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流從宮裡回到軍營，一陣輕風，雪花靜悄悄地灑滿大地，給田野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銀毯。天壁陰霾霾的，一片瓦灰色，像要飛雪的樣子，天地之間黃塵濛濛，混沌一片。
就在昨天，這老天莫名其妙的雷電大作，並且這些雷電全打在站在高處的劉流身上，可是奇怪的是，自己沒有任何事，反而增加了不少力氣。看著漫天的雪花，劉流想自己打不打姬文。
朱七遵照劉流的指示，將他的人馬開到山區，駐紮在西鄉一帶地方，他自己的老營設在離劉流不過十里的一個寨中。自從前年夏天離開天京境內以後，他的部隊難得這樣一個安然休整的機會。從這一點說，他和手下的將士們都認為來投劉流這步棋走對了。而且軍隊所需糧食都基本上由劉流近來專設的糧秣總管供給，不必由他操心。他自己的手下將領有時也攻破什麼山寨，那只是為增加外快，並非為搜集糧秣所必需。劉流這時由於朱七來投，聲勢更盛，方圓二三百里以內，鄉紳大戶都心驚膽戰，向他輸獻糧食和銀錢。倘有膽敢憑仗險要山寨頑抗的，多被劉流派人去攻破山寨，嚴加懲治。由於破上京所得的糧食和金銀財寶尚多，加上士紳大戶的源源輸獻，所以他樂意滿足朱七的糧餉需要。一則藉以籠絡朱七將士的心；二則避免朱七過多地騷擾百姓。遇有重要問題，他不是請朱七到大營來，便是他親自去朱七營，商量而行。朱七和他的親信將領們過去常因劉邦的盛氣凌人而心中不平，如今見劉流以禮相待，都覺滿意。原來朱七和他的將領們儘管口頭上說要擁戴劉流，但心裡準備著倘不如意，隨時離開劉流而去，自奔前程。如今在山中駐紮下來，日子稍久，背後沒人再咕唧拉往別處的話了。
到了三月下旬，將人馬開往京都附近時候，傳來了秦勇因驕傲輕敵而被姬文打敗的消息，又說他因大腿上受箭傷較重，不能馳馬，在京都附近遇到姬文的追兵，又打一仗，敗得更甚，兵潰後下落不明。
劉流對朱七說道：「估量姬文在京西會師要到四月初間，所以我們的出征大軍將在西山之間休息數日，然後向姬文進攻。
親兵來稟：馬匹已經備好。劉流同朱七起身，一邊低聲談著話，一邊向外走去。
劉流在今天早晨得到了大營探報：姬文兩支敵軍將在四月初五左右到會師，然後沿丘間北上，防備自己去攻開京。
從大營中抽出的五萬人馬和從朱七營抽出的三萬人馬，組成一支作戰大軍，還有幾千專管運送糧秣的輜重兵，於第二天黎明分三路出發了。
八月二十八日，這八萬多人馬到達了開京附近匯合。劉流的行轅駐紮在山中，而朱七的行轅駐紮在與山相離十里左右的一座小寨中。
姬文看著劉流大軍的大營，然後回來對 姬武說：「好樣的，在緊急時很能得力。在西南，我給他們率領的四十萬人包圍起來。有些是的老朋友，投了官軍，完全黑了心，在童狗指揮下圍攻老子。這些龜兒子們打起仗來像一群瘋狗，比官軍勇猛十倍。這一天，我因箭創潰爛，疼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又加上過分勞累，渾身發燒，連坐在陣前指揮也不能。我叫馬家兄弟代替我指揮全營同童狗死戰，把龍四留在身邊。官軍的人數比咱多幾倍，又有那些降將肯賣命，咱的人馬被截成幾段，陷於一場混戰。大約有兩萬官軍向我駐紮的小村子衝來，十分兇猛。龍九勸我上馬速走。