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榮區長聽話地說，「一切聽從你的安排，我會全力配合你的。」
所以現在，他們要一吹一唱地演下去，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陸書記的白臉唱不下去了，他就要出來唱紅臉了：「呃，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做一些務實的事情，討論一些具體的措施，譬如，對天興集團的處置辦法，我們先討論一個初步的方案。陸書記，你是處置小組的組長，可以先說一下你的想法。當然，這不是定調子，而是先構建一個框架，拋磚引玉嘛。你說了以後，大家再進行討論，形成一個具體的實施意見，向上匯報。」
他這個紅臉唱得非常圓滑：兩面不對罪，既把事情往下推進，又巧妙地把得罪人的頭炮推給陸書記開。
到了這個時刻，這種場合，陸書記再狼狽，也不得不出面開頭炮了：「好吧，我先說一下我的想法，拋磚引玉吧。」
為了增加說服力，他必須拉大旗，作虎皮：「其實，我在接到上級領導的電話時，試探過他的意思。根據領導的意圖，我認真考慮了一下，形成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在這裡說出來，請大家討論。」
李錦軒的心提在嗓子眼裡，一眼不眨地盯著陸書記。
陸書記扭了一下身子，姿態瀟灑地將兩個臂肘撐在會議桌上，聲音鏗鏘地說：「天興集團是尤興寶採取一系列非法手段，靠違規操作創辦的私營企業，所以我認為，我們政府完全有理由沒收它，然後把它改製成一個集體性質，或者國有性質的股份制公司。在改制前，我們一方面要加強警力，盡快把尤興寶抓捕歸案，交給揚州政法系統，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對他進行審判。另一方面，我們要派人去接管天興集團，進行財產清查和登記工作，然後提出改制方案。」
李錦軒與羅真生面面相覷，心裡十分緊張。他擔心陸書記拿郭艷紅做文章，繼而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不其然，陸書記話鋒一轉，就轉到了郭艷紅身上：「為了盡快抓到尤興寶，掌握尤興寶的犯罪證據，我建議，我們馬上去醫院，把他的情人郭艷紅控制起來，防止她逃跑，毀滅罪證。等她的傷勢好轉一些，就把她抓到揚州，進行審訊。我相信，從她的身上，我們一定能找到尤興寶的犯罪證據。至於對她如何處置？要根據具體情況，以法辦事。有罪的，譬如，協助尤興寶一起損公肥私，跟他一起違規操作項目，等等，就要依法進行處理。如果她是受害者，又能主動舉報尤興寶的犯罪事實，那麼，我們就要根據具體情況，給予減刑，或者免以刑事處分。但她畢竟是尤興寶的情人，參與了天興集團後期的運營，已經不再適合當天興集團的總經理，也不應該再留在天興集團。對天興集團中的尤興寶親信，還有郭艷紅的人，要一律進行清退，更換領導班子，重新招聘員工，把天興集團改造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國有或集體性質的股份制企業。至於法人代表和董事長派誰去，我們可以在政府領導幹部中進行物色和選拔。」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只有陸書記一個人的聲音在驚心動魄地迴盪。
李錦軒的心糾結成一團，眉頭也皺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啊？這不是要把受害者郭艷紅置於死地嗎？這是一個可怕的陰謀，無恥的陷害。
不，我不能眼巴巴看著他陷害郭艷紅。他在椅子上扭著身子，衝動得想站起來，說明事情的真相，反駁陸的言論，提出自己的看法。
但羅真生給他使著眼色，示意他要冷靜。李錦軒才壓制住衝動，沒有站起來反擊。
「高局長，會後，你們馬上派幾名得力的幹警，去武漢把郭艷紅控制起來。」陸書記迫不及待地轉過身，對高局長下達命令說，「等她身體好點以後，再把她帶到揚州，進行異地審訊。」
高局長愣愣地看著他，又看看黃書記，沒有吱聲。
李錦軒不顧一切地站起來，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陸書記，你想幹什麼？陷害好人。」
