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我要走了……」許久,才聽到安子傑輕聲說道,他已經決定了,要離開這裡。
「哦。」雲雪兒並不驚訝,也沒有過多的表情,那淡淡的模樣讓人心疼,彷彿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再引起她的注意了。
安子傑忽然傾身,將她瘦弱單薄的身子擁入懷中,那麼小心翼翼,那麼的溫柔,讓她有一瞬間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放開!」依舊是那副淡漠疏離的口氣,她沒有掙扎,因為她知道,掙扎也沒用。
「雪兒……」安子傑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一分,聲音沙啞,甚至有些哽咽,「讓我抱你一會好不好?就一會……」
雲雪兒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閉上眼睛,也不回應他的懷抱,任由他抱著。
他的懷抱很溫暖,將她身上的寒冷都給驅散,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席上心頭,記憶中,曾經有一個男孩也是這樣抱著她,他的懷抱也很溫暖,甚至帶著他專屬的淡淡的薄荷香味。
想到李浩楠,雲雪兒心中又泛起隱隱的疼痛,過了這麼多天,那種心痛的感覺卻依然沒有減少,隱隱的,不劇烈,卻又讓人無法忽視,就像刺在手指上的尖刺,不碰它,它就只會微微的疼,可一旦碰觸,那種鑽心的疼痛又會蔓延。
緊閉的雙眸依舊擋不住那溢出的眼淚,溫熱的淚水滑落,濕了他的衣衫。
雲雪兒不記得安子傑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自己一個人站在那裡很久都沒有離開。
李浩楠走了。
安子傑也走了。
雲雪兒自動搬到後面的位置,以前李浩楠和安子傑的位置至今也沒人坐,而張曉雅早就搬到最左邊去了。
表面上,一切似乎都已經歸於平靜,可是每每看著那空空的位置,她還是會心痛。
她每天都心不在焉,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雲雪兒拿出一直掛在胸口的項鏈,那是一個白色的心形項鏈,裡面鑲嵌著白色的天使,是李浩楠送給她的,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還要這樣懷念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的去想他,每次一看到這個,她就會心痛的不得了,那段美好的時光已經成為她心底永遠的秘密,只能用來回憶。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只要看到有關於某人的一樣東西,就會很心痛。
她一個人慢悠悠的走著,就連腳下有台階也沒看見,待她反應過來,已經晚了,膝蓋重重的撞在台階上,鑽心的疼痛差點讓她暈過去。
雲雪兒緊緊的咬著下唇,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才剛動一下,那股疼痛立即席捲全身,雲雪兒無奈,只好暫時坐在地上,伸手揉了揉疼痛的膝蓋。
這時,一道不悅的女音卻忽然插了進來,「想死別死在這,擋人視線。」
雲雪兒有些錯愕的抬起頭,就看見張曉雅一臉嫌棄的站在她面前,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曉雅……」雲雪兒動了動嘴唇,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
「別叫那麼親熱,我跟你很熟嗎?」張曉雅忽然冷下聲音,一張娃娃臉緊繃著,眼眸中閃爍著怒火,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而雲雪兒就自動的以為她還在生氣,不由的有些沮喪的低下頭,「對不起……」
「誰要你的對不起,給我起來,擋著我了。」張曉雅不客氣的對著她吼。
雲雪兒小心翼翼的挪著還很疼得腿,緊咬的下唇足以看出她的疼痛。
張曉雅似是很生氣,唰的一下蹲下身。伸手將她拽了起來,動作看起來很粗魯,實則輕柔。
「真是的,要不是本姑娘天生善良,我才不會管你。」張曉雅一邊不忘念叨,一邊卻小心翼翼的扶起她。