我想，敵人攻勢正盛，咱的軍心已經有點動搖，我身邊只有四千人，一離開村子必被沖潰，何況我縱然被左右扶到馬上，也不能奔馳，如何能走脫？我說完這話就翻身臉朝裡，閉起眼睛，故意扯起鼾聲。龍九二話沒說，走出去飛身上馬，留下一千騎兵守住我，帶著三萬騎兵向敵人衝去。這小子，很不錯，沒有丟我的人。他一出小村子就箭無虛發，迎面前來的敵兵紛紛中箭倒下。他還射死了一員敵將，使敵人登時亂了陣勢。將寶劍一揚，大喊一聲，向敵人衝去。他手下的三百騎兵一個個勇氣百倍，像一群猛虎一樣跟隨龍九衝殺。龍九左臂上中了一刀，不重，來不及包紮，衝向前去，一劍將一員敵將劈下馬去，又一劍刺死了敵人旗手，奪得了大旗。敵軍開始潰退，爭路逃命，騎兵衝倒步兵，步兵只怨恨娘老子沒有替他們多生兩條腿。龍九回來，天已黃昏啦，我從床上坐起來，說：『咱們走吧，我斷定龜兒子們不敢來追。』我又派人到兩軍混戰的熱鬧地方，給錦衣使者他們傳令，連夜往山境內退兵。這一仗打的真兇。龍九雖是殺敗了那兩萬敵兵，他身邊的三千騎兵也折了大半！」
姬五說：「幸而你那時不離開村子走，一走就完啦。」
姬文說：「我知道九能夠殺退敵軍，所以才那麼沉著。打仗嘛，不擔點風險叫什麼打仗？不管做什麼事，都得有一股頂勁。咱們在京東時候，要是沒有一股頂勁，也不會打敗秦勇，破了多陽，逼得他龜兒子在要自盡。打仗，往往誰能多頂片刻誰就勝利。連天塌下來也敢頂，這才是英雄好漢。」
姬五問：「他們現在哪裡？」
季文說：「他們都同人馬留在寨外，我只帶天師和龍九進寨。可惜，我的得力愛將有許多人戰死啦，最叫我傷心的是十二叔也死啦。」
姬武頓腳說：「嗨！嗨！可惜！可惜！」他又望著龍九說：「我在兩三年前就看出來你會成為一員虎將，從川東射殺張令到現在，證明了我的眼力不差！」
龍九說：「我是初生之犢，只有一點傻膽，以後還得多聽教導，學點智謀才行。」
姬文讚賞地點頭說：「你立了大功不驕傲，好，好！？」說畢，哈哈地大笑起來。
姬武也笑起來，說：「我們應該改朝換代1！那舊朝廷混蛋透頂，氣數已盡，民心已失，還不許別人去建立新朝？要是都不許換新朝代，為什麼幾千年來換了那麼多朝代？為什麼誰去改舊朝，換新朝，就是奸賊？要是這道理說得通，為什麼不把神啟稱為賊？要是只許舊朝無道，暗無天日，不許江山易手，改天換地，咱們何必提著頭顱起義？」
龍九回答：「咱們是起義，是義師。」
姬文接著說：「對啦，對啦。咱們革朝廷的命不是賊，寫書和編戲曲的人誰沒偏見？他們有許多話是對的，還有許多話是瞎嚼蛆。遇到瞎嚼蛆的話不要相信！」
大家聽姬文說的有道理，哄堂大笑。姬武吩咐親兵去催促大營行廚趕快預備酒飯，又吩咐中軍去傳知總管在天明前為駐紮寨外的西營將士送去幾天的柴草、糧食、油鹽、酒肉，務要豐富，而今夜先由客營一千將士火速備辦夜飯。隨後他又接著同姬三和徐天師閒談，有時談些起義以後半年以來的舊事，有時談些目前各處官軍的情況，有時也談些五營的消息。
姬武回去稍作休息，趁天色微明便帶著一大群親兵騎馬出發。
姬文四更三刻就起床了。漱洗一畢，走到院中，在雞鳴聲中舞了一陣劍，然後坐在燈下讀了一陣書，天色黎明的時候，走出屋子，準備出寨觀操。正在這時，親兵報說姬五派的親將來了。他叫親兵將姬武的親將帶到面前，聽了他的稟報，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