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他出事的地方看看。」天上又開始了陰雨綿綿的鬼天氣，顧凌爽一把揮開那秋水遮過來的雨傘，僅是扯住玄璜的衣袖，「帶我去！」
柳知縣站在一旁，焦急地阻止，「娘娘，萬萬不可啊，那地方滑的很，要是一不小心栽下去……」
「那你們明知是這樣，為什麼不阻止他？還是說，柳大人本就是故意想陷害我家王爺？」顧凌爽冷笑道，字字句句都顯得尖酸刻薄，柳知縣嚇得立即跪下身，「娘娘贖罪，下官真的勸了王爺，可王爺說人命重要，而剛好侍衛們都不在身邊，下官又不會水，所以王爺才親自下水……」
侍衛剛好不在身邊？呵，好一個剛好！
顧凌爽冷眼掃過那做戲的柳知縣，抬眸看向玄璜，「立即找人回京城通報皇上，說王爺出了事，被捲進了洪水，讓皇上親自調查此事。」
「另外，今晚和王爺接觸過的人，通通押回柳府，皇上作出決策之前不得出府！柳大人，還請您也主動配合，不然刀劍無眼，傷了您或是您的家人就不好了。」
嚴厲的語氣，加上她眉宇間的鎮定，讓柳知縣嚇得連頭都不敢抬，明明只是一介女流，卻擁有和那宣王一樣的氣勢。
玄璜候在一旁，雖說這些話，那人早就交代了，而當從顧凌爽口中聽到後，依舊感到震撼不已，還未點頭，衣袖就被扯住。
「玄璜，現在帶我去他出事的地方。」她語氣軟了些，甚至透過那微涼的體溫，玄璜感受得到她的虛弱，可此時她不能倒下，她要救他。
玄璜一愣，想勸的話，終是哽在喉嚨，帶著顧凌爽一路來到那大壩最凶險的地方，地面滑濕，此處的水勢也極度險惡，哪怕是站在邊緣，都時不時會被那捲起的狂潮浸濕衣角。
顧凌爽看著，面色更加蒼白，玄璜見狀，低頭解釋著，「屬下已經命人去下游找了，這裡水勢太猛，不適合下水。」
「如果他還在這裡呢？」顧凌爽瞇眼說著，入眼的地方，水深的不像話，而水一路延伸的地方，彎彎拐拐，再加上毫無月色的漆黑，根本看不到盡頭。
柳知敏跟了過來，看到這水勢，也跟著焦急，「可是這裡再過幾百米，就會是一處很高的瀑布，要是摔下去……」
聽到這話，顧凌爽反而極度平靜，看向柳知敏，「如果摔下去，活的可能有多大？」
柳知敏支支吾吾，不好說，身後卻傳來那柳如風的聲音，淡淡的，似乎在看好戲，「半年前，一個村夫從這裡的瀑布跌下去，幾天後在下游找到了屍體，都摔成了好幾截。」
「不可能！」顧凌爽大聲道，面色一片蒼白，隨即沉默了片刻，她躬身褪去鞋襪。
玄璜最先看出顧凌爽的企圖，狠狠拉住她的手腕，「娘娘，爺不會有事的，等水褪下去，屬下再找人下去查看。」
有些事，他想要告訴她，偏偏她心急，注意不到那裡面的意思。
緩緩一笑，顧凌爽拉下他的手，眼裡有些苦澀的笑意，「可是我等不了了，一想到他還在下面，生死未卜，我就沒法冷靜一刻，玄璜，算我求你了，如果不幸我出事了，你就把我和他埋在一起吧。」
她本就是站在離水流最近的地方，退後一步，在眾人還未來得及阻止的時候，她便旋身往下跳，動作毫不猶豫。
身後，玄璜青筋暴起，卻又礙於那道命令，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
*
入水，是侵入骨髓的冰涼，顧凌爽卻不能怠慢片刻，幸好以前在現代，她上過游泳課，強項又是潛泳，是以水很深，她卻不至於直接溺死。
遊走在忽高忽低的水勢裡，她一遍一遍喚著那人的名，蜿蜒的水路，她早已聽不到，也看不到玄璜他們的身影，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要找到他，不管他還是否……
苦澀一笑，顧凌爽命令自己別亂想，那人精明得很，如果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怎麼會下去救人呢？
以前，她常罵他自私，這一刻，她倒希望他能自私一點，不要做那些危險的事。
「宇文城，你在哪裡……」她纖細的聲音，彷彿被風吹得碎成一片一片，她想即使那人在附近，估計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沿途，都是峭壁，顧凌爽不清楚自己游了多久，可那水勢似乎是越來越急，想起柳知敏所說的話，不遠處就該是一處懸崖了，她擰眉，接著微弱的光線，抓住眼前的一片暗影，那是沿途出現的一根樹幹，顧凌爽心裡的疑惑更深，這好好的，怎麼會有一根樹幹出現？
但由於下來的匆忙，她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況，瞇起眼，她將身體沉在水裡，拼了命地大喊，「宇文城，你在哪裡，宇文城，我來找你了，你在哪裡……」
連續喊了無數遍，可回應她的終究是一片寂靜。
她，真的失去他了嗎？
顧凌爽將樹幹抱得更緊，臉上不知是湖水，還是眼淚，「宇文城，我說過的，我喜歡你，所以即使去那個世界，我也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請你，不要丟下我……」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她垂下眸，緩緩一笑，臉上一片決然，雙手漸漸鬆開那樹枝，耳邊似乎有些微的動靜，她卻聽得不真切，當手完全離開那樹幹的時候，身子被突然的浪潮往下流沖，速度很快，說不害怕是騙人的，顧凌爽緊緊閉上雙眼，感受那冰涼的湖水快要將她淹沒，她卻連掙扎都懶得……
也許，死後能和那人葬在一起呢。
她想著，眼眸彎彎，唇邊儘是甜甜的笑意……
宇文城，不管到哪個世界，我都不會丟下你的，請你，也不要讓我一個人，我，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