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畫扔給他「名不副實罷了。」
他接了畫也不惱，只是命人小心將畫裝裱一番，又命人給我傳膳，我這幾日心情不好，身子也不爽利，吃的少，吐的多，便道「不要傳膳了，吃了也都吐了，等我餓的時候再吃吧。」
端木夙珩看我一眼，轉而吩咐道「你們看著女皇吃下去，若是吃的少了，便去敬事房領罰。」
我瞪他一眼，他這是成心與我過不去，害我心裡難受的人是他，現在又來讓我身體不舒服。
推他一把「皇上走吧，想必還有很多事情有待處理。」
端木夙珩偏偏厚著臉皮道「今晚朕就留宿在此，可好？」
當著宮裡這麼多人，我這個前朝遺留下的女人還懷著孩子，而且，很多人誤以為孩子是蕭泓的，現在改朝換代我就迫不及待的張開床幃迎納新君了？這**宮闈的罪名算是坐實了。
「陛下若是不走，綰卿便走。」
我鼻中酸澀，對他的仇恨已經讓我毫不顧忌彼此的身份，起身就要向外面走去，卻被他一把抓住，將我攔腰抱起，送進內室，放在床上。
輕羅軟帳，華屋錦袍。
這個男人低頭看著我，我微微轉過臉，狠狠的咬著下唇，每次看著他那張俊朗如神祇的臉龐我就從心底生寒，我都在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個人，害死了蕭泓，害死了軒哥哥！
「罷了。」他起身，「朕走了。」
我閉上了眼睛，聽著他穩健的腳步聲消失在大殿之外，我不知道他說的走了是什麼意思，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就已日上三竿，房裡伺候著眾多宮人並一個老嬤嬤。
老嬤嬤一身素淡灰色織錦對襟小褂，看上起幹練又親切，笑瞇瞇走到我床前道「陛下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的？命太醫過來請脈？」
我搖頭，看看她，又看看外面伺候的人「你是誰啊？怎麼以前沒見過？」
「奴婢是我大壅皇帝陛下從大壅召來的，趕了好些天的路，終於到了，皇上說，有奴婢伺候著女皇陛下他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一邊說著，眉眼流露出得意之色「奴婢本是明碩長公主的一位乳母，和伺候太后的珍姑姑一道伺候過陛下。」
我點頭，任她們給我梳妝換衣，想了想又道「端木夙珩走了？去哪了？」
聽我直呼他的名諱老嬤嬤又有些不悅「自然是回大壅了，陛下日理萬機，哪是能長年呆在這裡的，再者說來，黎國有您這位女皇陛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原來他昨天說走了，是指要離開黎國，呵，早點走了也好，我好進行我下面的計劃「嬤嬤怎麼稱呼？」
「奴婢娘家姓丁。」
「丁嬤嬤。」
「哎！」她笑的滿臉開花「奴婢是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伺候一位女皇，真真是長了見識了，將來告老還鄉也好吹噓，就是貼身伺候皇上的粟公公也會羨慕的。」
我臉色並不好看，冷哼道「若是喜歡這個位置，我禪讓給你如何？」
「奴婢不敢！」她撲通跪下就磕了三個響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我轉而在鏡前輕輕撫著發上的釵環，拔下幾個太過累贅的放在案上，又指了件輕衣命宮人給我披上，這才緩緩道「以後要在我身邊伺候，這話要少說，這裡不是大壅，是黎國。」
「是，是，奴婢明白了，奴婢明白了。」
我並不喜歡給老人臉色看，人越老閱歷就越多，作為年輕的一輩，尊重他們還來不及，怎麼會打壓他們，但是我最討厭倚老賣老者，尤其是這般話多的！
丁嬤嬤自那日之後是收斂了不少，在我面前伺候倒也得力，只是在宮人面前太過強勢，很多宮女都被她欺負的敢怒不敢言，有人向我稟報我雖沒有受理，但暗中打探之後發現丁嬤嬤做的也沒錯，只是手段嚴厲了些。
「陛下，這是新燉的仙人湯，補身子的。」
我看了看丁嬤嬤端的一碗白膩膩的湯就忍不住倒胃，肚子一天天大了，身子也越來越重了，天氣也越來越涼了。
朝廷上的事情有百官和父親打理，端木夙珩回到大壅後也派了很多人過來，所以我就是一個空殼，頂著女皇的名號，在這深深宮闈中，靜坐養胎。
「不喝了，整日裡不知喝的些什麼，吃的些什麼，我都快變的百病不侵了。」
丁嬤嬤笑呵呵道「百病不侵才好呢，若是陛下不想喝，不如出去走走？對將來生產也有所幫助。」
我想起當年長公主難產血崩仍然心有餘悸，這幾日在丁嬤嬤的照顧下身子已然好了很多，只是心理的疙瘩沒法解開，還是會積鬱於心。
任宮人攙扶著，我腳下是磨的圓滾滾的卵石小道，放眼望去秋高氣爽，但是總感覺忘了什麼似的。
我側頭問丁嬤嬤道「你剛剛說了什麼？」
「奴婢是說啊，這黎國的桂花可真多，香的不得了，等晚間給陛下蒸桂花糕吃。」
我搖頭「不是，在內殿裡說的，你剛剛在殿裡說什麼生產？」
她又笑道「這常常走動走動，對婦人生產極為有利，免得難產折騰了大人和孩子。」
「難產？」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長公主的容貌，她臉上滿是粘膩的汗水，髮絲凌亂，臉色蒼白，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卻吐出『孩子』兩個字。
我嚇的一哆嗦，扶著我的人忙問「陛下是覺得哪裡不適？」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御花園中的秋景也都變得黯淡無光「吩咐下去，我要去天塹山。」
「天塹山？」丁嬤嬤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界，一旁的宮女忙解釋道「是黎國與采瑤族交界處的一處萬仞高山，那山高萬仞，又不是個好地界，陛下還是別去了。」
我搖頭堅持道「讓底下人著手準備吧，路上帶的東西不必多，讓禁衛軍統領親自護送。」
那宮女答應一聲去向內務府通報，丁嬤嬤又趕忙道「陛下，怎麼突然要去那樣的地方了？如今您身懷有孕，怎麼著也不能勞累啊。」
「你不用阻攔我，如果我不把這樁心事了了，會寢食難安。」
「這．．．」丁嬤嬤不敢再多言，伺候我回去休息。
下一章：【１９３】山高萬仞路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