梧的頭頂，她雙唇顫抖，「你不要……你為什麼不要？天堯，他是我們的孩子，你為什麼不要？你為什麼不要？他是我們的孩子啊——」
她赤足下床走到他面前，雙手握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你為什麼要簽字？你為什麼不要他？他是我們的孩子，我那麼愛他，我那麼愛你，你為什麼不要他？陸天堯，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要他？你要報復找我，為什麼要遷怒他？為什麼？為什……」
「啪——」
病房內所有人都驚呆，他，他竟然打了東清梧？
陸天堯看著她的側臉，冷聲道：「東清梧，你給我清醒一點。他已經死了，你讓他這樣留在你的身體裡，難不成你也想死嗎？」
「可他是我們的孩子……」東清梧哭著說，「是我和你的第一個孩子。」
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你如果沒了，要讓我去哪裡再找？
陸天堯抿唇沉默，彎腰抱起她放到搶救車上，他撥開她臉上的髮絲，柔聲道：「東清梧，乖乖的進去，完好無整的出來，我會給你想要的。」
他目送她被推進手術室，臉上帶著從未見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