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程程出院，如約而至，帶著請帖來到軍區門口。
可是，老樣子，再度被攔在了門口，而然這次，她沒有大喊大吵。
握著手裡的請帖，程程往裡面張望了下，
「你好，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聯繫下楊振岳上將。」
門口守衛的士兵瞥了眼這個眼熟的女人，
「上將出去了，不過他有交代。」
士兵說完往軍區裡撥了個電話。
有種緊張感，程程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自覺地在門口踱來踱去。
「上校！」士兵的一句敬禮，讓程程身形一震。
不會這麼巧吧？
但是事實就是這麼可笑。
程程轉身，就看到唐幪站在門口，而看得出來，唐幪也很驚訝。
輕輕吸了一口氣，程程朝唐幪揚起一抹笑，
「上校！」
唐幪點點頭，視線落在程程手上。
「我今天是來找楊上將的，可是士兵說他出去了。」
「是，上將跟我說過今天可能會有人來找他，叫我等著。」唐幪明白了，上將是故意的。
「那就好，那就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上將！」程程遞過請帖，沒再看唐幪的雙眸。
知道她要結婚了，但是不知道她會親自送請帖過來。
「恭喜你。」可是話一出，唐幪卻後悔了，發現這並不是他的真心話。
不管是自己，還是他，都不曾想過這個結果。
「謝謝，那我先走了。」程程發覺自己連再跟唐幪說再見的勇氣都沒有，轉身落荒而逃。
「等一下。」唐幪卻叫住了程程，走到她面前，
「我知道你做的決定，我沒任何資格左右，但是你能不能再給你自己點時間重新考慮。」
「我已考慮好了。」程程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唐幪。
自己的事，他已經完全知道了，可是他卻毫不動容，難道對自己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嗎？難道真的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嗎？
「難道你不能給他一次機會嗎？」唐幪的臉上有絲怒氣。
程程笑了笑，
「為什麼你不說給你自己一次機會？難道你對我就真的沒有任何感覺？」
唐幪的眸中閃過痛苦之色，冷著聲說道：
「我關心你，照顧你，只是因為你父親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對他的承諾。」
程程笑得更甜了，
「我懂了。」
僅僅只是因為父親。
自己真是愚蠢，連感情跟感激都分不清楚，甚至還在這種時候，還向他坦白著自己的感情。
歐陽程程，你是白癡，是傻蛋，是神經病。
「我本無心傷害他。」說完這句，程程毅然轉身走了。
唐幪說的很清楚了，他對自己沒有任何感情。對啊，自己也可以死心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而自己卻為了一個毫無心的人，傷害了其他人。
對於佐冥夜，心中隱隱有種莫名的情愫，但她自己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更不想弄清楚是什麼，因為對唐幪的感情，自己很明確。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再見見佐冥夜，親口跟他說聲對不起。
只是，自己對他造成的傷害那麼大，他對自己只有恨了吧。不奢望可以得到原諒，只希望他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
這一個周，程程一直保持著很好的心態，照常上班，照樣開玩笑，因為她決定了，她要做個美麗的新娘子。
「哇~林夫人，真是沒想到你打扮一下也可以這麼美誒！嘖嘖，老話說的對，這世界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章梓浩看著新娘裝扮的程程，大發感慨。
「滾一邊去，我本來就天生麗質，美貌與智慧共存好不好！」即使穿著裙子，程程的暴力因子還是存在的，使勁在章梓浩頭上敲了敲。
「喂，淑女點，淑女點。」靠在牆邊的林少棠笑著出聲道。
林少棠真的很給面子，還真的是趕在婚禮前一天回來了，而他所謂的大禮就是一到家，就給程程大大的一個擁抱，接著煮了頓豐盛的晚餐，說是「最後的晚餐」，氣得程程當場就賞了他一個爆栗！
「棠少，你風流不羈也夠了，到底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回來？」林少棠算自己半個大哥，可以說是唯一的親人了。他忙起來很忙，即使住在同個屋簷下，都能大半個月見不到他本人，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這就不需要你擔心了，你只要今天安安分分地當個美美的新娘子就行了！」林少棠走到程程身後，雙手搭在她肩上，看著鏡子裡的程程，美艷動人。
程程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微笑，沒想到自己也會有穿上婚紗的一天。但看著如此打扮的自己，程程腦海中就會閃過佐冥夜硬逼著自己穿上裙子，陪他參加酒會的情景。
「我覺得吧，這脖子上好像少了點什麼？」程程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脖子說道。
「少了條珍珠項鏈唄！趕緊叫新郎官給你送來！」林少棠開玩笑道。
「多土。」程程白他一眼，從包裡翻出一個錦盒打開。
