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風流  第8卷 他被無情地推出大門
    江紅軍苦笑著說:「起訴?嘿,一是來不及,二是我也沒有起訴費。」

    李錦軒想起自己以前跟他一樣的處境,歎息一聲說:「唉,有些老闆,真的讓人搞不懂。」

    江紅軍繼續耐心地坐在那裡,等著鄒老闆回來。可一直等到中午,鄒老闆都沒有回來。員工們都開始吃飯了。江紅軍到街上去買了兩個饅頭吃,吃了回來再等。

    可等等,眼看就要天黑了,還是不見鄒老闆的影子,江紅軍再也等不得了,來問他:「謝謝你,把鄒老闆的手機號碼告訴我一下,我來給他打個電話。」

    李錦軒毫不猶豫地把鄒老闆的號碼告訴了他。江紅軍就在他桌上,撥了鄒老闆的手機,裡面卻傳來「你撥的號碼已關機」的聲音。

    江紅軍傻眼了,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好。

    他住在郊區一個小鎮的工地上,光來回路費,就要十幾元錢。他身上總共還有五十三元錢,所以每化一元錢,他都很心疼。平時再冷,他也不捨得去澡堂洗澡,都是在工地上用熱得筷燒了開水,自己擦的。

    天黑下來,江紅軍急得有種小便要失禁的感覺。再不走,回鄉下的末班車就沒了,晚上住哪兒?而回去,明天再來,又得多化十幾元的路費。

    這時,一個客戶打來電話,要李錦軒去看房子,搞設計。李錦軒就叫過那個漂亮的設計師,騎著摩托車出去了。

    過了一會,公司裡幾個晚上值班的員工開始吃晚飯,江紅軍猶豫著不肯走,又去街上買了一碗麵條吃。

    吃完回來再等,等到晚上七點多鐘,公司裡幾個員工,要關門回集體宿舍,就過來趕他:「我們要下班了,你走吧。」

    江紅軍強硬地說:「今天晚上拿不到錢,我就不走。」

    這時,林工偷偷給鄒老闆打了一個電話,「哦哦」地聽完,臉一板,就過來趕江紅軍:「對不起,我們要關門了。」

    江紅軍說:「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就讓我在這裡坐一夜吧。」

    「不行,公司裡有這麼多東西,怎麼能讓你坐在這裡呢?」林工拉下臉,走過去,拉江紅軍出去。

    江紅軍抓住辦公桌不肯走,氣憤地大叫:「你們沒給我工錢,我就有權不走。」

    辦公桌被拉動了,發出難聽的拖拉聲。林工見一個人弄走他有些吃力,就叫了矮個子業務員小季來幫忙。小季比較溫和,一邊往外推著他,一邊說:「還是明天再來吧,你不走,也要不到錢啊。」

    「不,你們不給錢,我就不走。」江紅軍急得罵起來,「放開我,你們都是強盜。明明有錢,為什麼不給我?」

    小季說:「我們也認為應該給你的,可我們只是一個打工者,沒有權力。你跟我們急什麼呢?還是不要為難我們了,出去吧。」

    於是,他們一個推,一個拉,硬是把江紅軍弄出了門,然後鎖上門,有說有笑地走了。

    江紅軍被鎖在門外後,可憐巴巴地呆望著前面燈光閃爍的街道,不知往哪裡走好。他又冷又餓,在公司門前的屋簷下,瑟瑟發抖。

    他先是縮著肩膀站著,站累了,就蹲下來。誰知蹲下來更冷,在牆角里打著轉的寒風,往他衣服裡直鑽,他冷得牙齒格格打顫。

    他實在想不出,哪裡有能夠躲一躲身子的地方。要是這樣蹲一夜,他會被凍僵的,這樣想著,他就咬咬牙,扎進寒風中,胡亂地朝燈光明亮的地方走去。

    他緊緊裹著那件做油漆時穿的舊西裝,頭縮在肩膀裡,只顧往前走。邊走邊留心可以蹲一夜的地方。

    這時,街道上行人不多,許多商店已經關門,有的也正在整理東西準備關門。路邊都是些隔離欄綠化燈柱之類的東西,漂亮光滑,沒遮沒攔,沒法蹲,更沒法坐。

    街道兩旁,凡能走進去的地方,不是有防盜門,就是有看門人,根本進不去。

    走走,江紅軍看見有個單位的大門口兩旁有走廊。走廊的一頭是圍牆,另一邊有堆磚頭。中間有個可以蹲人的夾縫。他在外面愣了一會,就鑽進去,搬幾塊磚頭墊在屁股底下坐了,靠在磚堆上,閉上眼睛休息,他實在是太累了。