雲雪兒感動的只想哭,她知道她和安子傑的事情,讓張曉雅很受傷,她也沒想過張曉雅會原諒她,可是此刻看著張曉雅明明很擔心她卻還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她真的很想哭。
「謝謝!」
雲雪兒壓下眼淚,輕聲道。
張曉雅渾身一僵,隨即瞪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顯然還是沒打算真正的原諒她。
雲雪兒也不生氣,只是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忽然驚呼一聲,「啊。」接著整個人竟然向下倒去。
張曉雅驚慌失措的拉起她,眼眸中滿是驚慌,「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傷到骨頭了?」
面對她的關心,雲雪兒忽然有一種罪惡感,只能尷尬的搖了搖頭,內心卻是充滿了溫暖。
張曉雅看著她奇怪的反應,再想到自己剛剛那麼擔心的話,不由得又狠狠地瞪她。
「雲雪兒,你騙我。」
「對不起啦。我也不想的啊,誰讓你那麼口是心非的……」
「這麼說是我的錯咯?」
「呃,不是不是,是我的錯。」
「哼!」
有這麼一個朋友真好,不管發生什麼,始終無法改變她們的友誼,總會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儘管她什麼都不說。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從指縫中溜走。
A市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今年的雪來的及早,紛紛揚揚的下了幾天幾夜也不見停。
雪花從空中飄落,寒風吹過,雪花調皮的落在路人的頭上或身上。
銀裝素裹,寒風呼嘯,整個大地成為一片白色的世界。
雲雪兒緊了緊身上的風衣,抬眸看著那不斷飄揚落下的雪花,嘴角不由的揚起一抹淺笑,這是自李浩楠走後的第一個笑容。
她喜歡雪,從小就喜歡,喜歡那白色的世界,彷彿要把整個世界都變得純淨如白雪般美好。
鼻子被凍得通紅,呼出的熱氣被寒風吹散,一波一波寒冷的風捲起白色的雪花,有些許落在她的身上,她抬手,接住一片要落下的雪花,本就冰涼通紅的小手此刻卻感受不到雪花的冰冷,看著它在手中慢慢地融化。
雲雪兒就那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看著前方安靜立在雪地中的桃樹,樹枝都被白雪覆蓋,那是她和李浩楠初次相遇的地方。
每次回家,她都要站在這裡看好久,時間過去了許久,她也在慢慢地習慣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由最初的一想到他就會哭,到現在的淺笑安然。
她很清楚,那些美好的時光終究只是繁華一夢,就像是花開花謝,再美麗的花,也會有凋謝的一天,不是嗎?
冬天來臨了,春天還會很遠嗎?
沒有誰失去了誰會活不下去。
上帝給我們這麼多坎,就是要讓我們在坎坷中學會長大。
這世上,沒有什麼坎是跨不過去的,只是看你想不想跨過去。
那些他陪她走過的時光,會成為她心中最美麗的回憶,也是她生命中旅途中最美麗的風景。
也許是站得久了,冰冷的雙腳有些刺痛,手也有些僵硬的前兆。
雲雪兒微微歎息一聲,該回去了。
她仰起頭,想要再一次感受一下雪花落在臉上那冰冷的觸感,只是她才剛閉上眼睛,忽然感覺雪花被什麼給遮住,視線也有些暗了。
她心中一陣抽痛,下意識的皺眉,熟悉的畫面再次竄了上來。在那桃花紛飛的世界中,也是這樣的情景。
雲雪兒有些驚慌的轉過身,漫天的雪花飛舞,耳邊是寒風呼嘯的聲音,天地彷彿在這一刻突然安靜下來了,她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眼中再也看不見任何的景物,那碎了幾個月的心,原以為已經痛到麻木的心,她以為再也不會活過來了,可是此刻她卻清晰的聽到自己此刻的心跳的是多麼的快。似乎要證明給她看,她還活著,她的心還在跳動著。
少年一手撐著傘,一手隨意的插在風衣的口袋中,微長的黑色碎發被風吹起,露出一雙帶著溫柔又充滿愛意的星眸。
嘴角是她所熟悉的笑容,一如他們初見時那麼美好,那麼刻骨銘心。
只是當初粉色的桃花雨現在換成了白色的雪花。
雲雪兒站在那裡,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雪花模糊了她的眼,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她出現了幻覺。
不然怎麼會呢?