「哇……富婆~」林少棠立馬尖叫起來。
「咦，你們在說誰呢？這裡只有我老婆一個女人呢！」這時候，林龍推門進來。
「你老婆手裡這麼大一顆珍珠，還不是富婆！」
程程偷偷在林少棠胳膊上掐了一把，
「再吵給我出去。」
林少棠乖乖閉嘴了。
「這珍珠很漂亮，哪來的？」林龍靠近，盯著那刻珍珠看了半天。
「這啊~」程程頓了下，嘻哈了下，
「我怕說出來你們不相信。」
「說說看唄！」林少棠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這是一個和尚送給我的！」程程得意地說道，接著看大家的表情。
看到沒，說了你們不會相信的麼，現在各個一副你開什麼玩笑的表情。
「林龍，你幫我戴上吧。」程程透過鏡子朝林龍喊道。
看著鏡子中的林龍，程程會心一笑，和尚說，珍惜眼前人，她會做得到的。
「我老婆真美！」林龍在程程臉頰上親了一下，立即遭來了大家的唾棄，
「別在這裡肉麻了，新郎官，趕緊出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準備的。」
「就是。」
「你們倆是嫉妒我們！」程程笑著跟林少棠跟章梓浩說道，
「不過他們也說的對，外面這麼多客人，你這個新郎官得出去先招呼著，還有，你們倆也去幫忙。站著說話不腰疼。快去！」
新郎子下了驅逐令，化妝間裡所有的人都乖乖地出去了，留下程程一人獨自面對著鏡子發呆。
她今天就要嫁人了，真是神奇。
「啪~」不小心將錦盒推到了地上，程程彎腰去撿，接著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都說了，我一個人在這裡可以，你們都出去幫忙。」
撿起盒子，程程一回頭，卻噤聲了。
愣了兩秒鐘後，程程綻開笑顏，
「你來了。」像是預感他回來，程程顯得很鎮定。
「我只是來看看你。」佐冥夜的嗓音有些沙啞，有些虛弱。
她今天要嫁人了，成為別人的新娘。
程程對上佐冥夜的雙眸，發現竟然佈滿了血絲。
「我很高興你可以過來參加我的婚禮！還有，我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程程走到佐冥夜面前，
「對不起，佐冥夜。」
佐冥夜傻傻地看著程程，
「第一次聽到你叫我的名字，很好聽。」
那半年時間，他多恨自己擁有這個名字。
輕輕窩進佐冥夜懷裡，再次感受到這個曾經給自己力量，給自己支持，給自己溫暖的懷抱。
一接觸到程程那柔軟的身體，佐冥夜的某根神經像是被刺激到了，深深地抱著她，似乎要用盡畢生的精力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這半年來，每天每分每秒都在想你。可是我又告誡自己，我不能來找你，因為我恨你。當我看到自己手上沾滿你的鮮血時，我更恨我自己傷害了你。我知道自己未必給得了你幸福，我應該放手，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我忍不住來找你。」
眼淚順著眼角滑下，程程覺得自己好奇怪，即使被唐幪那般冷酷地拒絕，她都沒掉一顆眼淚，而只是聽到佐冥夜的聲音，她就忍不住不哭。
感覺到胸襟前浸濕了一片，佐冥夜抬起程程的下巴，瞳孔中映著程程的容顏，輕輕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痕，
「丫頭，趕緊準備準備，可以出來了，外面都……」林少棠突然開門進來，就看到程程跟佐冥夜抱在一起。
「放開她！」林少棠出手就是狠狠的一拳，直往佐冥夜腰際匯去。
輕輕推開程程，佐冥夜輕而易舉地閃開了這一拳，轉了個身，將程程護在身後，凌厲的鷹眸對上林少棠，
「沒想到你居然回來了。」
站在佐冥夜身後的程程探出腦袋，困惑地在兩人之間打量著，他們倆認識？
「程程，過來！」林少棠無視佐冥夜，伸手去拉程程，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不能出亂子。
「棠少，你們倆……」
佐冥夜卻拉著程程後退了幾步，冷笑一聲，
「怎麼，一次還不夠，你還要傷害她第二次？」
命中要害，林少棠的心被揪著，雙眸收緊，雙拳緊緊地攥在一起，胸口悶著一口氣，不能讓她知道，
「如果你想讓她幸福，你最好閉嘴。」
「你回來到底什麼目的？你靠近她又有什麼企圖？」佐冥夜神經高度緊繃，林少棠是個不能小覷的對手，且不說兩人有相同的基礎，這幾年他有多少進步，他也瞭如指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礙於程程在場，林少棠撇開一切，無論如何都不能毀了這場婚禮，
「丫頭，快過來，外面的人都在等你。」
程程面帶冰霜，她再傻，都聽得出來他們倆人中的對話主角說的是自己。
「我要一個解釋。」不顧佐冥夜的阻攔，程程走了出來，期待地看著林少棠。
她不相信林少棠回來靠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但是面對佐冥夜的責問，他卻顧左右而言他，不肯正面回答，必然有貓膩。
「所有的事情都等這場婚禮結束了之後再說行嗎？」林少棠低著聲音，哄著說道，
「外面有那麼多人在，難道你想讓林龍毫無面子，讓所有的人都看笑話嗎？」
程程一震，猶豫了，想起林龍，剛剛明明告訴過自己要好好珍惜他的，起腳就要往外走去。
「不行，你不能嫁。」佐冥夜急急地拉住程程，阻止道。
這可能是個陰謀，他不會讓程程再度陷入危險當中。
「不，我要嫁！」程程回頭，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無視佐冥夜眼中的受傷，程程掙開他的手，跟著林少棠出去。
等婚禮結束後，她會跟林少棠要一個完整合理的解釋。