    儘管還是不時地有寒風鑽進來,冷得不能入睡,但比在路上走好多了。

    冷好些了,累也減輕了,餓卻又襲上來。江紅軍摸著口袋裡盡有的五十元錢,不捨得再去買什麼東西吃。

    可正在他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有人來叫他:「喂,你是哪裡來的?起來。」。

    江紅軍睜眼一看,是個穿制服的保安。保安對他說:「這裡不是休息的地方。」

    江紅軍看著他,帶著哀求的神情說:「就讓我在這裡坐一夜吧,外面冷,我沒別的地方可去。」

    保安說:「你是哪裡的?為什麼坐在這裡?」

    江紅軍說:「我是來問老闆要工錢的,沒要到,想明天再去要,就不回去了。」

    保安說:「對不起,這裡是單位,不能坐。」

    江紅軍求他說:「我不是賊,就讓我在這裡坐一晚吧。」

    保安打斷說:「這裡規定不能坐人,我也沒辦法!」

    江紅軍只得站起來,走出來茫然四顧,不知往哪兒走好。保安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說:「去住旅館嘛。」

    江紅軍心裡一陣莫名地衝動,真想給他臉上來一拳:你說得倒輕俏,住旅館?錢呢?再過幾天要不到錢,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這裡讓我坐一夜,又不影響你什麼的,為什麼就偏偏不讓我坐呢?就是一隻狗,在這裡蹲一夜,你也不應該趕它啊。

    江紅軍一邊想,一邊往外走。這時,他才知道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淋在頭上,像針刺一樣,又痛又冷。

    江紅軍走走,看見前面有一片霓虹燈在閃爍。抬頭一瞧,是一個叫金美麗的娛樂總匯。規模很大,有好幾個樓面。霓虹燈廣告牌上寫著:桑拿KTV包房舞廳洗腳屋……一長串,總之,凡是能夠讓人舒服的項目都有。

    他為這種地方做過幾次油漆活,卻從來沒有進去玩過。江紅軍知道,這都是有錢人玩的場所。據說只要有錢,裡面什麼樣的服務都有。

    江紅軍下意識地想:鄒老闆,還有他的上級領導,那個叫什麼?哦,天興集團公司的總裁,會不會在這裡玩呢?

    他們都有錢,肯定會經常到這種場所來的。門前停著一排轎車,有十幾輛。江紅軍認識鄒老闆的車子,是紅旗牌的。

    這樣想著,他就走來走去尋找起來。尋了一遍,沒有。他不死心,再轉到大樓後面去尋。後面的車子更多,江紅軍一輛輛地看著。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一輛車子屁股後頭有三面小紅旗,細看車牌號,尾數是5108,正是鄒老闆的。

    江紅軍為這個發現驚喜不已,就轉到正門,小心翼翼地走進旋轉門,想去裡面找鄒老闆。

    站在門裡一個穿鮮紅禮服的先生,走上他對他說:「歡迎光臨。」

    但他沒說完,就奇怪地打量著他:「你是?」

    江紅軍故意大大咧咧地說:「我找人。」

    他的聲音和表情都有些誇張。他身上穿得太爛,有些心虛,所以要用高聲來壯膽。

    「找人?找誰?」紅禮服疑惑地問,伸手攔住了他。

    江紅軍理直氣壯地說:「找鄒老闆,他的車在下邊。」

    紅禮服似乎明白了什麼,更加堅決地說:「對不起,你不能進去。」

    江紅軍有些衝動地漲紅臉說:「我有要緊事找他。」

    紅禮服的態度反而越發強硬起來:「不行,這是我們的規定,請你出去。」

    江紅軍再次忍住衝到頭頂的熱血,悻悻然地退出去。外面屋簷小,沒地方可站,他只得站在門口的屋舌頭下面。

    可剛站了一會,紅禮服又出來對他說:「請你站遠點。」

    江紅軍再也忍不住,生氣地說:「我站在外面,礙你們什麼啦?」

    紅禮服說:「這裡進進出出人多,對不起,請。」說著做了一個往外伸的手勢。

    無奈,江紅軍只得鑽進越下越大的冷雨中。走到斜對面那個已經打烊的商店屋簷下,站在寒風裡等。

    夜越來越深。這時,寒冷,飢餓,疲勞,瞌睡,一齊向他襲來,他都快堅持不住了。但他拚命支撐著,一眼不眨地看著對面的旋轉門,不放過從裡面走出來的每一個人。

    直等得他快要癱倒時,他才看見鄒老闆與一群人,滿臉紅光地從裡面走出來。

    江紅軍一下子清醒了,像獵狗發現獵物一樣警覺起來。在走廊的燈光下,他看見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的鄒老闆開心地笑著,與人一一握手告別。

    握到最後一個時,他將那人往旁邊扯了扯,見沒人注意,就從褲袋裡拿出一沓鈔票,往他口袋裡塞,然後向後面的停車場走去。

    今晚,他又在招待有權給他工程的人。

    「鄒老闆——」江紅軍趕緊衝過去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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