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電話是梅爸爸接的，我小心地把父母的擔憂和我的決定告訴他，並給他道了歉。梅爸爸沒說什麼，只淡淡地回復我說他會轉告梅。一切似乎在不到三分鐘的通話裡結束，我苦心經營的賭局因自己中途撤出而不再有懸念。
再過幾天，這場博弈就該徹底結束，沒有誰勝誰負，本來也不應該有勝負，只是我在其中寄予了希望罷了。此時，我有些失落，回想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才發現自己失去了兩個女人對我的深愛，或許我本該抓住其中一個，但正如《春光燦爛豬八戒》中的豬八戒，明明小龍女才是自己最佳的選擇，卻偏偏要固執地上天追嫦娥。
前兩天燕又給我寫了一信，昨晚回來得遲，母親是今上午才給我的。拿著信封，我久久地思索，沒有那種想拆開看的迫切願望，或許，梅也好，燕也好，都只是我生命中停留過的徙鳥。告別就告別了，用不著去留戀，不久還有徙鳥停留，只不過不是同一隻罷了。
我想到這些，想打燃火機將信燒掉，才發現信是特快專遞。這使我感到意外，特快專遞的郵費很貴，是什麼緊急的事情讓燕寄特快呢。滿腹疑問，我拆開信封。
「偉：梅給我寫了信，知道了你們的事情。還是那句話，我誠心地祝福你們。開始了新的生活，你要盡快地忘記我，不然你會對不起梅，我也不能心安。」
梅想幹什麼？她難道是在向燕示威？挑釁？或者竟是炫耀？我心裡憤憤，開始有些厭惡梅。
「梅說你有時把她當作我，這不行。對一個女人來說，最怕成為別人的影子，這會對她造成最大的傷害。雖然我也放不下你，但是只要你幸福，我會高興的。我何嘗不想跟你廝守一生，不過我幫不了你，你不能碌碌無為，如果你被埋沒，於你於我都會遺憾終身。所以，就算是我要求你，你也要把我忘掉，一心去愛梅吧。世界上的東西從來都是這樣，得失總相平衡。不要抱怨，也不要愧疚。」
燕，你總是這樣，寧願把所有的傷痛一個人承受。我心裡低低地說著，你寫這些話時，一句一字可都是心底滴出的血啊。
「我不知道梅家究竟有什麼關係，她在信上讓我放心，說你的工作分配一定是最好的。這我相信，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會提前送走我的，是嗎？我不怨你，別說是這麼點小事，如果需要，為了你，哪怕捨棄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你也就不要往心裡去，有你三年來給我的快樂和幸福，我已經心滿意足。」
我感覺我的臉紅脹得厲害，燕已然知道我的意圖。雖然現在是我一個人在讀信，但是也似乎感覺到周圍有很多雙鄙視的眼睛在盯著我，讓我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們也會在開學前分配工作，現在還沒有消息。我爸爸認識一個中學的校長，托他給我走走關係。其實我真的無所謂，不過也最想分到我們村上的小學。如果在這裡，我可以每天放學後到興福寺裡上香，還記得你第一次跟我回來，我不敢帶你回家，就要你住在興福寺裡。那裡，應該還有你裝模作樣潛心禮佛的影子。想著我都還發笑。可是我不敢跟爸爸說想分在這裡，他會罵死我的。
最近，我的身體好像有些不對勁，一蹲下來就暈得厲害，可能是貧血吧。有一天竟然暈過去兩個多小時，這是不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呢？還記得興福寺的永如法師跟我們說的話嗎？他說我們本是菩薩前的童男童女投生，在沒有還菩薩替身之前不能結婚。可是我們偷吃了禁果，莫非這是報應？
如果真是報應來了，我會欣喜。因為如果真有前世今生，我到菩薩那裡報到了，總有一天你就會來同我會合，我們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嗎。爸媽要送我到成都軍醫院檢查，我不想去，一想到醫院的那種氣味和氣氛，我的心裡就發怵。況且我弟弟還在讀高中，家裡也沒什麼多餘的錢，就是要去檢查，也等到我自己拿工資了再去吧。」
冷汗從我背心裡冒出來，燕生病了，但是她卻不願意去醫院，這如何是好。算算時間，後天是我們師範類中專和大專生的崗前培訓了，培訓一個周開始分配。去看看燕，時間來不及，難道就這樣甩手不管？不行！縱然不能和她在一起，燕始終是我的寄托。而且，現在的我，也只剩下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