「難道你不曾懷疑過你媽媽到底是不是死於意外車禍嗎？」佐冥夜衝著程程的背影低聲道。
為了阻止程程，有些秘密不得不說出來。
程程雙眸倏然睜大，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著佐冥夜，奔到他面前，揪著他的衣領，
「你說清楚這話到底什麼意思，我媽媽不是死於意外？」
佐冥夜撫上程程的雙手，心疼得看著她不語。
自己本不該再次揭開她的傷疤，但是這一切程程有權利知道。
「你瘋了！」林少棠扯過程程，攬著她肩，眸中閃著炎炎怒火，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來傷害她了。程程，他為了阻止你嫁給林龍，他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不要相信他，走，我們走。」
林少棠拉著呆呆的程程，迅速離開房間。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問清楚。」程程使勁甩著林少棠的手，卻被他拽得死死的，手腕上紅了一圈。
林少棠拉著程程到了禮堂，雙手握著她的雙肩，
「你看看，你睜開眼睛看看，全部人都在等你。難道你要為了那個男人，為了那個男人的謊言，毀了林龍，毀了你自己嗎？他是什麼人，是他個毒販首腦，你是要相信他，還是相信我，相信林龍！」
林少棠衝著程程狠狠地罵著，即使她以後恨自己，甚至要自己拿命補償，他都認了，但是絕對不能讓她跟著佐冥夜去，她可以幸福的，只要她嫁給林龍，遠離他們，她一定可以幸福的。
程程木然了，她的頭好痛，心好痛，全身都好痛，怎麼辦，她到底要怎麼辦？
「丫頭，進去吧，他會給你幸福的。」林少棠放軟了音調，輕柔地理了理程程散亂的長髮。
他只想看到程程幸福。
「咦，已經在門口了。」林龍走了出來，看到背對著自己的程程喊道，
「老婆，快，儀式要開始了。」
林龍的聲音終於讓程程有了反應，轉身看著溫柔的林龍，慢慢朝他走去，她不能負了林龍，不能。
「眼睛怎麼紅紅的？」細心的林龍看出程程的異樣。
「要結婚了，我有點感動。」程程垂臉回應道。
在婚禮進行曲中，這對新人走進了禮堂，在場的全部人都為之鼓掌，為之祝福。
可是程程腦袋一片空白，根本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耳邊只迴盪著佐冥夜的話，媽媽難道不是死於意外嗎？人為的。可是，媽媽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根本就沒跟任何人結怨過，那到底是誰那麼狠心，要置她於死地？
她相信佐冥夜絕對不會欺騙自己的，更不會因為不想讓自己嫁給林龍，而編織這樣可笑的借口和謊言來捉弄自己。如果媽媽不是死於意外，那又是誰搞得鬼，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自己完全不知情？
所有的所有都交織著，撕扯著程程。
「新娘，新娘……」
「程程，程程……」
一慌神，程程的視線中跳入了林龍焦急的臉，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可是卻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
「歐陽到底怎麼了，怎麼這時候發呆啊！」坐下下面的章梓浩真心急。
林少棠手心冒著冷汗。
而另外一個角落裡，楊振岳坐著，身邊還坐著唐幪。
「你怎麼看？」
唐幪目光緊鎖著程程，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了靠在門口的佐冥夜。
顧不得在場的誰，立即起身往門口走去。
「她不能嫁。」即使唐幪走到了身邊，佐冥夜也沒看他一眼。
「你說了什麼？」直覺告訴他，程程的失態，跟佐冥夜有關。
「她有權利知道。」佐冥夜淡淡地應道。
「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唐幪心下一驚，不信他現在這麼沒分寸，為了阻止程程，會告訴她一些她不該知道的事情。
「你沒看到林少棠嗎？他靠近程程，絕對是陰謀。」不想回答唐幪的問題，佐冥夜依舊看著程程。
「這跟她結婚沒有任何關係！」早就發現林少棠了，自己也早就開始關注他。即使他現在依舊從事活動，但是他靠近程程，並沒有做出再傷害她的事。
「程程，你說什麼？」林龍的喊聲停止了唐幪跟佐冥夜的爭吵。
「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程程默默地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敢去看林龍的表情。
「哈哈哈哈，程程，這個時候，可不能開玩笑。」林龍再度欺騙自己，告訴自己剛才聽到的不是真的。
程程無聲地將頭紗取下來，終於抬起頭，
「對不起，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做，我不能嫁給你。」
沒辦法解釋，程程丟下頭紗，當著全場的人，毅然離去。
林龍瞪大眸子，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白頭紗，絕望地看著無情丟下自己的程程，卻只看到飄然而去的背影。
原來在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任何自己的位置，甚至連離開都不肯給自己一個理由。
從幸福的頂端跌到絕望的低端，真是一場荒誕的婚禮，可憐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