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愛情走失  第1卷 三十
    三十

    角色轉變的不適在投入緊張的工作中漸漸弱化,同事的友好加速我們融入新的集體生活。學校的老師們大多是本鄉鎮的,僅有七八個年輕人來自其他鄉鎮,學校的食堂每天晚餐幾乎專門為我們這幾個年輕教師服務。算上梅和我,總共八個人,但僅有兩個女教師。吃飯的時候,男教師們總是搶著桌上的菜,有時梅聽別人講笑話聽出了神,回過神來桌上的盤子裡已經乾乾淨淨。我不好意思替梅夾菜,也只好看著梅挑著米飯就著泡菜艱難下嚥。

    其他幾個人比我們先參加工作,故事也就多。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不瞭解我們,說話還比較文明,一天過後,大家熟絡起來,說話做事也就不再拘束。他們跟我們講校長的典故,講其他老師鬧的笑話,還講學校的生活。

    他們的介紹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來這學校對老師的管理並不嚴格,甚至可以說是完全鬆懈的。老師們可以在上課期間去寢室裡打牌,可以在下課後喝酒,開會也不過是走走過場,二十分鐘包搞定。

    這些話在實際工作中得以證實了。我們從正式上班開始,兩天裡完全沒有明確的工作可做,擔任班主任的老師每天日上三竿才夾著報名冊到辦公室為學生報名註冊,而沒有擔任班主任的就聚在辦公室吹牛談天或到寢室裡打「拱豬」。我們還不是很熟悉學校的規定,何況作為新教師,也想著要給別人留下個好的印象,就不管有沒有事都留在辦公室裡。

    中午飯過後,校長在廣播裡通知開會。校長只在會上說今天下午的工作安排是下鄉動員學生入學,然後就是教導主任安排分組名單。梅沒有跟我分到一組,她分到和我們一同吃完飯的華、濤、紅那組,兩男兩女。而我,跟校長一組,四個都是男的。其他教師也分別四人或三人一組,下鄉的路線按照行政村分配好,每組還有需要動員的學生名單。

    梅坐著華的摩托車,他們一組四人率先按路線下鄉。等校長回寢室背著個挎包出來,我們四人才騎兩輛摩托車走。校長載著教導主任,而我以為會騎很遠的車,擔心自己不熟悉山路,就讓和我一組的秦老師騎我的車,我坐後座。可是才一出鎮上的街道,轉了幾個彎,校長和秦老師就熄了火,把車停到路邊。我們四人再下一個約二十米左右的坡,就到了我們任務名單上的學生的家。

    這裡已經是地道的農村,跟我的家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曬壩裡曬著谷子,曬壩邊上堆著砌成草樹的谷草。大門緊鎖著,大門門框上貼的春聯已經褪去了原有的喜慶的紅色,土牆未經任何修飾,露出土胚暗紅的顏色,有的地方還裂著二指寬的縫。秦老師和我走到一塊比較高的地裡,大聲喊著學生的名字,可是四周的田里地裡卻沒有半點回應,只好回到曬壩裡跟校長說可能不在附近。

    校長說管他的,我們就在這裡等學生回來。他還說這個學生的父親是個殘疾人,靠替人算命為生,誰知道他算到哪個國家去了,不過學生的母親能幹,可能在地裡幹活,天黑總要回來。校長說完,從背著的挎包裡摸出一副撲克牌,說我們四個剛好,就在這兒打著牌等。秦老師把一個簸箕裡盛放的豇豆倒在地上,拿簸箕放到太陽曬不到的陰涼處。我們各人從草樹上扯下一把谷草墊到屁股底下,在簸箕裡玩起了「拱豬」,並約定說輸的罰跪。

    玩了一下午,校長和我總是輸得多贏得少,太陽下山的時候我的膝蓋已跪得酸痛,連贏了牌都好一陣直不起來。校長仍是輸,越輸興致越高,嘴裡不斷說著:「我就不信今天贏不到幾盤。」

    天黑了下來,我們幾乎看不清楚牌的時候,這個叫張強的學生才和他母親各自背著一大背兜東西回來。看到我們,母子倆趕緊打開大門,請我們進屋裡坐。電燈下,我們繼續玩著撲克,張強母子忙著殺雞做晚飯。

    吃飯的時候,校長才說起我們今天家訪的目的,張強母親滿口答應明天就讓張強上學去。我們就開心地喝起酒來,酒是土作坊裡釀的高度白酒,喝一口下去就似一股火從喉嚨直燒到腸胃。校長喝酒的興致不減於打牌,不斷勸著我們喝。喝下兩茶杯,我的頭就開始暈乎乎的。我們又重複多遍地跟張強的母親說過讀書的好處,才酒飽飯足地回學校。

    學校裡一片漆黑,教師住宿樓僅有兩三個窗戶還亮著。夜或許已經很深了,連蟋蟀們都停止了演奏。我們的摩托車聲音打破了夜的寧靜,透亮的燈光照亮了半個夜空。

    跌跌撞撞地上二樓,我邊走邊摸索著開門的鑰匙,好一陣也沒有摸到一串鑰匙上究竟哪一把才是開門的鑰匙。上到二樓,看到梅房間的門大開著,射出的燈光讓我找到開門的鑰匙。一抬頭,梅斜斜地倚在門框上,問我:「你們去好遠嗎?怎麼才回來?」我的舌頭竟有些打結,含混不清地回答說:「不——遠——,你還——沒睡?」「我不是在等你嗎?給你留了飯,都冷硬了,沖點開水泡著吃。」梅說著,從她屋裡端一大碗蓋著菜的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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