李浩楠已經走了,離開了她的世界,她怎麼可能還會在這裡遇見他?
李浩楠上前一步,將手中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的雨傘籠罩著她,張開另一隻手臂將她擁在懷中,用灰色的風衣體貼的包著她。
「雪兒……」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剛剛站在她後面許久,看著她一個人也不撐傘,就那樣站在茫茫雪海中,失神的看著他們初次相遇時的的那顆桃花樹。
那時候,他便更加堅定了此次回來的決心。
「你……」雲雪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淚又不受控制的順著臉頰流下。
他溫暖的懷抱還是那樣的熟悉,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溫暖著她早已冰冷的身子,那熟悉的嗓音就那樣響在她的耳邊。
「對不起,雪兒……」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自責和痛苦中掙扎,離開的那天,他居然說了那樣狠心的話,她一定很傷心吧?
雲雪兒緊咬著下唇,哭的說不出話來,該說對不起的是她才對,是她傷他在先。
浩南,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這樣只會讓我好不容易麻木的心再次疼痛。
雲雪兒掙扎著想要退開他的懷抱,可是李浩楠像是早就知道她的動作一般,手臂緊緊地抱著她。
「雪兒,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我不管你發生過什麼,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愛你,我不想和你分開。這幾個月,我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因為我根本就做不到去忘記你,就讓我們忘了那段事情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知道,你根本就沒有喜歡安子傑,我不管你為什麼要騙我,我會等你,直到你自己願意跟我說。」
他早就去學校打聽了他們的事情,當他知道安子傑在他離開後不久也離開後,他才發現,似乎有什麼事情弄錯了,可他又說不清楚,彷彿一陣白霧,阻擋了他的視線。
「其實,發生那種事情,……你是被逼迫的是不是?」李浩楠問出了心中疑惑許久的問題,問完之後,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等著雲雪兒的答案。
雲雪兒身體一僵,下意識的咬著下唇,卻依舊沉默。
因為她也不清楚,自己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去到安子傑家裡的,又是怎麼和安子傑在同一張床上的,可是那一室的凌亂和床單上的血讓她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一個她極力不願接受的事實。
她在他懷裡蹭了蹭,找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心中卻掩不住的憂傷在蔓延。
李浩楠說他不在乎,可是兩個人如果真的在一起,那以後呢?
他能保證以後都不會在乎嗎?
時間久了,他會不會像她夢境中那樣,最終離她而去?
那件事情是她的心結,一輩子的心結。
「我……我無法面對你。」雲雪兒抽泣著說道,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溫柔呵護。
「沒關係的,雪兒,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似是在安慰她,李浩楠聲音透出一股堅定,讓她不安驚慌的心奇跡般的安靜下來。
「我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陰影。」許久,才聽得雲雪兒說道,她不想和安子傑扯上什麼關係,可是偏偏又和他扯上了一輩子都撇不清的關係。
「我會等你的,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你,直到你回頭的那一天,不要忘記,不管任何時候,只要你轉身,我便在你身後,不離不棄……」
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你,直到你回頭的一天。
不要忘記,不管任何時候,只要你轉身,我便在你身後,不離不棄。
蒼茫雪海中,雪花漫天飛揚,卻無法冰冷那一方小小的溫暖,因為那是用愛編織出來的溫暖。
他們的愛情,叫做沒有結局的結局。
因為……
也許雲雪兒會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陰影。
也許李浩楠會在等待她的過程中放棄。
也許他們能夠一輩子在一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也許他們最後會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
也許………
也許……
也許…
這世上有太多的也許,有太多的未知數,我們誰也無法料定最後的結果。
也許對於那些相愛卻不能愛的人來說,有時候,這種沒有結局的結局,才會是最好的結局。
【全文完】
還有番外。