「你？這裡沒有你說話的權利，你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陸書記惱羞成怒地看著他，「請你來，是想讓你說一下真相的，你別太放肆。」
黃書記這才出面說：「陸書記，就讓他把意見說出來嘛。」
「對，讓李先生說。」高局長，還有幾個幹部異口同聲地說，「他可能知道真實情況，說出來，我們也好有個參考。」
宣傳部長說：「作出決定前，一定要掌握事情的真相，否則，就有可能出差錯。」
榮區長見風使舵說：「那好吧，就讓李先生發個言。他是尤興寶的前部下，郭艷紅的前同事，現在的男朋友，可能瞭解一些真實情況，我們聽一聽，有好處的，多聽則明嘛。李先生，你也不要太激動，不要過多地考慮私情，好不好？你把你所知道的事實說出來，再談一談你的看法，不要一開口，說衝動地說氣話，這樣不太好。」
李錦軒的臉更紅了，他平靜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才沉穩地說：「我剛才說了，郭艷紅是一個受害者，所以我認為，我們不僅不能去抓郭艷紅，還應該對她的正義行為表示讚賞，對她的受害經歷表示同情，對她的傷勢進行慰問。武漢那邊，還有天興集團裡的許多員工，都把她當成了一個了不起的英雄。而我們這裡倒好，陸書記作為一個領導幹部，不僅不對她的行為表示讚賞和慰問，還說要去抓她，真是太奇怪了。這種情況要是傳到外面，或者被網友發到網上，會引起什麼樣的社會反響？」
陸書記的臉色難堪極了。他很惱火，正想進行回擊，榮區長搶在他前面問：「那你認為，天興集團應該怎麼處置？」
李錦軒不卑不亢地回答說：「從公平合理的立場出發，從有利於天興集團的發展角度考量，我認為，首先對天興集團的資產進行盤點，然後分清他們各自所佔的股權，屬於尤興寶的資產，應該全部矛以沒收，作為國有資產，對天興集團進行控股。而屬於郭艷紅和其它股東的資產，他們有權進行選擇和支配。他們可以繼續留在天興集團，按比例佔有股份，也可抽走股金。如果缺少資金，政府可以向社會公開招募股東，重新組建天興集團。我可以在這裡表個態，我願意出資三千到六千萬，參股天興集團。」
「這個想法很好。」會議室裡有人輕聲議論，「他說的話，有點道理，也符合我國現行的一些政策。」
有人小聲追問：「那你說說，你女朋友郭艷紅，應該怎麼處置。才是合理妥當的？」
會議室裡有人發出曖昧的笑聲。
李錦軒一本正經地說：「為了穩定天興的局面，鞏固已經取得的成就，留住有用人才，業務渠道和客戶資源，我認為，政府可以特色一個合適的董事長過去，掌控天興集團的大局。但繼續讓郭艷紅當總經理，占一定份額的股份，這是合理的，也是必要的。她儘管沒有實權，被尤興寶架空，但在天興集團，她的威信還是比較高的，口碑也不錯。她正直善良，敬業愛崗，也有水平，有能力，是能夠勝任這個職位的。」
陸書記憋不住說：「簡直是一派胡言，一個腐敗分子的情人，怎麼能繼續擔任天興集團的總經理呢？」
有人小聲附和：「李錦軒，你這是在為你的女朋友說情吧。」
李錦軒再次激動起來，情緒激昂地爭辯說：「我以我的人格說，我沒有徇私枉法，也不是在為她說情，我這樣說，完全是出於公平合理的原則，是為天興集團的前途和利益考慮。她就是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也會這樣說的。」
陸書記再次帶著嘲諷的語氣反問：「照你的說法，沒有郭艷紅，天興集團就會跨掉？沒有她，地球就不轉了？」
李錦軒愣住了，胸脯呼呼起伏起來，想再次據理力爭，黃書記向他壓壓手說：「你坐下吧，你的想法已經說了出來，但只代表你個人的意見，我們再聽聽大家的意見吧。」
榮區長說：「對，下面，大家就如何處置天興集團這個問題，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大家屏在那裡，不肯說話。
陸書記發話了：「大家踴躍發言吧，不要有顧慮，暢所欲言，有什麼，說什麼。」
陸書記的一個親信率先站起來發言：「我不贊成李先生的意見，不管郭艷紅表現怎麼樣，但有一條是肯定的，她曾經是尤興寶的情人。也就是，她是一個有問題的女人，怎麼能再擔當馬上就要改變性質的新天興集團的領導職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