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愛情走失  第1卷 六
    六

    農村的七月是成熟的季節,田里,大片大片金黃的稻穀似一張金黃的地毯,帶著迷人的獨特的香味厚厚地鋪滿農民的心間;山上,黃色的是玉米,紅色的是高粱,綠色的是紅薯。儘管天上的太陽在一年中最為毒辣,但是農民這時候是不能休息的。成熟的玉米和高粱要盡快收回家,收完玉米高粱再收稻穀,太陽越大越好,不然天一下雨,玉米、高粱、稻穀就會在田里地裡生芽、霉爛。

    這時候,家家戶戶老老小小都要參加勞動。早晨天剛放亮就要趁涼快多做點活,中午太陽最大的時候才好休息一下。我加入了家庭的搶收勞動。同父母一樣,我挑著一擔籮筐在地裡掰玉米,裝滿後吃力地挑回家倒在曬壩上。穿行在比人高出一截的玉米地裡,空氣異常地熱,周圍一絲風也沒有。那種沉悶的感覺直令人窒息,但在周圍的地裡,人們似乎感覺不出這樣的難受,除了偶爾的一兩聲招呼,地裡只有「嘶——嘶——」的撕玉米的聲音。

    我家的水田不多,旱地多,玉米就比別人種得多,高粱只在玉米地邊上種一點。收完玉米,割高粱穗和砍玉米稈的事就由我一人來做,父母要忙著把玉米曬乾裝進糧倉,等一個好價錢賣出去。做這件事可以慢慢地來,我也就早上干一陣,下午等太陽差不多要下山了再干一陣。

    這天早上收工回家,慧在我家等我。慧今年中專畢業,到人事局報了到,也在家等分配。多時沒見,慧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她穿一件半舊的校服一樣的襯衫,梳著兩條粗粗黑黑的辮子,整齊的劉海覆在額頭上,整個人顯得健康、豐滿。慧跟我一個村,她父母都在沿海打工,家裡只有她和爺爺奶奶。她們家種的玉米高粱水稻都不多,她收完了才有空過來同我聊聊天。

    慧很勤快,她和我說話也不忘一直幫我們脫玉米粒。她說回來報到就後悔了,她們中專老師曾介紹她到廣東去工作,那邊待遇很高,而人事局的人告訴她們說,現在中專生分不分配還不知道,就算分配,頂多就是進國有企業,還要做好準備進私人工廠或自主創業。慧的談話中流露出不少失望:原以為讀中專能找個鐵飯碗的,現在倒好,連工作都不知道能不能落實。哪裡像你們,就不愁工作不落實了。

    「現在你愁這些幹什麼呢?愁就落實工作的話,那我也寧願天天愁。我也不好過啊,還不知道分配到那個旮旯的小學校裡呢,在縣裡我們又沒有關係。」我說,「所以呢,管他的。聽天由命吧。這幾天活路做完了,我還是看看書,準備自考本科。拿一個高點的文憑,總會有更多的機會。你參加自考沒有?」

    「報了名,還沒去考過。」慧說,「書也沒怎麼看,畢業就老想著工作。要不,我們一起看書吧,我也好問你些問題。」

    「好啊,你去把書帶來,我們一起看,爭取考一次過四科,兩年就能得畢業證了。」

    慧拍拍手上沾滿的玉米皮,顛顛地回家拿書去。我搬了張我們平時吃飯的竹子做的桌子到堂屋中間,找出自考書,坐下來無目的地翻看著。

    慧背著書包過來,打開書包,書沒拿出來,倒拿出一串用絲線繫著的各種玻璃瓶。她輕輕理著纏繞的絲線,玻璃瓶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理好絲線,那串瓶子原來是繫在一個圓形的支架周圍,高高低低呈螺旋形狀。

    「這是我自己做的風鈴。」慧說,「現在送給你。」

    「你的手真巧。」我拿過風鈴仔細看看,讚揚著、玩笑著,「要不,你嫁給我吧,我真的很喜歡你的手藝。」

    「哼,才不!我有男朋友的。」慧很自豪。

    我們在一張桌子上各自看書,慧不時問我些專科課程的問題,時間就到了下午。我收拾一下自己的書,對慧說:「我要去砍高粱稈去,我給你砍兩根蜜甜的回來。」慧把她自己的書裝進書包,站起來伸伸腰:「我幫你砍去。」

    在我家的玉米地裡,慧用刀將玉米稈、高粱稈一根根砍倒,我將砍倒的玉米稈、高粱稈攏在一起抱到地邊上的一個用來儲存農家肥茅坑裡,踩緊,來年又是挺好的肥料。慧砍高粱稈的時候,用嘴一根一根地嘗,嘗到甜的就砍下其中一截削光葉子放在一旁。

    「喂,小伙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肩上扛著根用竹子削成的釬擔的中年人站在茅坑邊上衝我打招呼,「你知道哪家有高粱禾賣的嗎?我是扎掃帚的。」

    「你出什麼價錢?」我問。

    「一角二一斤。」

    「太便宜了,至少要一角五。」

    「一角三。」

    「一角四,怎麼樣。」

    「好,就一角四。有多遠?」

    「不遠。」我用手指指我家的玉米地說,「不過,我們要砍完這塊地才回去。」

    中年人將釬擔插在地裡,跟我一起抱著玉米稈、高粱稈到茅坑。兩個人抱就快多了,慧不再嘗高粱稈,只顧著刷刷地砍。約莫半個小時,我們就整理完一大塊地,地裡只剩下綠油油的紅薯葉。我抱著慧先前嘗過的高粱稈,慧撕咬著一根拇指粗的高粱稈,中年人依舊扛著釬擔,三人踏著血紅的夕陽光一同回家去。

    到家,我從牆上取下一把打了高粱的高粱禾。這是去年的,今年的高粱禾還沒有乾透,打不下高粱,去年的多數也自家扎掃帚用了。這把高粱禾大約有兩斤重。我再拿桿桿秤出來,把高粱禾放到中年人面前說:「你稱,免得大家在稱上計高矮。」

    中年人一臉的狐疑:「就這麼點?」

    「我家就只剩這些了。」

    「那你還跟我講了半天價?」

    「講價跟多少有啥關係?一斤也要講價嘛。」

    中年人無奈,草草稱完,丟過一張五角的票子說不要找了,扛著釬擔拎著高粱禾憤憤地走了。慧忍不住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用拳頭不斷地錘我後背:「你太壞了!你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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