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郎釋桓不免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揚手摸了摸後腦勺，「呵，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有些事情只能用天意解釋，或者說「緣分」，他前半輩子幹的鳥事太多了，報應之下，還能希求什麼？無可奈何地起身走向壁櫥，回眸一笑，「早點睡吧，我有空再上來喝茶。」
「噗——」卓芙蓉長長呼出一口郁氣，起身送到門口，「路上小心點……」頓了半晌，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走吧，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目送著黑漆漆的背影下了樓梯，隨手關閉了大門。
躬身將留在門墊上的泡沫拖鞋拎回了洗手間，試了試蓮蓬裡微溫的洗澡水。有些無奈，D城的冬天實在太冷了，根本不適合太陽能這種先進的玩意兒。
砰砰砰——
清冷的寒夜裡突然響起緊蹙的敲門聲，屏息聆聽，果然是她家的大門。懷疑郎釋桓馬馬虎虎，遺忘了什麼東西，冒冒失失地開了門。猛一抬眼，意料之外的面孔映入眼簾，「你？你怎麼找來了這裡的？」
歐陽堇一身頹廢，全然喪失了往日容光煥發的神采，彷彿喝過酒，開口時噴出一股嗆人的辛辣，「怎麼，不歡迎我嗎？人一旦落魄了，連進門坐坐的榮幸都沒有了？」
遲疑了半晌，側身讓出一條通道，「進來吧。有什麼話快說，說完了趕緊走。」
懶散回眸，淡淡嗤笑，「人啊，什麼情意都是假的。聽聽你那口氣，呵呵。」低頭看了看茶盤上翻起的兩個茶杯，杯底清亮的茶湯還冒著熱氣，「好雅興啊！不打算招待我一下？」
「茶水有的是，要喝自己倒！」坐在他對面的地毯上，隨手翻起一個茶杯，「姐沒那個雅興招呼你，別告訴我你是來這兒喝茶的。」
「嘖嘖，到底是今非昔比啊！」身子前探，嘲諷地逼視著她的眼睛，「你怎麼那麼市儈呢？我有錢的時候就貼著不放，沒錢的時候，連杯茶水都沒有了。」
「你有過錢嗎？」詫異挑眉，「我怎麼不知道呢？每個月按時往我飯卡裡沖兩百塊錢就把自己當有錢人了？」平心而論，那個時候她是心懷感激的。可這番邀功的話一旦從他嘴裡說出來，徹底讓人倒胃了。
「那時候，很多同學都勸過我，說你就是衝著那兩百塊錢才跟我好的。我一開始還不信……」
感覺被人在心尖上狠狠剜了幾刀，憤憤地咬著牙根，「姑奶奶原裝的黃花大姑娘，陪你睡一個月就值兩百塊錢？歐陽堇，你TM說這話不怕遭雷劈啊！」
「行了！還是我媽看得明白——什麼愛不愛的，還不是為了嫁個市裡人，脫了那層農皮？」
啪——
一個嘴巴蓋上了前伸的側臉，回身一指門口，「滾——你現在就給我滾！你算什麼東西？我懶得跟畜生較勁！」
歐陽堇揚手捂著發燙的臉頰，邪門發笑，「那麼說，你是真心喜歡我了？」
怒目相對，「我為我當初所做的蠢事感到後悔！」
身子一仰，癱軟在沙發上，「蓉兒，現在，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單位領導表面上對我一直不冷不熱，背地裡再三施壓，暗示我讓出現在的崗位。賴著不走有意思嗎？換個不入流的崗位，也不過是充當別人的笑柄罷了……」雙手揉了揉頹唐的俊臉，指縫裡投射的燈光微微刺眼，「我辭職了。我媽當晚就進了醫院。後半夜——沒了。」
呃？腦海中一道驚雷，「你媽……天啊！」心裡像網住了一隻死命掙扎的兔子，撲騰騰一通亂蹦。
「我媽的身體一直不好，這你是知道的。從小，我爸就囑咐我要聽我媽的話。他總說：你媽生你不容易，你媽為了懷你，連命都差點不要了。你可不能氣她，她就怕生氣。」眼淚順著眼角傾瀉而下，落在耳邊的沙發靠背上，激起兩朵小小的漣漪，「可她還是沒了。」忽然坐起身，揚聲暴吼，「她拿命換來的親兒子，活活把她氣死了！」
「堇……」節哀吧。心裡明明想著安慰幾句，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都是因為你……」緊抿著薄唇，隱忍地抽噎，「都是因為你……有時候我覺得你就像我命裡的災星，我上輩子不知欠了你什麼？為什麼偏偏遇上你呢？如果沒有你，我媽可能還活得好好的，我的生活可能一片大好前程。」
「我……」她可能——是個害人精，可她也不是故意的。
「如果之前沒有你，我可能會聽我媽的話，會全心全意地對佳佳。如果後來沒有你，我就不會離婚，辭職，把我媽活活氣死。如果沒有你，佳佳就不會為了報復去勾搭那個姓郎的，明目張膽地給我帶綠帽子。而你呢？我承受著這些不堪重負的結果，你卻移情別戀了？」
娥眉緊蹙，「別一便秘就怪地球沒有吸引力！你究竟想說什麼？」嘴硬，是非對錯她已經想不明白了。
歐陽堇淒然搖了搖頭，「我恨那個姓郎的，我恨他！明明是個尋花問柳的職業流氓，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女人，居然都被他唬住了！」赫然抬眼，揚手捏起她低垂的小巴，「你告訴我為什麼——」沉聲質問，「你告訴我，為什麼喜歡他？」
「神經病！我早就跟他分手了！」用力掙脫對方的掌握，一個踉蹌撲到在地上。
劍眉輕佻，「那他剛才為什麼丟下陸雲佳跑來你這裡，還躲在車庫邊上等了你那麼久？」
「你跟蹤他？」忽然想起對方曾經威脅，砸電腦的事兒沒完。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陸雲佳約他幹嘛。我還想知道，一個高級流氓是怎麼左右逢源的。」
「我們倆已經沒關係了，你還要我說多少遍？」不耐煩的嚷嚷。
搖了搖挑起的食指，「不，你太低估自己了。事實證明，還是你對他比較有吸引力。而我更感興趣的是，他有多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